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西走是广西。这时邪教传播小分队的四个成员发生了分歧,其中冯瑞嵩、冯瑞珍思想开始动摇。跟着这个吹牛逼是上帝二儿子的白痴离开发达的经济特区广州,就这么跟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些越来越穷的地界乱撞了一个多月,离家越来越远,又累又饿,不快乐!
传教是辛苦活,见到一家人就胡诌他们这位姓洪的大哥是世界上最大的神的二儿子,信了他以后就如何如何。他们原以为这么一宣传,百姓们都会把家里的好吃好喝,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孝敬他们,这样的话,辛苦点就辛苦点,好歹能骗点钱花。
但是,他们失算了。有钱人的都信仰孔孟,要么是关公、财神什么的。他们生活还过得去,比较重视今生,对来世的事不大感冒。所以他们到那些朱门大户前,敲门宣传洪大哥,往往还没有讲到洪大哥做梦升天的动人情节,就被当成要饭的,或者江湖骗子给凶巴巴地打发掉了。
对洪秀全这套邪说感兴趣的主要是穷苦百姓,生活困难,朝不虑夕,信奉这位洪大哥好像也没啥坏处,他好歹给编织了一个玫瑰色的未来,给画了一个香喷喷的馅饼。而且,对穷苦的百姓来说,神这玩意,多信一个不多,少信一个神不少,关键信仰这几个外乡人吹嘘的耶稣上帝之类的成本不高,随便给点吃的喝的,然后让他们中的这位眼睛直勾勾的洪大哥弄点清水往头上一浇,自己再跟着这个洪大哥唠叨唠叨两遍“洗除罪恶,去旧从新”,就完了。万一哪天会派上用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穷人养活自己都比较难,而且对洪大哥的神论的信仰远远没到发自肺腑的程度,勉强匀出口饭给他们吃还行,别的就免谈了。
所以说,冯瑞嵩、冯瑞珍到了粤北连山厅白虎墟这地方就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嚷嚷着回家,然后就走了。四人小组只剩下了带头大哥洪秀全和脑子有病的冯云山,两个人一路向西,除了广东,进入广西。
老得浑身都生满铁锈的满清政府好像命中注定就该遭一场大劫,命运如草的百姓注定难以摆脱各种社会****带来的荼毒。洪秀全的邪教事业能够做大做强,成功的关键因素是首先选对了广西这地方。
首先广西这地方社会治安比较差,适合邪教生存。
群山环绕,贫地多,肥田少,再加上农业社会靠天吃饭,稍微有点天灾**,接着就是庄稼欠收,吃饭成了问题,政府救济再跟不上,容易导致社会动荡。一开始打家劫舍还是偶然现象,时间长了,打家劫舍就成诸业中分离出来,成了一门专门职业。广西深山老林比较多,适合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生存。
有本地土匪原本就够闹心的了,更严重的是广东的土匪和海盗也不断往广西涌。广东的土匪和海盗往广西涌,跟英国鬼子有关。
英国鬼子跟大清朝廷打仗,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后果却很严重,结束了以今天的标准看严重滞后的“广州体系”,开放了五处通商口岸,然后洋鬼子传教士可以设教堂,传福音。还有一个事情就是英国人开始驾坚船放厉炮,飘扬着米字旗,扫荡了数代以来一直盘踞在南中国海的一群杀人越货的海盗。
香港划给英国人以后,洋鬼子以香港为中心来廓清英国的贸易路。英国人想利用海事法中的反海盗条款,在香港周围清理出一条没有海盗的海域,英国人此时独立行动,有时与广州官府联手。海盗若在香港周围三英里海域内被抓,就会受到受审,被判处死刑或流放的处分。
海盗对付大清水师有心得体会,大清水师对他们畏为水火,闻风丧胆,就像老鼠见了猫。海盗们的装备比水师都先进,更重要的海盗对付水师出了名的凶残,官府的巡哨官佐落到海盗手里,轻点会割下官佐的耳朵,要是赶上海盗头子心情不好,就会被活活烧死。海盗遭到包围从不缴械投降,清兵要是爬上海盗船,海盗举着火把奔向火药舱,宁愿“轰隆”一声,同归于尽,也不愿被俘。落水的海盗要是发现水中有清兵,会游到跟前,死死抱住,一起沉入水中喂鱼。
但是他们对英国兵却没有多少办法。英国人慢慢开始将海盗赶出广东海域,他们只能沿着河道往内地避难,尤其是沿着西江,从广州城深入广西。海盗到了广西,英国佬就没办法了,因为他们跟大清朝廷有合同,按照合同,英国人不能进入广西追剿海盗。海盗入了广西,就变成了河匪,这群人狗改不了****,在广西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如此一来,山上有山贼,河里有河匪,广西百姓的生活更麻烦了。
除了这些,广西还活跃着除了政府以外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天地会。天地会。天地会的意思就是天地乃是万民生存之本,有点尊天敬地的意思,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康熙帝当政的时候。天地会成分复杂,里面有云游僧道,走江湖的拳师,喜欢出老千的赌徒,还有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还有从事特殊职业的失主妇女,反正都是些长相稀奇古怪的乌合之众。这些人推选一位德高望重为师傅,剩余的按序齿结为兄弟,喝加了香灰,掺了鸡血的烈酒,称兄道弟,同心合一。老师傅再安排会中声望比自己差点的大哥各自开设堂口招募新手,补充新鲜血液。人数足够多了就干些劫掠富户官仓和县廪,积聚资金,忙活着听上去很正义的事情:反清复明。
这个组织经过清政府连年镇压打击,势力慢慢衰微,反清复明这么高尚的政治理想也变成不那么娇艳的昨日黄花了,虽说影响下了,但也没被斩草除根,可是性质却变了,不大强调政治理想了,不光是反贼,也不光是宗教团体,它更是一个根深基广的“会社”。
天地会到广西的时间比较长了,入会的人家里每逢婚丧嫁娶,红白喜事这类事情,其他会众就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给凑个人场。如果同会众中有人受到欺负,其他会众就得两肋插刀,拔刀相助。影响很大。一时间广西没有势力的普通百姓纷纷以加入天地会为荣,不图别的,就为了以后出事了有人给罩着。
天地会势力大,一般的小毛贼都不敢招惹天地会。走在路上,遇到劫道的,劫道的抢劫之前,先对暗号。如果遇上有人拦路抢劫,被劫的应马上竖起大拇指,这个暗号代表“天”。意思是告诉劫道的:“我是天地会的,敢劫我,我大哥不会饶了你。”抢劫者会马上软下来,谦卑地伸出小指,以表示“地”,意思是说:“大哥你慢走,小弟我知道错了。”这样他就畅行无阻了。
除了广西这地方山高皇帝远,社会治安问题突出,普通百姓出于自保有加入黑社会或者宗教这类组织的热情以外。洪秀全那套东西能够传播开还与这里民风质朴,族群冲突等很多因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