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点35分,某街道大街上,警车风驰电掣般呼啸驶过,将地上沉睡的雪花卷起,又落下。
此时此刻,车厢里正充斥着周杰伦的《双截棍》,那疾风骤雨般的节奏震得车窗“嗡嗡”作响。这也就是说,车子是由罗刚开的。
虽然发哥不时地批评几句,但罗刚却惊喜地发现,发哥偶尔还是会随着节拍“哼哼哈哈”地哼上那么几句,这不能不说是发哥的一大转变。
车又行驶了一会儿,歌声音量逐渐减弱。
“你曾经办过连环杀手的案件吗?”罗刚发问。
发哥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想了想,说:“还真没有,如果C市真发生过这种案子,不闹翻天才怪呢!以前我到北京参加培训时,倒是听说欧美出过不少连续杀人狂,有名的比如德州电锯杀人狂、开膛手杰克、十二宫杀手什么的,前前后后杀了数十人才停手。后期更有模仿前辈的犯案手法作案杀手,以此向仰慕的杀手致敬。他奶奶的!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罗刚赶忙纠正。
发哥撇了撇嘴,说:“你小子显摆自己有文化是不?我那叫幽默,你懂不懂?”
罗刚不想在“文化”上纠缠下去,赶紧回到之前的话题。
他说:“我以为这类变态的家伙,只在电影里头才会有呢!那么,C市以前真的没出过连续杀人案?”
沉默了良久,发哥开口道:“连续杀人案嘛……其实也有可能在悄悄地发生着,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他的声音有些捉摸不定。
“悄悄地发生?”罗刚有些纳闷。
“是啊。我常常在想,每年悬而未破的命案那么多,会不会哪几宗其实暗中有牵连,只是因为没有像这个凶手一样,狂妄到在作案现场留下记号,所以警方看不出其中的关联罢了。”发哥道出了心中所想。
听了他一席话,罗刚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当两人抵达二道区分局时,已经是下午1点半了。
因为李向东事先已与分局打过招呼,所以省去了许多客套,负责侦破此案的郭科长亲自接待了两人。
郭科长名叫郭客全,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蓄着十分有性格的八字胡,穿了件两边胳膊肘后各打一块大补丁的休闲西服,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举手投足间却显得沉稳世故。
郭科长介绍道:“死者名叫蔡丽芬,四十九岁,在国兴私立中学当语文科教员。今天上午9点左右,分局报警中心接到一家室内养蜂场负责人的报案,说是在蜂场的其中一间温室内发现有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倒卧在地上,他上前察看时发现对方已经没了气儿。我们闻讯后,就立刻派人过去处理了。”
“死因是什么?”发哥拿起刚沏的茶水抿了一口,问道。
郭科长双手一摊,无奈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很显然,他已经看过中午的电视新闻了。
罗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发哥却不为所动,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郭科长,问:“怎么?是因为没有明显的外伤,所以没办法马上确定么?”
郭科长解释道:“不,应该算是……哎,怎么说呢?死者身上落着密密麻麻的蜜蜂,我们先拍照存证后,才请来蜂场老板驱散蜂群。因为死者身上有不少擦伤和螫伤,所以死因究竟是不是出自蜂螫,或是其他什么,现在还无法确定。”
他把现场照片一一摊在桌上给两人过目。
照片上,死者全身赤裸,呈“大”字仰卧在地,身上几乎爬满了黑压压的蜜蜂,四周还围绕着不少飞舞的蜜蜂,场面看起来相当诡异,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看着看着,罗刚感觉耳边好像真有一群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眼前似乎有一层黑黑黄黄的东西在起伏蠕动着……他下意识地挥动双手,驱赶蜜蜂,可是哪里有什么蜜蜂?
发哥不禁摇头叹息道:“嫩!还是太嫩啊!”
罗刚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一旁的郭科长笑了笑,补充道:“只有等验尸报告出来,我们才可以进一步确定这是一场意外,还是他杀。”
罗刚小声嘟哝着:“意外?如果是意外有必要脱光衣服吗?再说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意外?”他本能地对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却不知成熟多少倍的郭科长有着抵触情绪。
郭科长嗅出了味道,却佯装没听到,把脸扭向了窗外。
发哥没有理会这一切,他仔细翻看着照片,好一会儿,问:“小郭,你们跟死者单位联系上没有?”
郭科长立刻回答:“联系过了,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据死者的邻居说,自她昨天下午3点半回家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她了。下午5点左右,邻居找她帮忙看孩子,却怎么敲门都没人开,之前也没见她出去,由此,挺纳闷。由此,根据邻居的证词,从时间方面推测,她应该就是下午3点半到5点钟这段时间失踪的。”
发哥点了点头,又问:“她和丈夫住在一起吗?她家在哪儿?”
“住在一起,她家位于国兴中学附近的老住宅区内。”
看到发哥疑惑的目光,郭科长已料到他想问什么了,连忙摆手道:“不管是学校还是住处,与蜂场完全没有地缘上的关系,两地相隔至少十几公里。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吸引一名妇女大老远跑过来。依我看,他杀的成分居多。”说完,看了罗刚一眼。
“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符号?”罗刚小心翼翼地问道。
“符号?”
郭科长被问得一头雾水,目光重新在照片上扫视了一遍,不太肯定地说:“应该没有吧?”
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郭科长提议:“要不,现在就去现场看看?”
“求之不得。”
发哥和罗刚同时站起身。
“那好吧,不过我恐怕不能奉陪了,等会儿还有个会,我找我们另一位同志——负责此案的小张,陪两位过去。”
说完,郭科长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警察走进来,冲俩人敬了个礼。
“我叫张茹松,叫我小张好了。”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洪亮有力。
两人点了点头。
仨人上了一辆警车,驶往案发地点。
路上,罗刚问小张:“小张,你叫张……茹松是吧?我问你啊,你知不知道那些蜜蜂为什么会聚集在尸体上面?是被涂了蜂蜜吗?”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天龙八部》里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节。
“就算是蜜蜂主动攻击人类,应该也不会一直停留在尸体上吧?”发哥也加入了话题。
张茹松立刻来了精神,说:“是啊,当时我们把尸体送上车,还有十几只蜜蜂跟着追到法医的办公室来呢,真让人想不通。后来我们问过蜂场的老板,他说这可能是因为诱蜂剂的关系,所以才惹来蜜蜂的。”
“诱蜂剂?”
“详细情况二位领导可以问问老板本人,他会向你们解释的。呃……”张茹松想了想,忽然压低了声音问:“恕我直言,你们二位是不是怀疑这起案子,跟前几天的那起焚尸案有关?这事儿最近闹得挺大的,翻开报纸就能看到。”
发哥耸了耸肩,说:“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来有那种可能性。”
他不愿向张茹松吐露内情,毕竟,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一条僻静的小路,一块悬挂在铁门上方的牌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牌子上写有“长白山野生蜜蜂室内养殖场”字样,铁门两旁的柱子上还镂刻着一副半文半白的对联。
上联是:蜂巢自有长生药。
下联是:不留贫病在人间。
很糟糕的对联,完全是打油诗性质的,可见蜂场老板的文化水平不高。
张茹松把警车靠边停下,三个人下了车。
不大的门脸儿前,有数十名围观群众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看样子应该是附近的居民。一些媒体记者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
罗刚扫视了一圈儿,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个矮小的背影上。那人的肩头扛着一架小型摄像机,应该是某个电视台的摄影师。不过他并没有和其他媒体记者们聚在一起,而是形单影只地站在靠近大门的角落里。
罗刚微微感到有点奇怪,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专业摄影师,倒像是个业余摄影爱好者。
这时,那个背影的肩膀忽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显然是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他慢慢地回过头,目光有意无意地与罗刚的眼神碰撞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