付梓枫被分配到的地方是乍浦千户所。
乍浦千户所地处平湖县东南,南临杭州湾,依山面海,为历代军事要冲。
乍浦自南宋以来即为商港,元朝曾在此地设市舶司,开港对外贸易。只是在明朝实施海禁之后,乍浦港也就终止了商港的用途,因此也就荒废了下来。
从宁波府到乍浦,若是经由慈溪乘船过去,只消要三两天功夫便到,只不过如今大明实施海禁,付梓枫如今也算得上是官面上的人了,想到如果是乘船过去赴任的话,怕是可能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也就选择了绕道杭州府,先是再去拜访了一下潭望,然后再从杭州府赶往乍浦。这一路,付梓枫足足花了六天的时间。
由于乍浦千户所是守御千户所,是由浙江都司直辖的,而不是由地方的上一级卫所所管辖,因此付梓枫到了乍浦之后,只需要到千户所去报到便可。
经过打听,付梓枫很快就找到了乍浦千户所的指挥官署。
虽然早就知道了卫所制度在这个时候已经崩坏得差不多了,但是到了千户所之后,付梓枫还是被眼前的这座破破烂烂的建筑吓了一跳。
只见这个破破烂烂的千户所甚至还不如一些好点的民宅来得气派,门前把守的两个士兵衣服都穿不整齐,也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付梓枫微微皱了下眉,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带着刘思远和五熊走了过去。
看到付梓枫带着刘思远和五熊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士兵上前将他们拦了下来,神情傲慢的询问他们的来意。
付梓枫也没多和这两个士兵啰嗦,直接亮出了自己的任职文书,同时顺手给这两个士兵一人丢了一两银子。
一般来说,凡但是官府衙门,门房之类的都是油水颇丰的位置,只不过如今的卫所制度已经几近崩坏,这千户所已经和清水衙门无异,这两个把守的士兵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收到过半文赏钱了,此时见付梓枫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一人一两银子,收了银子之后,这两个士兵立刻收起前先的那副傲慢神情,转换成一脸的讨好,点头哈腰的将付梓枫一行人领进门去。
进了二堂后,付梓枫见到了这个乍浦千户所的最高指挥官,千户王镗。
只见这个王镗王千户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方头大耳,也算是仪表堂堂。只不过这些卫所官平时的事务也不多,不来官署上班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这个王镗也是一身的常服,若不是领路的士兵的说明,付梓枫还以为这是官署里某个师爷之类的角色,没想到竟然就是自己的直属上官。
按理说,第一次拜见上官是需要下跪行李的。但是付梓枫在杭州府买官时已经跪怕了,此时见到王镗一身常服,也就省得去下跪,而是抱手一鞠,朗声说道:“下官付梓枫,见过千户大人。”
王镗也是知道这几日会有一个试百户前来上任,于是才会来上班的,此时看到付梓枫见了他居然不跪,只是抱手一鞠了事,稍微有些不悦,沉声说道:“你就是付梓枫?文书何在?”
“在这里。”付梓枫闻言,马上将自己的任职文书双手递上。
王镗昂着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从付梓枫手里接过文书,举到眼前随便扫了一眼。
王镗正打算要说些什么来敲打敲打一下付梓枫,这个时候,付梓枫抢先开口说道:“下官匆忙上任,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一点小小意思,还望千户大人笑纳。”
付梓枫说罢,身后的刘思远便马上将一个盒子交给付梓枫,再由付梓枫双手呈给王镗。
看到有礼物拿,王镗的不悦稍解,结果付梓枫递过来的盒子,感觉有些沉,打开一看,二十个白花花的银锭静静的躺在盒中铺着的一块丝绸之上,估摸着掂量一下,应该是五两一个的银锭,也就是一共一百两银子。
王镗虽然贵为千户,但是平时一个月的正常收入也就是二三十两,这一百两银子已经足足是他平时三四个月的收入了。
见付梓枫如此上道,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王镗心下大喜,早先的那点不悦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心想这付梓枫还真的和自己听说到的一样,是个送财童子没错,看来以后得多关照关照他,到时候好处自然也少不了。
原来在这个时候,门路得当的话,买个百户也就是千把两银子的事情,就算门路不够通畅,用钱开道的话,顶多也就是三四千两银子就能到手。而付梓枫同样是用银子开路,却因完全不了解官场而多花了不少,加上付梓枫不喜欢和那些官员多委蛇,宁愿多花些银子换取少一些废话,到后面更是为了省去下跪而大把撒钱,结果是足足花了将近一万五千两银子才弄到了这个试百户的文书,因此被说成是送财童子也毫不为过。
王镗收了银子,也就收起了之前的倨傲,转而换成一副友善的样子,亲切的说道:“梓枫有心了,这礼物,我也就收下了。”
王镗随手将那盒银子放到桌上,接着说道:“前些天杭州那边就有文书下来,说是这几日会有位青年才俊前来赴任,此番见着梓枫老弟,果真是一表人才,不负青年才俊这个称呼。”
“千户大人谬赞了,下官如何能当得起如此称呼。”付梓枫又是一鞠,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王镗抚了抚自己下巴的拉渣胡子,笑着说道:“梓枫老弟不必拘礼,本官现在也没着官服,咱们就以平辈论交即可。王某痴长几岁,梓枫老弟喊我王大哥就可以了。”
“是,王大人。”付梓枫抱了下拳,接着再改口叫道:“王大哥。”
“哈哈哈,这就对了。”王镗接着说道:“梓枫老弟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今天就由你王大哥我来做东,好好给老弟你接风洗尘。”
在王镗的招待下,付梓枫和王镗气氛热络的一起吃了一顿午餐。
因为接下来还需要到地方上任,王镗也没灌付梓枫多少酒,酒足饭饱之后,王镗就派人护送付梓枫到他所分配到的马家荡百户所去上任了。
马家荡百户所位于乍浦东北面,距离乍浦只有不到十公里,付梓枫吃完午饭上路,花了两个小时左右便到了。
马家荡百户所所在的马家荡村只是一个人口只有两百余人的小村庄,和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百户所一样,马家荡百户所也是编制未满,明面上说是百户,实际上村子里面居住的,最多也就是五六十户的样子。
只有五六十户,这都还算是好的了,明朝军户地位低下,就算是京城的主力军尚且为许多人所看不起,地方上的这些卫所军户就更别提了,嘉靖年间,一些地方卫所军户的逃亡率甚至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有些卫所都已经是名存实亡。
乍浦千户所作为浙江都司直辖的守御千户所,情况要比一般的地方卫所好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去,乍浦千户所辖下的十个百户所,其中大部分都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编制,将付梓枫分配到这个还剩下有五六十户的马家荡百户所,这都已经是看在付梓枫送财童子的名头上才给的特别优待了。
按理说,新的百户上任,百户所属下的两个总旗和十个小旗都需要前来拜见,认识一下新的长官。更何况这还是有千户大人亲自派来的手下陪着的情况下。
而实际上付梓枫到了马家荡百户所的官署之后,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可是等了老半天,直到黄昏的时候也只来了两个小旗,两个总旗和剩下的八个小旗则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原来这马家荡百户所的百户姓马,自马家荡百户所设立之后,这马家一直都担任着马家荡百户所百户的名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这里的地头蛇了,而马家这个百户传到这一代,之前的马家老百户因为膝下无儿,前不久老百户在过世之后这百户的位置也就空了下来。结果刚好碰上付梓枫买官,浙江都司那边就把付梓枫安排到了这边来。
在马家荡百户所,在最近百年来,除了百户是世袭的之外。两个总旗也都和世袭无异,如今马家荡百户所的两个总旗,李刚和杨世成也都是各种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职位当的总旗,而李家和杨家一直以来也都是马甲的忠实拥护者,马家,李家和杨家三家已经一同把持了马家荡百户所上百年的时间。
这一次,马家的老百户去世,膝下又没有儿子继承,这对于李家和杨家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李刚和杨世成这些日子跑上跑下,都在争取更上一步,想要升上空下来的这个百户的位置,可奔走了一番之后却是毫无成果,结果突然就空降了付梓枫这么一个新百户下来。这让李刚和杨世成如何能够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