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雪，悄悄停了。

夜色朦胧，云层散尽，满天群星灿烂……

车窗外面，一弯小船似的明月静静的泊在遥远的天河，情深深，意浓浓，注视着夜幕笼罩下的这一片银色世界。

白茫茫的大地上，一座座风格迴异、充满欧美风情的深宅大院不时向后掠去，几乎每一座别墅里都是灯影婆娑，流光溢彩，不时飘出一声声的欢歌笑语。

路的两旁，一棵棵的大树雪压枝头。树上挂满了小小的电子彩灯，彩灯不停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晶莹光影，美仑美焕，散发梦一般的浪漫色彩……

银色的月光下，路边上，庭院里，偶尔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大人孩子借着浓浓的夜色在雪地里追逐嬉戏，或者与装扮的圣诞老人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那欢快的场景似一幅清淡雅致的写实性风景油画，令人赏心悦目。

隐隐约约，路过的人有时还能听到附近的教堂里传出美妙动人的唱诗声，那是守岁中的基督徒们正在集体吟唱颂歌，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等待耶稣诞生纪念日的最终到来。

临近子夜，教堂钟声依次响起，那一声声纯净空灵的回响在夜空中久久的飘荡，宣示对世界的宽恕，寄托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对未来的幸福、欢乐、祥和所抱有的无限希望。

“当，当，当……”

这夜，这景，如诗如画，如歌如梦，令人浮想联翩，心旷神怡。

欧阳秋岩关掉车里的灯，顺手打开汽车音响，车内开始飘荡Enya(恩雅)那来自于万里星空下的天籁之音～《WewishyouaMerryChristmas》(祝你圣诞快乐)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andahappynewyear。

goodtidingswebringtoyouandyourkin；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andahappynewyear。

oh，bringusafiggypudding；

oh，bringusafiggypuddingandbringitfighthere

wewon‘tgountilwegetsome；

wewon‘tgountilwegetsome，sobringsomeouthere

goodtidingswebringtoyouandyourkin；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andahappynewyea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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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拨动心弦、如痴如醉的音乐旋律中，艾澜出神的望着车窗外的迷人夜景，心中起伏荡漾，不禁深深感叹，多么美妙的景致呀，东西方的文化风韵真是不一样啊！

突然，靠在她身上的柳丽丽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一下紧紧抱住了她，昏睡中的眼睛依然闭着，嘴里迷迷糊糊嘟哝一声：“秋岩，秋岩，你是…我…的。”

艾澜一惊，心里砰砰直跳。

她定定神，看了看前面的欧阳秋岩，居然没有一点反应，继续专注开着车子。

也许是回荡在汽车里的音乐淹没了柳丽丽的醉语。

难道…柳丽丽爱上欧阳秋岩了?

真是看不出来，难怪她放着富家小姐的日子不过，时常跑到龙灯街NO。1中国餐馆辛苦打工，挣那一点根本不在她眼皮底下的细碎银两，原来她是心有所属，另有所图。

那么，欧阳秋岩明白了吗?他的家人，包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知道吗?

难怪柳丽丽在老爷子面前说话那么直来直去，口无遮拦，待欧阳杜祯亲热无比，对欧阳秋岩不依不饶，敢情这里面奥妙无穷呀！

不过，细细回味一下，最近欧阳秋岩对柳丽丽似乎越来越冷淡了，两人还没走到一起就搁浅了，一头冷一头热，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艾澜猛然想起刚才在圣诞晚宴上，欧阳秋岩给她喂南瓜饼的亲昵举动，浑身立刻哆嗦一下，心里顿时就像悬了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

前面，欧阳秋岩已经关掉音乐，一边开车，一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Candy，圣诞快乐！我是秋岩，丽丽今天晚上…喝过头了，我和艾澜小姐送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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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两分钟后，凯迪拉克向右转弯，离开大路，沿着一条被薄雪覆盖的三米多宽的碎石板路，驶向一片落叶已尽的暮色密林。

不一会儿，在轿车雪白的前灯照耀下，艾澜看到了前方一个没有围墙、没有栏杆大门的入口。

作为领地标志，路的两边各自立着一尊四四方方、上面雕刻着古怪图案的石柱。石柱约有两米多高，三十公分粗细，顶部装着乳白色的球形大灯。两个大灯似排球大，正亮着柔和的灯光，像是黑夜里的两盏指路灯塔。

此刻，在一根石柱的旁边，已经站着一个中等个儿、苗条敦实的年青女子，看见凯迪拉克减速驶来，便向他们频频招手。

艾澜知道，柳丽丽的豪宅到了，门口这个年青女子一定就是那个菲律宾女佣Candy。

借助石柱上的灯光，可以看见Candy拥有一张古铜色的脸庞，眼睛略凹，鼻子略尖，嘴巴略大，红唇略厚，剪着一头碎波浪的长发。她紧裹着一件褐绿色的毛昵大衣，脚穿咖啡色的高筒长靴，粗粗看去还算清秀，身高大约一米六零左右。

车子在Candy的身旁停下，欧阳秋岩打开车里的灯，摇下驾驶室的车窗，伸出半个脑袋：“Candy，你上来吧！”

Candy没有上车，她弯下腰，隔着车窗玻璃，睁大眼睛朝车里面看了一下。

欧阳秋岩忙说：“丽丽睡了，这是艾澜小姐，丽丽的好朋友。”

Candy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自己转身径直朝前走了。

欧阳秋岩只好开车进去，超过Candy，沿着树林里的一条小小的山坡行驶了两百多米，最后在一座小别墅前稳稳的停下。

月光之下，树林之中，一座欧洲古堡式的小型建筑清晰展现在了眼前，仿佛将人拉回到了古老的中世纪时代。

相比欧阳一德先生的大宅子，这座双层别墅显得小巧、别致。因为掩映在茂密的树林里面，所以并不引人注目。

在这静悄悄的夜晚，艾澜居然还听见了一点细微的流水声，看来附近还有一条小溪。

从外面看，房子占地大约三百平米左右，用灰砖石板垒砌而建，由四座大小不一的尖顶房屋连体错接而成，前后有致，结构流畅，很有欧式艺术韵味。而且，它的每面外墙都有两、三个嵌着木制格子的玻璃窗户。

左侧一座略大的房屋是主楼，它的正面二楼左边有一扇门，门口连着一个二、三十平米的长方形阳台。阳台是木制的，像一张有栏杆的大床，下面整个都是空的，全靠四个粗桩牢牢地扎在地面上。

四个三角形的哥特式屋顶高低错落，上面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主楼屋顶的右边斜面竖着一根烟囱，烟囱口正冒出一缕缕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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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澜下了汽车，站在这么一座古香古色的富有欧洲乡村风格的建筑面前，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得呆了。

“很…惊奇吗?”欧阳秋岩站在她的身后。

“有点。”艾澜回头笑笑。

“只要努力，以后你也会有，不仅仅是一座…别墅，这就是美国梦。”

“我?不敢去想，太遥远了，丽丽这么年轻……”

“不要去羡…慕她。”欧阳秋岩打断艾澜的话：“这是她父母的，她是…坐享其成，这不令人…钦佩，美国年青人的价值观是…崇尚自我…独立。”

欧阳秋岩向前迈了一步，抬起右手搭在艾澜的肩膀上，转过头来，继续说道：“你能行的，艾澜，你是一个有潜质的女孩，我相信你。”

艾澜感觉浑身像触了电一样，她下意识的扭了一下肩膀，身体情不自禁的往旁边挪了挪，低下了头。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一点热。

欧阳秋岩会意的笑了笑，跟着挪了一步，并不放手：“那天晚上，你晕…倒在餐厅的厨房里，腿脚都是…肿的，贴了…膏药，手也肿了。你是那么敢于坚持，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能够吃苦…耐劳的女孩，像我爷爷奶奶一样，今后一定能够做成大事。”

“你…偷看我呀?”艾澜满脸通红，有点恼怒的说。

欧阳秋岩真诚的说：“你是我抱上救护担架的，我有感觉，不要怀疑我的人格，嗯?”

艾澜抬起了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为了生活、求学，打工也属迫不得已。”

“压力就是一种…动力，其实，你应该快乐些，我怎么总是觉得你有一种淡淡的忧郁…气质?”

“是吗?”艾澜看了一眼欧阳秋岩，莞尔一笑。

“艾澜，你的心里藏着什么事情?能够告诉我吗?我很愿意帮你。”

“谢谢！你想多了。”艾澜不置可否。

欧阳秋岩碰了一个冷钉子，有点尴尬。

突然，身后传来柳丽丽含糊不清的声音：“你们…说什么呀?”

俩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柳丽丽居然自己下了车，正摇摇晃晃的扶着半开的车门站着。

Candy顺着山坡急急走了上来。

艾澜喜出望外：“丽丽，你醒来啦?”

“我…好冷，秋岩…背我，我快…站不住了。”柳丽丽厥着嘴，不由分说，向前伸出一双胳膊。

Candy来到面前，看了看柳丽丽：“丽丽小姐醉成这样?”

欧阳秋岩有点不好意思：“今天过节，高兴，没管住她。”

Candy搀扶住柳丽丽：“以后不准这样，否则是我失责，万一东家要知道了，我要丢饭碗的。丽丽小姐，我扶你进去吧！”

“你…不准…告诉…我的爸妈。”柳丽丽满嘴酒气的对Candy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秋岩，快来…背我，我要…上楼…睡…觉。”

欧阳秋岩和艾澜四目一望，笑了。

“好，好，我背，来吧！”欧阳秋岩屈蹲弯下了腰，柳丽丽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一下趴倒在欧阳秋岩的背上，惯性导致欧阳秋岩站立不稳，左脚向前蹦出一步，被艾澜和Candy一把扶住。

“小心，别闪着腰。”艾澜叮嘱。

“看着那么…苗条，还蛮…重的。”欧阳秋岩喘着粗气。

欧阳秋岩吃力的背起柳丽丽，艾澜和Candy跟在后面，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着，一起走进别墅，然后一步一步上到二楼，来到柳丽丽的卧室，将她慢慢扶上了床，让她躺下。

不料，柳丽丽一下子坐了起来，坚决的说：“我要…洗澡，不洗…我…睡不着。”

艾澜一下想了起来，柳丽丽有洁癖，特讲卫生，每晚都要洗澡才能睡觉。

她转过身，对欧阳秋岩说：“不好意思，秋岩，你到楼下坐一会儿，我和Candy帮丽丽洗一洗。”

“好的。”欧阳秋岩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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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两刻钟后，艾澜和Candy走了下来。

欧阳秋岩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关切的问：“她睡了吗?”

“睡了。”艾澜说道：“秋岩，谢谢你了！都过了零点了，我让Candy开车送你回去，然后她再开车回来，行吗?”

“不麻烦了，丽丽家里有这么多间的…卧室，今晚我就睡在这儿，如果有事还能…照应一下。”

“不行。”艾澜一口回绝：“你平时住在学校里，难得回来一个晚上，现在学校放寒假了，除了忙店里的事情，应该多多陪伴爷爷奶奶。再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晚上如果有什么事，你在家里可以帮助韩嫂打个下手。韩嫂今天太辛苦了，你是男孩，应该有份担当。”

欧阳秋岩非常感动：“那…好吧，冲你这份…孝心，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打电话来，我开车过来…很方便的。Candy，有劳你了，我们走吧！”

艾澜一直送到门口，叮嘱他们下雪路滑，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她站在柳家别墅的门口，目送枣红色的凯迪拉克缓缓驶下了小山坡，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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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身回到屋里，艾澜这才发现，这座外表古旧土气、像个城堡似的别墅，里面可是富丽堂皇，别有洞天，俨然是座豪华宫殿。

刚才一时手忙脚乱，没顾得及欣赏，现在可以细细端详一番。

别墅进门的左侧有一个L形的木制上升楼梯，直通二楼。

天花板是淡黄色的，客厅中间悬着一盏乳白色的巨大吊灯。

所有的房间都铺着浅胡桃色的木地板，客厅地板上还铺着一张超大块的方形地毯，奶色底纹，写意线条的图案绚丽多彩，非常漂亮。地毯中间放着一张小西餐桌，周围一圈六个靠背皮凳。

客厅里面，右侧墙角摆着一排转角的长沙发，外加一个根雕茶几，一个边凳。左侧墙角，距离楼梯不远处有一个欧式壁炉，炉膛里正燃烧着熊熊的炭火，所以房间里面温暖如春。

楼上楼下一共七间卧室，六个大小不一的卫生间，两间书房，一间琴房，一个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厨房，一个大的木栏阳台。满眼之中，各色饰物、用品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真是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

艾澜看见客厅中间的桌子上，放着自己的那一个蓝色挎包，想起秋岩奶奶送给她的那只胀鼓鼓的红色袜子，艾澜急忙打开挎包，拿出袜子，拆开袜口，掏出一看，竟然是卷美钞，她仔细数了数，整整两千八百八十美元。

天哪！真是不敢相信，这个数额也太大了，爷爷奶奶这是干什么呀！这可如何是好?

艾澜心里顿时涌上一阵不安情绪。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肩膀一耸一耸，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潸然而下，滴落在手心里的那叠美钞上……

她把美钞装回袜子，重新放进了自己的蓝色挎包，然后转身上楼，到柳丽丽的卧室衣柜里找了几件大小合身的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蹑手蹑脚爬上柳丽丽的大床。

她将熟睡中的柳丽丽轻轻的向里面挪了挪，关灯躺下，盖好被子。

身旁，柳丽丽安安静静的躺着，呼吸十分均匀，睡姿很美。

一抹月光悄悄穿过窗户，斜着身影，羞涩的照在地板上，静谧无声，似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艾澜睁着一双大眼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今晚的这一切，怎么都跟做梦一样?

她，仿佛又听到了秋岩奶奶正在哼唱那一首陌生的《水墨姑苏》。

拉拉小胡琴

唱唱苏州景

苏州的景处说也说不尽

让我来慢慢里格唱

你细细里格听

……

窗外，由远而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

Candy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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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26日，道指收盘：10324。67

中国移动(CHL)收盘：15。33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