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一黄三匹马儿疾驰而来,白马黑马上分别坐着周能和李纯风。
中间一匹黄骠马,马上端坐一刺绣大红袍子的少年郎,只见此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不好意思,说错了,这个人是诸葛亮。
再来说过,话说马上这个少年郎,怎一个“帅”字了得!你看那鼻子,鼻梁高耸而不鹰沟,那眼睛不大不小如一汪清泉,那肤色白里透着红儿,红里有透着白,未饮佳酿三分醉,目中含忧惹人怜,古时候的潘安,宋玉之流,也不过如此。
陈府这边人老爷们开始窃窃私语,却是惊诧于侯天明不愧于明山第一才子,这么短时间就能跟明山匪徒勾搭在一起。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
“大当家的,我们被人家欺负了,你可得帮我们讨回公道啊!”
“二当家的你看,徐大功都被人家打成猪头了,多可怜呐!”喽啰们围住了周能和李纯风,你一句,我一句的告起状来。
周能皱起了眉头大叫道:“刘及第,过来!”
刘秀才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叫道:“大当家的,你找我?”
“你给我说说,今天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天大的好事被你搅和成这样?你心里有怨气,也不应该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瞎折腾啊!”
“大当家的!”刘秀才刘及第慌忙辩解着,“都是欧阳雄那小子惹的祸,欧阳雄,欧阳雄呢,哪去了?”刘秀才的目光在人群中打量着,可早就没了欧阳雄的影子。
“奇怪了,刚才还在这里的!陈一昌,是不是你把欧阳雄藏起来了?”
陈一昌也在人群中寻找着欧阳雄,听到师爷的叫唤,怒道:“他不是你的学生么,是不是你在玩什么鬼把戏?”
“不是你刚才要护着他吗?你现在把他给我交出来!”
“我看你是故意捣蛋的吧?你们明山别欺人太甚!”
周能望着李纯风,李纯风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周能生气了,大叫道:“今日是侯公子和陈家姑娘的大喜日子,不要误了吉时,大家有什么事等侯公子拜完堂再说!”
大掌柜的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再说什么。
锣鼓敲起来,唢呐吹起来,狮子龙儿舞起来,侯天明下得马来,春风满面,踌躇志满,昂首挺胸的往陈府大厅里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帮人家主持婚礼呀!”周能冲发愣的刘师爷吼道。
“大当家的!”刘师爷欲言又止。
“你先进去吧,有什么话,明日里再说!”周能回头望着李纯风笑道,“我们也算是给足了陈家面子,纯风,你是进去凑凑热闹,还是陪我回客栈去喝上几杯?”
“师爷,你去忙吧,我和大当家的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李纯风似笑非笑地叫道。
周能望着李纯风道:“你也留下来吧!”
“我?”
“你帮着弟兄们收拾收拾,我在明山客栈等你们!”
“小的明白!”李纯风答应着。
“弟兄们,收拾好银两和物件!我在明山客栈给你们设了宴席,咱们兄弟们喝个痛快!”周能调转马头,带着一干喽啰,吆喝着风驰电掣而去。
陈府后花园,湖心亭。
刘秀才草草地主持完婚礼溜了出来,新娘儿太美了,美得让刘师爷想流泪,热闹是他们的,师爷的心里,只有一种叫做“淡淡”的忧愁,他扶着亭子的廊柱,望着远处款款飞舞的蝶儿,满眼都是香儿和彩蝶的影子。
欧阳雄远远的望着刘秀才的背影,快二十年了,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先生却是变得有些老态。欧阳雄决定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以免打搅了先生。
欧阳雄跳了出来,大叫道:“先生,别来无恙?”
“去去去,哪凉快去哪呆着,别在这里烦我!”看见欧阳雄,刘师爷一肚子火气。
欧阳雄抬头吟道:
“美人顾盼兮,秋波流转;
谦谦君子兮,恋恋不忘;
哀故土日远兮,何日来归。”
欧阳雄拱手道:“先生,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既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有‘父亲’躲着不见‘儿子’的道理?”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你难道嫌害我还不够?”
“刘秀才,我只想见见大当家的,别无他意!”欧阳雄嬉笑着。
“你小子是不是在说胡话,明山大当家的是你想见就见的吗?再胡搅蛮缠,我叫人撵你出去!”刘秀才想发火。
“老师,我从长沙赶到蓝城,再从蓝城赶到明山来见你,你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吧?”看着老师,可怜巴巴的说道。
“此话当真?”
“当真!”
刘师爷叹息道:“那我就信你一回,说吧,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老师,我是五年前去的长沙读书”,欧阳雄打开了话匣子。
“是吗?”
欧阳雄满脸兴奋地说道:“是的,老师!你不知道这些年长沙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等一下!”刘秀才打断了他,冷冷道,“请问,这些事情跟我有关吗?”
欧阳雄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好像有关系,但关系不太大!”
“你说完了吗?”刘师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没有!”欧阳雄诧异地问道,“先生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刘师爷不耐烦道:“有话快说,说完赶快滚,老子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磨叽!“
“先生,弟子得罪你了吗?”
“你现在就给我滚!”刘师爷心想,老子的三当家位置,说不定就砸你手里了。
“刘及第,你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刘师爷勃然大怒,骂道:“混账东西,刘及第也是你可以叫的吗?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欧阳雄连忙拦住,忙不迭地道歉道:“刘先生,留步,我错了,我给你鞠躬道歉!”
看到刘师爷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下动摇了,欧阳雄连忙邀请道:“先生,来,来,这边请!”
看着面前这个调皮学生,刘及第甩了甩长袍,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无奈的摇头苦笑道:“你说吧,想要见大当家的所为何事,我可警告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学生岂敢,只不过对大管家的仰慕得紧!”欧阳雄恭恭敬敬地站在刘师爷身旁,低眉垂目地看着这个昔日的老师,只见他头顶上的头发明显稀了好多。
“岁月不饶人那,欧阳!”刘师爷叹气道,“再见已是秋叶黄,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二十好几了吧?”
“承蒙先生记得,欧阳今年虚岁二十四岁,中华民国元年生”。
“你还站着干什么,来,来,坐下说!”
欧阳雄屁股刚挨着椅子,师爷就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说吧!”
看到和颜悦色的师爷,欧阳雄不知该从何说起,欧阳雄傻笑了一下道:“师爷,你能帮我引见一下吗,我真的很想见大当家的!”
“理由呢,你总的给我找个借口啊!”
“好吧!我就直说吧,师爷,如今长沙、湘潭、岳阳一带农民已经组织起来了,我想周能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我想把明山附近的农民也组织起来,跟地主老财作斗争!”
“说完了吗?”刘师爷仿佛在听一个小孩讲故事,欧阳雄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刘师爷冷笑道:“你可以走了,你的话我会告诉大当家的!”
欧阳雄:“我还想见见他耶!”
“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不要去做别人的事情,管得太宽,你不觉得累吗?”刘秀才话里有话。
“这就是我该做的啊,你为什么认为我不该做呢?”
“家里人还好吧?”刘秀才岔开了话题。
“我有一年时间多时间没有回家了,家里老人应该挺好的吧”,欧阳雄顿了顿,“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见见大当家的,不知老师是否可以引见?”
“欧阳啊,为师的就劝你一句,有些路是不能回头的!”
“有劳老师费心了,腿长在我身上,走什么路我心里有数”,欧阳雄看来并不赞同老师的观点。
刘师爷教训道:“你小子乳臭未干,别跟我在这里谈路啊什么的,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等你年纪再大点,你就知道了!”
有喽啰走进了后花园,刘秀才大叫道:“阿豪,阿杰,过来!”
那两个叫阿豪和阿杰的喽啰连忙跑了过来,还没开口,刘师爷赶忙说道:“大当家的找我是吧,我马上去!”
阿豪看着阿杰,阿杰看着阿豪,两人莫名其妙。
欧阳雄大叫道:“师爷,我话还没说完呢!”
“给我拦住这小子,别让他缠着我!”临走时,刘秀才回头撂下一句话,“臭小子,有时间多回去看看你爹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