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了，乡亲们都在家忙活着炸鱼、煮肉，包饺子，今天不会有人再出来买豆腐，昨晚上大嫚就没再泡豆子。到中午了，金龙和金贵还没有消息，一家人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金锁爷爷看着孩子们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知道孩子们饿了，但是看着大人们心情沉重又不敢说话，就说：“金龙和金贵在部队医院难为不着，咱们开饭吧！”

大嫚和金英热了一锅年糕端上来，孩子们看见年糕上的红小豆和大枣都高兴地嚷嚷起来：娘、妗子给我俩，我要吃俩！

“孩子们这年糕很黏、很撑肚子！你们先吃一个试试，吃完了我再给你们拿。”大嫚回答。

小月是个泼辣的姑娘，天生就像假小子一样的性格，她可不信这个邪！张大嘴一口咬下去，牙齿是咬进了年糕里，但是要想拔出来可就有点难了。

小月正在换牙的年纪，门牙本来就要掉，她拿着年糕使劲往下一拽，就觉得一只疼痛，低头一看，娘啊！自己的俩门牙儿在年糕里竖着呢！这孩子嘴里一阵剧痛，手指头一抹嘴角，才发现满嘴是血。

小月这下更怕了，冲着金锁爷爷嚷起来：“姥爷、姥爷俺不吃年糕了，你看把俺的牙都给粘下俩来。人家过年都杀猪、宰羊、煮肉、吃饺子，咱家咋只吃这个！”

金英一听就恼了，上去对着小月的屁股就是两巴掌：“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你嫌饭孬就去东山村找你爹吃好的去！咋的，还嫌姥爷家的饭不好了！”

金锁爷爷一听心里也不是滋味，心想孩子们没有错，大人们心情再不好，也得让孩子吃饱穿暖过个年啊！就和金锁说：“锁啊！爷爷想开了，咱愁不是办法，咱爷俩拖只羊出来宰了，晚上给你们煮肉吃。金龙他娘你们弄点菜馅子过会儿开始包饺子！”

毕竟是过大年了，高家峪有个风俗习惯，过年时越是穷苦的人家越要放挂鞭炮：一要驱赶年兽，二是还有个说法叫炸炸穷气，主要就是驱逐晦气的意思。

村里的小孩子们毕竟年纪小，有的就偷偷地拿出炮仗来，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小山村里年味浓了，大部分的人家都开始准备年夜饭。小袖子娘的精神最近越来越好，不知道怎么攒了一瓢白面，让小袖子给金锁端过来，说是让金家添活着包点饺子吃，金锁收下后感动得不得了。

金家攒的白面不够，加上小袖子送来的也不够全家人吃饺子的。金锁奶奶灵机一动拿出些小米面和豆子面来掺到面粉里带着大嫚和金英忙活起来。孩子们看见大人要包饺子，高兴得拍着手围着锅台转，金英又想上去斥责她们，被金锁奶奶阻止住：“都是些小孩子，她们哪里知道大人的心事！”

金锁不放心翠花，去翠花家看了看，只见翠花娘在和大奶奶谈过话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也洗脸梳头了，打扮得利利索索，正领着赵海和翠花忙年呢！

“金锁过来，吃中午饭了吗？”翠花娘亲切地问。

吃了，大娘。

你家做得啥中午饭。

吃的咸菜和年糕。

“大过年的让孩子们吃咸菜，你爷爷、奶奶真是的！”翠花娘听完后一边嘟囔一边嘱咐翠花，把中午剩下的那盘饺子给金锁热热让他先吃了。

翠花麻利地答应了，拽着金锁走进厨房：家里咋了，过年都没炖个菜吃？

“爹和二叔都没有消息，家里人的提着一颗心眼子，谁还有心情忙年呢！”金锁撅着嘴说。

“你想想，二叔要是牺牲了，爹早就抱着骨灰回来过年了，肯定是二叔的伤情很重但是又没牺牲，爹才在那里守着他照顾他呢！”翠花说安慰金锁。

一盘水饺在热水里打了个滚，肚子越鼓胀起来。金锁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见饺子出锅，伸手捏起一个饺子来就吃。白面细粮真好吃啊！尤其是里面的饺子馅带着萝卜的清辣和猪肉香，金锁在嘴里嚼了几遍都不舍得咽下去。

傻样儿！这些都是你的，俺娘还给你家里人留了一篦子包好了的生水饺呢！本来是让我一会给你送过去的，你倒是先过来了。

金锁乐得亲了翠花的脸颊一下：“你真是我的好媳妇儿！”

金锁哪里舍得都吃了这盘水饺，他知道小丫头、小月、桂花还有小虎子都在家里盼着吃好东西呢，就和翠花说：“我吃了五个水饺就饱了，剩下的这些热好的和你们包好的生水饺我都端走行吗？小月嫌饭不好吃，还让姑姑揍了两巴掌！”

“翠花叹了口气，那边的人口太多，日子紧，要是爷爷不出去刷布，娘再不张罗着卖豆腐，全家人吃饱饭都不太容易。”翠花说。

咋了，翠花你不会嫌弃俺家穷吧！俺家今年已经点买了小东沟不少的地，爷爷说明年全家人再苦干一年争取把小东沟的地全点买下来呢！

傻瓜，俺要是嫌弃你家穷，还给你家包啥水饺。俺的意思是你们一家是外来户，底子薄，日子过得不容易！

那就好，翠花，明年咱俩都18了，我来娶你吧！

金锁，俺爹刚没了，我再在娘家陪俺娘和俺哥哥多待两年行吗？你说俺哥还没娶上媳妇，我这个当妹妹的就出嫁，我怕俺哥心里不舒服呢。

金锁一想也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