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金锁的头发长得很快,他从去年腊月15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没剃头了。翠花这几天见金锁一次就叫他一次“长毛贼”,说他这幅摸样完全可以上山当土匪去了。
其实,金锁有自己的小心眼儿,他想头发长了可以遮住自己被狼咬掉耳朵后的疤痕,小伙子大了都想要好,可是翠花偏偏不喜欢他头发长的的样子。
二月初二垛庄大集,翠花吃过早饭就过来叫着金锁去集上剃头。金锁在路上一直磨叽:“你非逼着我剔个和尚头?你知道我顶着一个耳朵的大秃瓢,你不觉得很难看吗?”
你懒得十天半月的都不洗一次头,头发长了,容易招虱子,再说你头上那股脑油味,难闻死了!
金锁听了一脸坏笑,你啥时候闻到我头上的脑油味了?我早上刚洗了头,要不咱俩去旁边的小树林里你再好好闻闻?
呸!臭金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骗我进小树林后,你想干啥吗?看着你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你咋一肚子花花肠子呢?
“咱俩都定亲了,你说和你亲个嘴都这么难!我现在天天盼着快点长!再等你两年你就得和我进洞房,到时候我看你还咋躲着我!”金锁厚着脸皮说。
“你咋这么臭不要脸呢,今天是大集,路上人这么多,你让人家听见了多不好!”翠花生气了,快走几步不理金锁。
一路上俩人吵吵闹闹,金锁没敢往垛庄集最大的剃头铺子去。因为那里离着鬼子的炮楼子很近,要是让鬼子和汉奸们看见翠花这样的容貌出众的女孩子,他们非得带着枪出来把翠花强进炮楼里糟蹋了。
在垛庄集南头一颗老柳树下,金锁知道那里有一个姓许的老剃头匠,就径直和翠花奔着他去了。
老许头的剃头摊子刚摆好,金锁甜甜地叫了声:“大爷,请您老给我剃个秃瓢儿,我媳妇喜欢我光头。”说完了,用手一指翠花。
老大爷张口一乐:“你是刷布的金老二家的孙子,她是你的未婚妻翠花对吗?你还有个叔叔叫金贵?”
金锁和翠花一愣,金锁问:“大爷,您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侄女叫大梅,是她和我说的。她去过你们家,你金贵叔还给大梅家做过木匠活儿。金贵答应大梅过了正月十五再去她家里干活呢,可是金贵到现在也一直没去。这不我表侄女托我找个高家峪的人打听一下,我一看你没了一个耳朵,就知道你是金锁。你这孩子宰狼的故事,咱整个垛庄地区都传遍了,你可是个不大不小的屠狼英雄呢!”老许头笑嘻嘻地说。
金锁一听自己的名声还不小,骄傲地坐直了腰板,故意咳嗽了几声:“杀几只狼有啥了不起的!多杀几个鬼子汉奸才是好汉!”
老许头听后惊恐地一把捂住了金锁的嘴:“傻孩子,这里离炮楼这么近,让鬼子汉奸听见了,今天中午你俩必定走不脱了。”
翠花一听,脸也吓白了,上前拧住金锁胳膊上的肉就使劲扭了一把:“不张嘴瞎说话,你憋得难受是吧!”
金锁抬眼往四周一看,果真有几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家伙在四周瞎晃悠。有个瘦猴子还一直在盯着漂亮的翠花。翠花觉察到了,迅速低下头,蹲在老许头的烧水锅前舔起木柴来,顺便还弄了点草木灰往脸上抹了抹。
金锁轻声问:“大爷,这些汉奸常来转悠吗?”
“是的,外面都传说,今年八路要来端了他们的炮楼子。他们心里也慌,就时常派出探子来到处转悠。”老许头回答。
“您老放心,咱的县大队要改编成独立营了,改编完了就来端了他们,到时候您就可以放心地敞开了做生意。对了,烦请您转告您表侄女一声,我金贵叔叔在年前的曹范伏击战中光荣负伤了,现在在家养伤呢,最近可能没法去她家做木匠活。”说着话的工夫,老许已经给金锁剃完头,金锁摇了摇头说:“二月二龙抬头,您这一给我剃完头,我真是觉得轻快、舒服多了。
徐老头应了一声:“回去和你金贵叔说一下,下个集日,大梅有可能去你们家探望你叔。”
金锁点头致谢付完钱后,上前拽起翠花就急匆匆往高家峪走。到了巴漏河边金锁感觉后面有人老是尾随着,就装作掉了鞋,借着弯腰提鞋的机会,往后一看,只见集上的那个小瘦猴正在后面不远不近得跟着呢!
金锁灵机一动,从地上攥起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大吼一声:翠花你看我扔石头的准头!
金锁说完话,把石头朝着巴漏河边的一只野鸭子使劲扔了过去。金锁放羊时为了驱赶羊群,扔石头的准头练得炉火纯青。只听二三十米开外传来一声惨叫,石头正好砸中鸭头,胖鸭子应声倒在巴漏河里的冰面上,鸭头流出的血迅速洇红了冰面。
后面跟踪的瘦猴一看见鸭子的惨样就知道遇上了练家子。再说18岁的金锁,个头已经长得十分威猛,瘦猴一寻思自己也不一定是金锁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再往南走就快到东山村和高家峪村了,那里的县大队和民兵队都不是善茬,他也不愿意动枪招惹麻烦,就转身怏怏地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