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毒计(1 / 1)

窃周 泥潭蚂蚁 4308 字 2014-11-21

来自大周广顺元年八月底的这场党项入寇,要比八月初那一次要大的多了,足有数千铁骑踏入延州境内。虽然规模相比于数十年后党项动辄数万,十数万的铁骑入寇的场景自然小的多了,史书上也是极少记载。但是它确实存在在,数千铁骑自芦子关堂皇而入,一路上敲锣打鼓,恨不得将看到的一切都搬回他们家中。

这一次党项入寇的规模在这数年内,已经算是最大一股了。接到了警告的延州也是再一次按照预定方略,再一次选择了‘死守’城池。毕竟彰武军内部的血杀才刚刚落下帷幕,自相残杀元气大伤的彰武军更加没有了出战的能耐。

好在,在彰武军一向软弱无力的情况下,百姓们对于党项人的入寇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一见到狼烟未警,大部分百姓都是蜂涌入山躲避。但是他们这一次错了,党项人这一次深入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远,大军马不停蹄的不断向前,快速向着延州腹心推进,第一次深入延州腹心,整个延州十县,全部笼罩于战火之中。

在强有力的朝廷的领导下,在延州节度使亲自迫使督战城头的感召下,延州人民上下团结一心,矢志成城的一次次打退了党项的无礼侵犯。党项人屡攻延州不克,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选择了离去,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至少在发往开封牒文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虽然这次‘灰溜溜’离去的时间长了些,足有两三个月,但是最终还是溜走了。但是令李彬等暴跳如雷的是,延州治政的十数万百姓也是损失惨重,原本还有数万户的军民,如今只剩下了多少谁也不知道。只是从游骑一路侦查而知的便是,数个村落都几乎是十亡其半。

这些游骑并不敢走远,因此远处的损失还无法得知。但是距离延州城如此的近的地方就已经这样,李彬实在不敢想象,其他地方会是什么样子。一旁的肤施县县令秦固也是满脸铁青,毕竟再这么下去,也许几年下来,他就不会再有什么民众供他治理了,他以后就真正成了县太爷,治下的百姓就只剩下县城之中了。

高弘基得到情况的速度并不比李彬差,而且很多事情还是高弘基代为通传而来的。这倒不是高衙内突然想起来城内还有这么一个人了,而是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委实不好对李彬太过于苛刻,而且他还需要李彬能够和他一起来圆这个谎,毕竟山高皇帝远。一旦皇帝知道,高家就是这么吃干饭的,说不定皇帝就会再次派一个节度使过来。

朝廷收拾大军阀可能需要准备再三,但是收拾他们这些小军阀却是手到擒来之事。因此,这个时候,李彬这个观察使的身份就再一次高贵起来。若是他对朝廷禀明实情,那高家的舒服日子估计就要到头了。但是李彬数日来都是余怒未消,一直居于房间之内咬牙切齿的写着奏章,但是却是写了一遍又一遍,始终觉得不太满意,不能将自己满腔的怒火与延州境内的惨状描述整齐。

这一次李彬也是打算与高家玉石俱焚,不仅仅是因为治政的百姓几乎惨遭灭顶之灾,更是因为高衙内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中,要派遣李炅以及他的丙队出城‘迎敌’,而且并没有其他的支援。这种对百姓不作为,只会搬弄事非和铲除异已的做法,也是深深的激怒了他!

他知道自己这篇奏章上达天听之后,以周太祖郭威的脾气,肯定不会放过高家。而狗急跳墙的高家自然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但是一想到延州惨死于党项人手中的数万丁口,李彬就双眼通红,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打算与高家再这么苟合下去。

李彬身边自有高家的眼线,虽然还称不上一举一动都在高家的监视之下,但是大概的动向却是知道的。通过眼线的汇报,高衙内也是知道这次事急了,李彬这个倔老头估计是犯了倔,心中也再犹豫是否直接领兵灭了李彬,然后再给他冠上一个通党项的罪名。

而当他犹犹豫豫的将这个念头告之于父之时,一向虚弱的高允权却是差点被这混小子气的跳起来。高允权可是知道北京城内那个郭皇帝的手段的,这个靠着兵变上位的郭皇帝,虽然上任以来,不断的推行仁政,努力的改善着民生。但是这个郭皇帝却是一路血杀而来的,他最不缺乏的便是铁血手腕,他甚至可以断定,若非外事牵制,郭皇帝只要一听到这个消息,那就不管是不是有人构陷于李彬,高家都摆脱不了干系。

毕竟节度观察判官这一职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却毕竟代表着天子威严,高家敢于如此行事,就是藐视皇权,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基儿,那李彬是个实诚君子,若非被逼的急处。当不至于如此这般,于我好好说说,这些时日来,你是如何冲撞于他了?”高允权虽然身体不行,但是脑子却不是高弘基这种公子哥能够比拟的,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事情的核心。

“父帅,对于这个李彬近日来孩儿确实做的有些过火了……”高弘基看到父亲那严厉的目光,不敢谎言相欺,事实上,只要高允权还活着一天,哪怕他手脚都无法动弹,但是延州城内却是无人敢于对他有任何拂逆,这就是常做上位者的气势。

因此也是细细的将这两天发生之事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丝毫不敢打什么的马虎眼。而且对于李炅如何的出色,自己如何忌惮也是小心的说了一遍。至于自己如何彷徨无策,也是细细的解说了一遍。

对于儿子所说的,高允权一直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始终一言不发。等到高弘基说完,高允权也是在沉默着,思索着其中的关键,好半天这才叹口气道,“吾儿处理的尚可,但是却是有些急切了。完全不顾忌于李彬的脸面,这事过激了,罢了,为父也太长时间未与李彬见面,这一遭便见一下吧。”

见到父亲并没有责怪,高弘基心中一喜,试探着问道,“父帅,那李炅之事呢?”

“糊涂!你为衙内留后,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么?”高允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看到高弘斟依旧是一幅左右为难的模样,叹了口气,如今他的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委实是不得不好生提点,“要收拾这个小子,办法多的是。你可以明升暗降,也可以束之高阁,甚至这次这么好的借刀杀人之机也完全没有看到眼中!唉!”

“如今党项人入寇顽劣,正当用人之际,这个李炅兵练的不是很好么,你就让他驻于芦子关不就妥当了?即能缓和与李彬的关系,也不是无法与麾下交待!”高允权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是党项猖獗,这种方法似乎也有故意令之赴死的意味在内啊!”高弘基有些不解的问道,李彬之所以与他翻脸,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听闻了他想要李炅出城迎敌。

“党项此去,春来之前必不再还。听你说这小子练兵有方,短短半月便可成强军。而有这数月缓冲,他自然可以练就一支强军,到时还怕他党项何来?”高允权横了他一眼,轻声的说道。

“就算兵马练成,芦子关一队人马防守,兵力也太薄弱一些。”高弘基还是有些担心的道。

“朽木不可雕也!为了堵人口实,你就不能将之再升上一升,成为一都指挥使?或者不行的话,可以升之为一营指挥使?一营人马五百人,足够守卫芦子关了吧!”高允权借着儿子的手,将身子稍稍抬起,靠在床蹋之上。

“父帅,我若是再将一营人马交了予他,那他真的成了气候又当如何?”高弘基甚至都有些怀疑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自己原本就怕这李炅掌握军权,这下直接给予兵权,岂非是塌天祸事?

“那也得有命去享才是!”高允权冷哼一声,“这一营只是给他一个空架子,给予他一笔充足的军饷,令其自行招兵以充关防!”

一看儿子又要急眼了,高允权大怒,痛骂道,“蠢货,党项人刚刚祸害一遍,治下百姓十去其九,何惧此人招的来兵?”

高弘基这才明白过来,仔细的盘算了一遍,也是觉得十拿九稳,这李炅官也升了,钱也有了,而且一升就是一营之指挥使,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而且估计妒忌他的人也会多不胜数,毕竟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人人都只觉得自己十分照顾和欣赏这个李炅,谁又会觉得自己是在借刀杀人?

估计一旦李炅兵败身死之后,这些人还会吐着唾沫骂道,死的好!父帅还真是厉害,不动声色之间便即除了心腹之患,又让人说不出一点不是来,相反都会感念高家大度放权和鄙夷李炅小人得志。

反复推算良久,高弘基也是觉得此计可行性十之**,党项人骁勇善战。这个只会练就一些精兵之人,再大的本事也是无法在人员和装备都不齐备的情况下,能够在动辄数千人的党项骑兵下走上几个回合!

看到儿子终于开窍了,高允权也是疲惫的挥挥手,“这事就由你去办了,另外派人将李彬请来,为父再为你说通此人,这事就至此为止。记得,以后做事时,多思索一番,莫要如此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