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欧阳雄来说,马背上的几个小时行程比一天还长。徐大喜把他被人从马背上提下来,扔在了地上。
欧阳雄挣扎站了起来,透过蒙眼的黑布,他明显感觉山顶的开阔地带,或许,就要见到明山一号人物了,他心里有点激动。
“别乱动!”有人在他腿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别踢他!这小子颠簸了这么久,还能站起来,也算难得了,解开它吧!”
有喽啰拿掉了蒙眼睛的黑布,欧阳雄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急忙闭上眼睛,站稳脚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哇”的一声,吐了起来,一股凉凉的,苦苦的味道从嘴里喷薄而出,那是他的胆汁。
吐完后,他感觉好多了,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雄伟古寺庙,“明山古寺”四个大字已经斑驳不堪,透露出几许沧桑。
“大喜哥,要不要现在给大当家的送去?!”一个喽啰问道。
徐大喜摆了摆手,笑道:“先关起来吧,我先进去看看再说!”欧阳雄昨日里那一番折腾,知道被他搞出鼻血的叫徐大功,这个大平头应该是他弟弟徐大喜,心想,这下恐怕要糟。
欧阳雄使劲想摆脱后面拽住他双手的喽啰,喽啰大怒,抓起他反绑的双手,使劲往上提,欧阳雄强撑着,不让自己跪下去。
“阿豪,你先别搞他,待会儿我来!”徐大喜笑嘻嘻道。
欧阳雄怕是这一下去,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他趁那个叫阿豪的喽啰分神的瞬间,用肩膀使劲一撞,阿豪差点儿滚下山去。他连忙趁着徐大喜等人拉阿豪的机会,往明山古寺里跑去,边跑边大声喊叫:“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你在哪里,我欧阳雄投靠你来了!”
“给我抓住他,快点给我抓住他!”徐大喜大惊,顾不得阿豪了,带着两个伙计急忙追了过去。
“大发,阿杰,快点给我截住他!”听到响动的阿杰和徐大发正从古寺里出来,赶紧地上前在古寺门口按住了欧阳雄。
“大当家的,刘师爷,快点出来救我!”
“刘师爷,弟子有难,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看到欧阳雄怕死的熊样儿,徐大喜又好气又好笑,从喽啰手中抢过刚才蒙眼的黑布,把欧阳雄的嘴巴塞了个严严实实。
“享受吧,欧阳雄,这块黑布真正货真价实,差不多两年没洗过了!”徐大喜边塞还边打趣着。
欧阳雄被堵了嘴,可双腿并不闲着,又蹦又跳的,想要挣扎开来。阿杰气恼不过,“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吓唬道:“再折腾,我杀了你!”
阿豪这时候从山坡下爬了上来,望着被押过来的欧阳雄,大声叫道:“大喜哥,我看这小子太嚣张了,要不要把他扔到山下去?”
“好啊,你扔吧!”徐大喜把欧阳雄交给了满脸写满了愤怒的阿豪,欧阳雄发现山底深不可测,急得拼了命似的挣扎,可惜徒劳了。
“真扔了啊?”
“扔吧!”大喜大度地说,几个匪徒拖着欧阳雄往阿豪刚才差点掉下去的山坡走去,欧阳雄就算是再大的胆量,也是吓得脸色惨白,眼泪汪汪。几个喽啰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回头望着徐大喜。
“等一下!”徐大喜哈哈大笑道,“等一下二当家的和师爷问起来,可别说是我干的!”喽啰们把已经推到悬崖的欧阳雄又拉了回来,阿豪疑问道:“大喜哥,你这不是要我们去死么?”
徐大喜笑得前仰后合,笑定后说道:“我只想吓吓他,没想到你们几个这么喜欢杀人,我怎么能不满足你们呢?!”
匪徒押着欧阳雄往古寺左侧军营旁的大牢走去,边走还不停的拳打脚踢,欧阳雄不停地反抗着,哼也不哼一声。
“妈的!倒是条硬汉,死了可惜!”他连忙冲着阿豪的背影叫道,“阿豪,回来!”
阿豪急忙跑步过来,欧阳雄也是倔在当场,不肯再走,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徐大喜兄弟到底要拿我怎想。
只见阿豪跟徐大喜鬼鬼祟祟小声地嘀咕着什么,阿豪不时的点着头,然后急匆匆的离开。徐大喜冲着阿豪的背影再次叫喊道:“阿豪,记得给弟兄们也交代下去!”
“看什么看,再拽你就死定了!”阿杰见欧阳雄不停的回头张望,把他的头使劲的往下按。
“先别动他!阿发,你给我抓紧他了,弟兄们,你们几个过来,我有话要说”。欧阳雄知道在反抗也是徒劳,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你其实也是蛮厉害的!”阿发一边紧紧抓住欧阳雄反绑的手,一边跟他说话。
“是吗,假话吧?”
“真的,不骗你,我们几个小哥们挺佩服你的,有学问,又能打,可惜了!”阿发一脸天真,完全没有两位哥哥的那种匪气。
“你想办法救我一救呗,等我出息了,我不会忘记你的!”
阿发叹气道:“我跟两位哥哥说说吧,我大哥性子很倔,可不好说话,我二哥……”
“阿发,别理他,这小子邪门得很!”阿豪与弟兄们商量完毕,快步跑了过来,一看欧阳雄正与阿发套着近乎,赶紧地提醒道。
欧阳雄也觉得邪门,几个土匪一阵嘀咕之后,对他居然客气了很多,他心里越发的害怕起来,这下是完全摸不透徐大喜想要玩什么鬼把戏。
明山古寺,偏殿,刘师爷正在做账,只见他飞快地扒拉着算盘,一五得五,二五得十,搞定!
刘师爷得意地捋着下颌新留的一撮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山州一行,进账颇丰,各类物资折合之后共计大洋五万余,还不算从野猪山搬回来的那一大批物资,心想,明山的这一道难关算是过了。
“大发,倒茶!”刘师爷大声叫道。
“唉,这小子,又疯到哪去了!真乃孺子不可救也!”
徐大喜抚摸着大平头,走了进来,笑道:“师爷,又在发什么感概了,不是‘孺子不可教也’吗?”
“是吗,我说过吗?!”
“呃,我说师爷啊,你刚说过的话,你不会不认账吧?”
师爷白了大喜一眼道:“你一个粗人懂什么,不先救出来,何来教也?”
徐大喜不跟他计较,笑道:“明山上今有孺子一个,不知道师爷救也是不救?”
师爷自顾自倒着茶水,头也不抬道:“不救!”
“真的不救?!”
“真的不救,学问这东西,一靠天资,二赖性情,玩性如此之重,救他何用?”
徐大喜大笑,学着邵阳花鼓戏唱道:“先生果然不救,我就杀了他了!”
一听戏曲,刘师爷来劲了,和唱道:“大喜啊,你为何如此歹毒,他是你亲生弟弟,你若不信,我这里可又血书一封,你可仔细看来!”
“去去去!”徐大喜恼火了,“别拿这擦鼻涕的手绢儿冒充血书,我可没有从蓝城千里迢迢赶来投奔丧尽天良的老师的弟弟。
师爷一听大惊,一口茶喷了出来,也顾不得唱戏了,瞪着眼指着徐大喜问道:“你再说一遍,谁来明山了?”
“你的徒弟,欧阳雄,被二当家的绑到明山来了,现在正在山寨军营大牢里关着呢!”徐大喜没好气的说道。
“你小子,算你狠!这么大事你跟我拐弯抹角的,下次别跟我学唱戏了!”师爷说完,门也不锁,急匆匆地走了。
“师爷,等等我,没什么大事儿!”徐大喜赶紧的追了出去。
刘师爷奔出门来,解开旁边马桩上的一匹高头大马,骑了上去,要紧的救欧阳雄去了。
“师爷,那是我的坐骑!”徐大喜大喊道。
“你慢慢来,不急!”徐师爷快马加鞭,扬尘而去。徐大喜无奈,赶紧的拦了一个明山兄弟,借了一匹老马,追师爷去了。
明山大牢,据古寺五里地。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牢,就是在军营旁边的马棚边,圈了一块地儿,建了三间很大很结实栅栏监狱。平素里也很少用,就是用来关押一下那些个从山下抓来的,不听话的土财主,或杀人越货冒犯明山的江洋大盗,或一些为非作歹的明山混混而已。
欧阳雄在茅草堆上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鼻子里混合着不远处飘来的马粪味和面前饭菜的香味,他倾听者肚子的咕咕叫声,没有一点食欲,他打定主意,再没见到大当家的和师爷之前,决不能先输了锐气。
“兄弟,过来一下!”欧阳雄感觉打坐一会,精神气好了很多,又冲看守大牢的喽啰叫开了。
“什么事?”喽罗走了过来。
“你们大当家的什么时候会来这里?”
“有时候,一两天吧,没事的时候一两个月不来也是常事吧!”
“呃,我这里有一些银两,你能不能帮我通报一下,说有个很厉害的书生来找他?”欧阳雄摸了摸怀抱,才发现银子忘在了毛驴上的口袋里。
“这样吧,小兄弟,算我欠你的,等我出来我加倍给你!”欧阳兄许诺道。
喽啰冷冷道:“你想找死吗,我们明山不兴这个!”
欧阳雄生气了,喝道:“你怎么这样呢?你就不想换一个好点的差事做做,多挣点钱?!”
喽啰吓了一跳,心想,别看这小子衣裳破烂,邋里邋遢的,骨骼倒也出奇,是个高人也未可知,凑了近来,环顾左右说道:“先生,你能帮我么,我想冲锋陷阵,多挣点钱,好回家娶一个媳妇儿!”
“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只要我见到大当家的,就是两个媳妇的钱我也给你挣回来?!”
喽啰不相信的摇了摇头,嗤笑道:“你连自己都顾不了了,还能帮我,我不信!”
欧阳雄诱惑道:“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告诉你啊,你不帮我,其他人也会帮我,机会难得,你难道不想多看看明山外面的精彩世界么?!”
阿寿使劲的点了点头道:“想啊!”
欧阳雄笑道:“既然想,你就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