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们怎么办?”刘陶指了指外面。他所说的他们,正是外面跑圈的二十名士兵。
“高望!”刘辩将叫来。“外面跑了多久了?”
“殿下,他们已经跑完了。”
刘辩一愣:“跑完了?这么快。他们跑了多久?”
“不到两刻钟的样子。”高望想了想回答到。
刘辩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汉代和现代的度量是不一样的。
在现代,按照所谓的米来算,一里地是五百米,二十里是两万米。而在东汉,则不同。
《汉书·食货志上》载:“理民之道,地著为本。故必建步立田,正其经界。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
由此可知,井方一里,为九夫耕种,则每边为一里三百步,一步六尺,则一里地为一千八百步。
周秦汉三代一尺为今天的二十三点一厘米,东汉一尺则为今天的二十三点七五厘米,如此东汉一里为四百二十七点五米。
这么算下来,二十里也就是今天的八千五百五十米。
如此,两刻钟半个小时跑八千五百五十米,以这些精锐士兵的身体素质,倒也确实可以理解。
“那祭林呢?也跑完了?”
“跑有二十五六里了。”
“我们进来多久了?”
“三刻钟了。”
“去,端些清水给他们,让他们好好休息下。还有,祭林跑完之后,进来禀报。”
高望应下之后,转身去准备去了。
殿外,此时已经跑完的十九个人很没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对着祭林指指点点,相互议论着。
“什长不会有是吧?”这是祭林手下的兵士,看样子关系还挺亲密,有些担心道。
“不知道。”旁边有人安慰道。“不过想来应该没什么事。什长可是能拉开三石的弓,能有什么事?”
“可是..”那兵士本还想说话,这时祭林刚好跑到他们面前不远处,就冲祭林大喊到。“什长,别跑了,别..”
话还没喊完,就被一旁的同伴给捂住了嘴巴,冲他急声道:“你想害死什长吗?要是被史侯听见,肯定又会弄出事端来。”
那兵士挣扎了好久,方才拨开同伴的嘴巴:“应该不会吧?”
“不会。”同伴嗤之以鼻。“刚才什长就因为一句话,被罚多跑了十里路。你刚才那一嗓子,真要被史侯听见,不仅什长倒霉,你估计也跟着倒霉。”
周围其余同伴也都心有戚戚然地点点头。
“可是也不能看着什长这么累呀。你看他的步子,都已经抬不起来了..”
“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他自找的?”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陈烁,你怎么说话呢?”那兵士扭头一看,怒声对对方道。
“我怎么说话的,刘五郎你也不是没听见。”陈烁不以为意。“祭林明知道自己已经惹了史侯殿下不快,最后还要强出头,结果反倒让自己多跑了十里,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你..”刘五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一旁的同伴站出来,冲陈烁不满道。“陈烁,不管怎么说,什长也是为了大家,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能在这里说风凉话呢?”
陈烁摇头道:“我没有说风凉话,我说的是实话。还有,你说我不感激祭什长说错了。相反,我很感激他为我们出头。但是,他多跑这十里路,确实怨他自己,你们想过吗?”
“怨他自己?什么原因?”众人皆是一愣,有人开口问到。
陈烁看着周围,悠悠然道:“不遵号令,目无上级!”
众人皆是一愣。
刘五郎却冷笑了起来:“陈烁,你还说自己不是在说风凉话。咱们一营同袍们,谁不知道什长平日里最为遵守军令,丝毫没有逾越。现在你却说什长不遵军令,目无上级。”
众人看向陈烁目光一下子转冷。
“我们现在上级是谁?”对于周围同袍们的眼光,陈硕不以为意,反而开口问到。
“哈哈哈..”刘五郎大笑起来。“陈烁,你当真是自己寻死。我们上级是谁?是队长,队长之上有屯长,屯长上面有军侯,君侯上面有校尉和司马。你竟然问我们上级是谁,还说自己对什长没有意见。”
陈烁冷声道:“真是蠢货一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陈烁当即犯了众怒,祭林一什就个人都对他怒目相视。
“我说你们是蠢货!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你..”祭林一什当即围了过来。
陈烁的伍长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招呼同伴拦在中间,嚷嚷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而后扭头就训斥道:“陈大郎,你能好好说话吗?他们是你的同袍,你怎么能骂人呢?”
“他们连我们现在的主将是谁都不知道,我当然要骂他们了。”陈烁已久语气不改。
“你..”祭林一什人彻底怒了,再次冲了过来。
陈烁的伍长奋力将人拦住,不满道:“陈烁,既然你说别人是蠢货,不知道主将是谁。既然你聪慧,那你告诉我们,主将是谁?”
“主将,自然是史侯殿下。”陈烁道。
“怎么会?”众人又是一愣,有人不服道。
“怎么不会。”陈烁反驳道。“调令上说的很清楚,平日里我们两什食宿训练依旧在大营,但是史侯出去的时候,我们要跟随。而且..”
“而且什么?”有人追问到。
见有人追问,陈烁面带得意之色:“我听说,我们小队要补充两什军士;还有就是我们要单独成一队,以后还会有队长。”
众人吃了一惊。
“真的假的?”
“大郎你不是骗我们吧?”
“..”
陈烁一撇嘴:“你们爱信不信。所以,我才说你刘五郎和一什的人都是蠢货。”
“你..”祭林一什为之气结,不过手上却再没有动作。
“大郎,那你为何要说祭什长不遵军令,目无上级?”陈烁的伍长眼中闪烁着目光,开口问到。
“殿下说我们落了他的面子后,要我们跑二十里,你们都听着呢。当时殿下已经决定,那就是将令。既然有将令,身为兵士,自当遵从。可是他祭林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殿下,而且说我们不应该跑这二十里。”
“祭什长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在殿下看来,这是在挑衅他的权威啊。军无令,则不行;将无威,则难掌军。更何况殿下是初次见我们,若是初次掌军就遇到目无上级不遵号令的,肯定要处罚了。不然以后殿下如何命令我们?”
陈烁的一番话,让众人沉思起来。
“啪!啪!啪!”
身后传来一阵掌声,于此同时还要赞扬声:“说的好!”
众人扭头一看来人,齐声道:“殿下!”
来人,正是刘辩,还要刘陶。而他们的身后,高望领着几个宦官和宫女,端着二十皿清水。
本来,刘辩是打算等祭林跑完之后再出来的。不过,他想看一看这群大汉最精锐的士兵们跑完二十里后的精神状态如何,就提前走了出来。
不曾想,刚出来就遇到士兵起哄和陈烁那头头是道的分析。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兵士,竟然能够准确把握他当时的心理。所以,陈烁分析完之后,他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当然了,他还不知道陈烁的名字。
看到刘辩,尤其是得知刘辩已经听到自己的那番高谈阔论后,脸上明显带着喜色。
“你叫什么名字?”刘辩也注意到了陈烁的表情,不过他不动声色站到陈烁面前,询问到。
陈烁听到刘辩询问自己的名字,知道荣华富贵已经向自己扑面而来,激动不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大声回答:“回..殿下的话,卑臣陈烁!”
“你是哪里人士?”
“安定郡朝那人。”
“呵呵..”刘辩笑了笑。“原来是大司农的同乡啊。”
大司农,指的是东汉名将,“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熹平三年(西元174年)去世后,朝廷追赠大司农。
“卑臣不敢当。大司农,一直是卑臣的榜样!”陈烁大声道。
“好!好!很好!”刘辩嘴角笑容不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大丈夫生于世,就该心有大志。”
“多谢殿下激励。卑臣定然铭记在心!”
一旁的刘陶却知道,陈烁要倒霉了。
跟随了刘辩这么久,他也知道刘辩的一些性格和习惯。当他嘴角挂着笑的时候,要么是很高兴,要么是冷笑。而陈烁很显然是属于后者,因为刘辩讨厌自作聪明的人。而陈烁,恰恰自作聪明了。
“很好!祭林气喘吁吁,显然是跑不动了。”刘辩笑容不减。而此时,远处祭林正喘着粗气,强撑着身子挪动着脚步。“陈烁!”
果然,陈烁要倒霉了。
“卑臣在!”
“那就有你背着祭林,将剩下的几里路,跑完吧。”
“啊..”陈烁一愣。
周围众人也是一愣,吃惊地看向刘辩。
“怎么,你有意见?”刘辩看向陈烁,已久笑眯眯的。
“卑臣不敢!”陈烁忙道。
“那还不快去!”刘辩脸色一变,冷冷道。
“喏!”
陈烁赶紧跑向祭林,拦住了他,要他爬到自己的背上。
祭林一愣,陈烁也不解释,将他拉上自己的背,老老实实跑了起来。
看着两人远去的步伐,刘辩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孤讨厌不遵军令目无上级的士兵,但是更讨厌夸夸其谈的人。”
兵士们先是一愣,而后有人就窃笑起来。
“集合!”刘辩冲十八个军士道。
众人赶紧老老实实排好队。
“记住了。你们打架,孤不管。但是,打输了,孤还会罚你们!一个人打不过,就两个人上;两个人打不过,就一伍人上。我不管你们是单挑还是群殴,也不管你们有理没理。总之一句话,打架必须赢!”最后,刘辩吼了一句。“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众人齐声吼到。
一旁的刘陶则是满头黑线,不悦道:“殿下!”其中不满的意味十分明显。
..
“先生放心!仅此一次,仅此一次!”刘辩忙道。
其实,在背起祭林那一刻。陈烁也意识到,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己,太聪明了。
咬牙跑完了最后的几里路后,陈烁当即摊到在地上。
刘辩将清水搁到他面前,冲他说了句:“记住,不要太聪明了。”
话说完,转身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