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裁员?”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曲江手里端着那杯清茶，微微颤抖，问道：“秋岩，我们…真的要减人吗?”

欧阳秋岩点了点头：“是的，爷爷说了，旗舰店不能搞特殊，必须一视同仁。”

曲江一听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喝茶。

艾澜揪心的问：“裁几个人?怎么裁法?”

“总数5500多人，每月再度压缩开支1100多万美元，一年大约1。3亿美元。老计师傅，公司决定你干完这一个月后，提前两年零四个月退休，你明白吗?”

计春祥点点头：“我已经猜到了，公司现在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很好！除了计师傅外，我们店里还要减三个人。裁员名单已经出来，包括昨天那位主动辞职走人的国会议员的儿子文森特·卡索(VincentCassel)。另外还有两人，我暂时不宣布名字，我想先问一下，有没有自己愿意走的?主动报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应答。

一时之间，空气似乎快凝固了，每个人都非常紧张，有的员工头上直冒冷汗，脸部表情都扭曲了。

谁都知道，美国经济正在持续衰退，许多企业申请破产保护，到处都在减薪裁员，这个时候被公司解雇了，到了外面能找到工作吗?

本月6日，美国劳工部(UnitedStatesDepartmentofLabor)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5月份的失业率从前一个月的5。0%大幅上升至5。5%，为2004年10月以来的最高点，也是1986年2月以来出现的最大单月升幅。也就是说，19个美国人里就有一个没有工作可干，而纽约的失业人数据说已经达到令人恐惧的90万人，这还不包括庞大的非法劳工群体。

欧阳秋岩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么…第三，从店长到杂工，员工薪水统一调降20%。这个决定也请大家多多体谅，目的也是为了确保公司勉强运转，每月能够按时给员工们发出薪水。”

“目前，经过前一次的规模收缩，公司实有连锁分店1864间，员工总数35600多人，每月薪水开支7000多万美元。这次再度裁员之后，员工总数降为30000多人，每月薪水支出6000多万美元。经过这次降薪，公司每月可以减少支出1200多万美元，一年就是1。5亿美元。”

“还有，在今天的会上，董事局主席欧阳一德先生带头放弃了今年的分红权，其他的大股东跟着都放弃了，包括我这个小股东。股东们这么做，就是为了确保公司有一定的积累，能够度过难关，坚持生存下去，不致破产倒闭。”

员工们继续静静的听着，大家心里虽然极不情愿，可也无人提出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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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还是…必须回到裁员这一项上。”

欧阳秋岩看着黛芗：“黛芗，你的大学费用都攒够了，多次要求辞工，以前看你勤快能干，我们一直舍不得你，劝你留下。不好意思，现在…愿意走吗?你别误会，我没有赶你的意思，就是问问你的意愿。”

黛芗低下了头，扭扭捏捏的说：“店长，我们学校的学费又涨了，生活费也水涨船高，外国学生很难拿到奖学金了，我…害怕，我…需要更多的钱。”

“我明白了。”欧阳秋岩点了点头，他又看着月汐。

月汐心领神会，赶忙低声的说：“那个…我妈妈三个月前失业了，一直呆在…家里，我又在读大学，全家就靠我爸一人…养家糊口，还有，我……”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欧阳秋岩打断月汐的话，沉默不语。

时间，在无意义的等待中渐渐流逝……

“店长，说吧！反正这是一道过不去的大坎。”不知是谁嘀咕一声。

“是呀！说吧！”有几个人附和：“既然没人主动辞职，就只能这两个人走。”

曲江催促：“秋岩，别磨蹭了。在座工友，我先提一个醒，不管秋岩经理念到谁的名字，都要服从，不要吵闹，也包括我。欧阳一德先生是咱们唐人街上响当当的大慈善家，他今天再次走这一步棋，一定实属无奈，迫不得已，我们应该理解他的艰难处境。”

欧阳秋岩似乎无从选择，他鼓起腮帮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么…就这样吧！青秀，雪梅，你们明天…不用来了。”

林雪梅和东方青秀立刻傻了，坐在那里呆若木鸡。虽然已有心理预期，两个女人还是像挨了当头的一记闷棍。半天无法缓过气来。

林雪梅转身趴在了丈夫小田的肩膀上，暗自落泪。

东方青秀大哭起来：“怎么会是我啊?怎么办啊?我还欠着一屁股的住房贷款，没了这份工作，我拿什么还啊?呜……”

大家都不说话，在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之时，心里都替她们两个难过。

艾澜问道：“秋岩，这个名单依据什么定的?”

“你别问了，我不知道，这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决定，无人干涉。”

小田抱着妻子，眼含热泪，不断鼓励她说：“老婆，老婆，不哭，想开一点，多大的风浪我们都闯过来了，身体要紧。我还在这里上班呢！放心，凭我打下厨和送外卖的这份工资，我们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再说，明天一早，我们可以去你叔公的养老院问问，看看他们那里要不要人?”

林雪梅抹了一大把眼泪：“你真傻啊！老公，他的养老院里如果能够找到工作，我们到美国的时候他会不帮我们?为啥还要去找欧阳一德先生帮忙?”

小田哑口无言。

林雪梅哭着说：“老公，我想儿子。早知如此，我们丢下三岁大的孩子，辞去国内有保障的工作，变卖家产，吃尽千辛万苦，差点把命丢在海上，来到美国起早贪黑图什么呀?我们到底图什么呀?”

小田无言以对。

林雪梅用力摇了一下丈夫的肩膀：“没来美国之前，美国在我们的心中是一座人间的天堂，到处都是阳光雨露和自由自在的空气，社会福利优厚。真的来到美国一看，不过如此罢了！哪一块天都不会随随便便掉馅饼下来的。现在，绿卡还没拿到，工作倒先丢了。”

小田眼圈红了，他的嘴唇哆嗦，额头青筋突起，脸上淌下两行热泪。

林雪梅抬头看着天花板中间的一盏亮堂堂的圆形水晶吊灯，大声哭喊：“苍天！请你保佑我的老公，龙灯集团不要再裁员了。否则，下次不知道会不会念到他的名字，如果那样，我们夫妻只有去上吊了。”

员工们都哭了，欧阳秋岩低头抹泪，默默无语。

艾澜很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除了难过，除了落泪，除了同情，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她睁着一双迷蒙的泪眼，看着欧阳秋岩：“秋岩，还会…还会有裁员计划么?”

“下次裁员…要看各店业绩。也就是说，哪一家店如果生意继续清淡，赚不到钱，就有可能关掉，不留一人。”

东方青秀哭哭啼啼的问：“店长，我…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要等很长的时间吗?”

欧阳秋岩把脸偏向一边，不敢直视东方青秀：“我不知道，也许…后面情况更加糟糕，也许…会好一点，所以…我没法答复你，青秀。”

艾澜自言自语：“看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主动出击。”

欧阳秋岩看着艾澜：“你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裁员降新是唯一的选择。”

艾澜没有回答。

欧阳秋岩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干完了活，早点回家。明天，黛芗接替林雪梅做收银员，取消前台导位，客人进店以后自己寻找座位，服务生要主动热情接待。另外，调一个人去快餐部帮忙，现在经济很不景气，很多人靠快餐打发肚子。黛芗，等下给雪梅和青秀发三个月的平均工资。好了，拜托大家今后多多努力，我们共度难关，都散了吧！”

说完，欧阳秋岩转身进厨房了，再也不肯出来。

大家立刻忙着各自干活，只有艾澜和月汐还在不停安慰六神无主的东方青秀。

半个小时以后，夜班保安来值更了。大家站在餐馆门口不停挥手，依依不舍目送东方青秀那失魂落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街的尽头，然后各自回家。

大厨曲江从厨房里炒了一小盘花生米出来，手里拿着一瓶58℃的中国白酒。

他主动要求留下来陪伴欧阳秋岩过夜，今晚不回家了。他心里憋的慌，想跟欧阳秋岩聊聊怎么做好餐馆生意，因为欧阳秋岩自退学后，就一头扎进了龙灯街NO。1中国餐馆，日以继夜守在这里。

二楼里面的那一间卧室，就是当年爷爷奶奶创业之时一家人的蜗居，现在成了他的寝室兼经理室。

当生存危机真的来临时，这个华人小伙子终于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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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上午，艾澜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一路打着哈欠，早早开车来到餐馆。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没有睡觉，忙着上网查阅资料，冥思苦想，寻找计策。

她的手里拿着一份赶写出来的简短报告，拉着欧阳秋岩步行去了龙灯集团总部～汉鼎大厦20楼。

汉鼎大厦距离龙灯街NO。1中国餐馆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

此刻，欧阳一德先生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面色沉重，双眉紧锁，正在凝神思考什么。面前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叠《人民日报》海外版、《华埠晨报》和一本皱巴巴的《三国演义》。

“爷爷。”欧阳秋岩带着艾澜走了进来。

欧阳一德先生一愣，连忙起身：“艾澜是稀客了，坐吧坐吧！”

两人坐下，一位华人秘书小姐送了三杯清茶进来。

欧阳一德先生重新坐下，看着艾澜：“艾澜，你好像没睡好?眼圈都是黑的，是不是鲁子敬过江，为荆州当说客来了?”

艾澜笑了：“爷爷，您别误会，昨晚秋岩召集我们开过会了，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换了是我，也会这样做的，因为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再说，公司股东和董事们投票做的决定，人力资源部定下的裁员名单，您老过了目的，我哪里敢乱说话呀?”

“唉！”欧阳一德先生叹了口气：“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说实话吧！昨天开了一天的会，大家反复讨论，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所以，要下这个决心很难，但我最终还是下了，不这样做，整个龙灯集团都会拖垮。”

欧阳秋岩插话：“爷爷，艾澜是提建议来了。”

“好哇！有什么好点子?”欧阳一德先生精神一振。

“爷爷，我献两个锦囊妙计，可以助您一解江东之围，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快说说看！”

“第一，龙灯集团IPO上市，发行新股募集资金，可解目前困境。”

“这个…不可不可。”欧阳一德先生一听，连连摇头。

“为啥?”艾澜不解。

“艾澜，上市是一把双刃剑，你以为投资人的钱是那么随便花的?况且，餐饮行业上市公司的股价大多比较低，资本争夺激烈，很容易被强行收购，我不想看着自己一辈子的心血被别人轻易夺走。”

“那么…好吧！这第二点，爷爷，您关注过来自祖国大陆的商机吗?”

“什么意思?”

“去年5月22日，中美两国在华盛顿举行第二次的战略经济对话，双方共同发表了关于旅行和旅游的联合声明。随后，纽约市旅游会展局就在上海设立了代表处，准备向潜力巨大的中国市场宣传纽约丰富多彩的旅游资源。12月11日，中美两国在北京正式签署了关于便利中国旅游团队赴美国旅游的谅解备忘录。”

欧阳一德先生眼睛一亮：“你的意思……”

“爷爷，中国有十几亿人口，中产阶层正在不断壮大。美国刚刚向中国开放了旅游市场，这块蛋糕未来将会越做越大。大量中国游客来到美国，既给美国市场增添了巨大的利益，也给我们华人中餐业提供了无限商机。无论如何，亲不亲，故乡人嘛！”

艾澜从蓝色挎包里拿出那份简短报告：“与其他国家的游客相比，中国游客的消费能力更为强大。昨晚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测算，来美国玩一趟，吃穿住行外加购买商品，平均每位中国游客消费将会超过6000美元。而纽约是最受欢迎的美国旅游目的地，将近44%的中国游客会将纽约作为赴美旅行的首选或者必经之地，今年预计有16万人来到纽约，明年将会超过20万人。到2012年，中国赴美游客将会突破100万人。”

“继续说，继续说。”欧阳一德先生很感兴趣。

“好的。从饮食习惯看，很多中国人不喜欢西餐，尤其是中老年游客，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抢占这个大的商机。不论是在金融危机期间，还是着眼未来发展，这个都很重要。”

欧阳一德先生深受启发，不停搓着手掌，高兴的说：“艾澜，这个锦囊妙计甚好！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不过…不过…这个事情该怎么办?你还有好的建议吗?”

“爷爷，一是必须加强宣传力度，向国内的游客推广龙灯连锁中餐品牌。二是尽快参加投标竞争，要跟国内各大旅行社建立良好的商务合作关系，成为美国游的定点餐饮接待机构。三是从长远计，龙灯集团应该抓住这个大的发展商机，开拓新利润增长点。”

“说具体点。”

“我们可以创办一家旅游公司，背靠连锁餐饮，专门承接中国公民赴美旅游业务，为游客们提供观光、住宿、餐饮和购物的一条龙服务，我想这个公司可以交给志虹姑姑管理。”

“好啊好啊！”欧阳一德先生兴致勃勃接过报告：“注册旅游公司非常简单，但是一下形成规模有点困难，公司现在没有钱啊！这个以后再说，其它事情我们可以先做起来。”

欧阳秋岩问道：“爷爷，美国这边并不难办，问题在于大陆那边怎么做啊?”

这下，欧阳一德先生有点犯难，他挠挠头：“这个…我离开祖国六十年了，国内早已今非昔比，我该去找谁啊?”

“纽约就有人呀?”

“纽约?”

艾澜提醒：“方参赞就行呀！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了，发展的这么快，华人资本贡献巨大。如果你们遇到困难，国家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助你们的。”

“可我没在国内投资，不好意思开口。”

“爷爷，您是爱国侨领，为海外华人和留学生做了许多的善事，这些就是对国家的一大贡献。况且，你和奶奶不也一直希望回国考察投资项目?爷爷，您放心吧！国家有许多的惠侨政策，总领馆里还配了专门的侨务领事，凡是利于海外华人的事，政府都会尽力做的。您不要有顾虑，我们是去参加投标竞争，不是去走后门，输了我们无话可说。”

“好！好！我去，我叫秘书备车，现在就去中国总领事馆，找大伟谈一谈，请他牵一牵线，搭一搭桥。”

一周以后，欧阳志恒带着龙灯集团一个商务工作小组飞赴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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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18日，道指收盘：12029。05

中国移动(CHL)：69。05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