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带我们去查看三年前被掩埋的那些尸体吗?”美丽的女上尉十分甜蜜地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徐进便说道,“我还有事儿要办,暂时不回叶城去。不过,你们可以去那边找到我爸爸。他会带着你们去查看现场。”
“那么?请问令尊的姓名和住址?”
“这个……”牵涉到老爸的人身安全问题,徐进同志这时候略有些犹豫,不敢贸然相信陌生人。他自己的安全和危险,自己可以做主。万一把爸爸卷入了麻烦之中呢?那是徐进绝对不会干的事情!
虽然对方很美腻也很温柔,又来自于革命进步的苏联红军阵营,可是,毕竟才认识了半个小时啊!说太多了是不是感觉有点不好?
便推搪说道,“我觉得倒不如这样!稍后我把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周厅长。至于应该不应该将一切全都转告给你们,由他来决定好吗?我才十七岁,有些事情我担心说错做错。”
顺便就斜视了对面的瓦西里同志一眼。
谁叫他刚才那么假老练,蹦出来警告我们徐进同志不要乱说话呢?
现在徐进同志果断缄口不言,这就完全符合了瓦西里同志的指示。
忽然想起另外一件挺重要的事情,“刚才我用了你们的药,还接受了你们的治疗,这是要收费的吧?该收多少?且等我见到周厅长之后再来付钱行不行?”
两个女兵显然没想到徐进同志的脑回路竟然会是这样,又一次面面相觑,然后扑哧扑哧地一齐笑出声来。
这一次美丽的金发女上尉没有说话。
娜塔莎班长笑道,“本来我们都是共产主义者。在无产阶级的革命同志之间,原本是不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商业交易的。可是!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就是自诩为从事自由职业的小手工业者,也就是半无产阶级。那么你就应该为此付个半价!”
回头看了叶莲娜一眼,掩嘴笑道,“亲爱的上尉同志!我说得没错吧?”
娜塔莎显然是在逗着我们徐进图个好玩,叶莲娜上尉显然是以指挥官身份自重,不便于当众说谎,所以才刻意让娜塔莎出来代言。
低着头整理着医疗箱包里刚刚动过的器具,假装漫不经心的道,“小手工业者就是半无产阶级,你说得一点没错儿!”她并没有谈及收取半价有错没错。
徐进感觉很囧,局促不安道,“可是我身上没带钱,可以等我见到周先生之后再结账吗?”
“不行!”娜塔莎瞪圆了眼睛,抿着鲜红的小嘴,忍住不笑,“就要你现在拿出钱来!你们中国人是怎么讲的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什么的,对吧?是有这样的说法吧?”
徐进当然看出来对方是大姐姐正在调戏小弟弟的那个意思。
可是!徐进是个独子,妈妈去世很早。他从小跟着鳏夫爸爸长大,身边并没有姐姐妹妹。甚至连母爱都没有得到过多长时间。
徐进是吃不准跟女人打交道怎样才算得体,怎样又算失礼,怎样就可能会伤害到对方的面子和自尊心。
话说这两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姐姐,一路上一直都在嘻嘻嘻的各种偷笑,徐进以前从来不知道女生竟然是这么爱笑的。
他所知道的中华女子,一个也没有深交过。在没有深度交往的时候,旧中国的传统女性总是冷冰冰一副矜持的模样,从来不曾见她们这么调皮爱笑。
所以徐进跟这两个大姐姐腻在一起,肌肤贴近,在颠簸晃荡的卡车车厢里,不时挤触和碰撞,心里头其实是感觉挺幸福的。
他对两个女同志毫无敌意。
虽然明知对方是在忽悠,却也不忍就此翻脸,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抵挡或者推拒。
于是,灵机一动,说道,“让我安安静静地,专心把这个木雕完成吧!然后我就可以拿它来抵债了!”
徐进是个很有天赋的木匠之子,他很小的时候随心雕刻的小玩意儿都会有大地主或大商户出钱来买。
岁数渐长之后,他的手艺越发精湛。
最近一年徐进用心雕刻出来的精品,可以在年货摊档上卖得起一个银元以上的价钱,还挺抢手的。现如今兵荒马乱,东三省那边逃难过来的贫民,支付不起路费,沿路乞讨卖艺挨饿,一旦遇到家里的长辈患了急病,注重孝道不重视女儿的中国农民家庭,随时可能插上草标,出售女儿。
姿色最差且又骨瘦如柴的少女,最低的价格三到五个现洋就可以购得一个。
这就是说,徐进每三天可以完成一项作品,每九天或者十五天就能买下一个丫鬟。这也就是他此刻身上没钱的另一个原因,从叶城辗转来到迪化的这十五天行程中,徐进一路上随手售出的小工艺品为他带来了好几枚银洋的收益,原本是很宽裕的。他就是于路赈济了两次插标卖女的难民,这才一时间缺了钱。
我们的徐进同志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慈善家。倘若这银元是他拼命博来的,他也不会随意施舍出去。徐进这一次出门这么大方,是因他自个儿觉得自己的手工做得并不辛苦,随意而作,便能救人。如此容易得来之物,都不舍得给出去吗?你是不是太没人性了呢?徐进其实是面对不了自己内心的拷问,所以才把自个儿搞得来两手空空,兜里没有半个大钱。
这也就是徐进出门带钱带得特别少的原因所在,他尽可能把钱留给老爸,攒在家里。
出门吗?带上木料和雕刀,便足够徐进走遍天下,不愁吃穿用度。
娜塔莎一听徐进这么说,伸手就去拿过徐进手中接近完工的木雕作品,想要凭自己的眼力鉴定一下此物究竟能值几个钱。
翻来翻去的看了好一会儿,不明究理。
她是乌克兰的牧羊姑娘出身,又怎能懂得东方木雕内涵的那一种雅致之美和自然神韵呢。
“你雕出的这个女人很好看!”娜塔莎除了好看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话说。
叶莲娜接了过去,细心鉴赏了一会儿,皱眉道,“这是你的情人吗?”
徐进摇头表示不是。
“是姐姐妹妹?”
“也不是!”
“那么……这是……?”
“其实我是刚刚记事的时候,就没了娘亲。其实我是按想象中娘亲的样子在雕刻。”
娘亲的美丽可亲形象,那是每个孩子心目中至美至善的象征啊!
可是,徐进搞不懂上尉同志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徐进对危险似乎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全身的神经立即就开始紧张起来。
“莫非你娘亲是日本人?”叶莲娜上尉的脸色现在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不是啊!你是觉得这服饰好像日本和服吗?其实不是的,这是汉服啊!”徐进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敌意和杀机。
“汉服是什么?”叶莲娜跟娜塔莎还有对面的瓦西里一起表示,完全不知道汉服是个什么东西。
糟了!徐进敏锐意识到自己这一次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