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22分,二道区室内养蜂场门口陈军用摄像机尽量遮住自己的脸。他默默地站在人群里,目光冷酷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看着警察们如蜂鸟般忙碌着,他的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这些在大冬天里忙得满头大汗、晕头转向的人,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当年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人。
他们是一群面目可憎的人。
——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这样想着,一股黑煞之气诡异地自他脸上浮现出来,但转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黑气,是埋藏在他心里无边的仇恨。
摄影机并不是假的,而且此时正在录像。他要把这些解恨的场景原原本本地摄录下来,回家慢慢欣赏。
这时他又注意到那些聚在一起聊天的媒体记者。他们聊得正欢,话题大都围绕最近市里发生的这两起命案。陈军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不屑地笑了笑。
“你们也算专业媒体人?你们只知道用别人创造的新闻充实报纸版面和栏目时长。你们只是一群追在新闻后面疲于奔命的可怜虫罢了!而我则不同。我是新闻的制造者,是真正的媒体人!”
他得意地想着。
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刹车声。
是谁来了?
接着,他便感到如芒在背,他知道此时此刻有个人正在盯着他看。他断定那人是警察。
他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陈军慢慢地放下摄像机,慢慢地转过身,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那位警察,然后慢慢地走出了人群。
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棉衣已被汗水浸透。
那个留着板寸的高个子警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觉得,他们一定会再次碰面的,而且那个日子不会很远。
同一时间
“那,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张茹松伸手指了指里面的一幢建筑物。
穿过铁门,朝里走几步,就能看见被白雪覆盖的草甸子上,坐落着一幢半圆形的建筑,门口围着一圈黄色警戒线,几名警察和法医正里里外外地忙碌着。
见到张茹松等人,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赶忙一路小跑而来,热情地打着招呼:“三位好啊!这两位就是重案组派来的同志吧?里面请!里面请!”
简单寒暄了几句,发哥、罗刚和张茹松跟着他进入室内养蜂场。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相反,室内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红花、白花、紫花,还有杂瓣儿花竞相吐蕊,争奇斗艳,以及深绿的草、浅绿的草,让人看了甭提心情多舒畅了。大大小小百多只蜂箱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草地的一角,无数的蜜蜂飞舞盘旋着。
只是,在这温馨祥和景象里,却暗藏着杀机……
几人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
那是位于过道处的一块草坪,被压折的草茎隐约现出一具人形轮廓来。
“她的衣服和随身物品都散落在这里。”
张茹松伸手在附近比划出个大概。
发哥和罗刚蹲下仔细查看,发现草丛中还留有一些蜜蜂的尸体。
罗刚先站起身来,目光扫视四周。最先吸引他的,自然是写在墙壁上的那个黄色粉笔字了:
15
他走近几步细细查看起来。
正如之前推测的那样,这个阿拉伯数字15,大概有一扇铝合金窗框那么大,让人不注意也难。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就是因为太过于醒目了,警察并不把它视为线索之一。
“这个数字原本就是写在墙上的吗?”罗刚问小张。
张茹松搔了搔后脑勺,说:“嗯……这个呀?我们当时也注意到了,应该是蜂场老板写的编号之类吧?”
接着他连忙回头跟身后的警察说:“去把蜂场老板叫来,我有话问他。”
罗刚用手指摸了一下数字15,撮了撮,是干的。
发哥也走了过来,用手涂抹了几下,小声说:“看来是新写上去的。”
不一会儿,蜂场老板跑了过来。他叫陈清源,五十多岁,黝黑粗壮,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老陈,你过来看看,这个数字是你写上去的吗?”小张说。
陈清源忙看了看,摇头说:“这可不是俺写的,俺过去也没看到过,应该是新写上去的。”说完,他四下张望,自言自语道:“是谁写的呢?指不定是哪个员工家的孩子乱写着玩的吧?”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张茹松的胳膊,叫起来:“我说张政府,你们不会是怀疑俺就是凶手吧?俺可是好人一个啊!俺可是大大的良民……”
张茹松用力甩脱对方的双手。
这时,发哥走到陈清源身旁,和颜悦色地说:“你别害怕,我们没说你是凶手,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这里的蜜蜂,都是你们饲养的吗?”
陈清源如实回答,言语间显得十分谨慎。
“俺们这里主要以黄金种的长白山蜂为主,连同土蜂共有一百多箱。现在是冬天,蜜蜂在室外是无法生存的,除了俺养的这些室内蜂。”
“也就是说,死者身上的蜜蜂都是你饲养的了?”发哥追问。
陈清源怯怯地点了点头。
发哥也点了点头。
他又问:“这种长白山蜂毒性强不强?”
陈清源想了想,说:“那这可就要看个人体质了。普通人被蜇一下顶多局部红肿,疼上一阵子也就没事了。可有人天生对蜂毒过敏,也许会送命。当然了,也有人被蜇了几千下还能活下来。”
“蜜蜂除了受到威胁外,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对吧?”
“对对对,这位政府说得没错。平常蜜蜂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人类,因为一旦攻击,针就会把内脏一块儿拖出来,本身也难逃一死,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那留在死者身上的蜜蜂是怎么回事?死者是教师,有文化,有常识,应该知道不能招惹蜜蜂吧?”
发哥的眼神忽然变得尖锐起来,陈清源被看得一阵心虚。
他抖着嗓子说:“这……这一点俺上午已经跟张政府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搬……搬运尸体的时候,闻到一股香蕉的味道,我估摸着可能是一种……一种酯化合物,也就是被称为诱蜂剂的东西。诱蜂剂可以吸引蜜蜂到特定区域,方便……方便蜂群采蜜作业。”
发哥和罗刚相视点了点头,与张茹松之前所说的差不多。
“这种东西很容易搞到吗?”发哥接着又问。
定了定神,陈清源说:“诱蜂剂有一定危险性,所以不容易搞到。俺们这里是室内,有固定的采蜜方式,用不上这东西。只有野外蜂场,或者医疗化工单位有。”
“那么,凌晨你有没有听到打斗声或其他奇怪的声音?”
“这里,”陈清源眼睛眨巴了一下,说,“这里晚上一般就俺跟老婆子两个人值班,住的地方离这里大概有一百来米远。俺在凌晨三四点时会起床巡视一下,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谢谢你。还有问题的话会再找你,所以请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离开C市。”
发哥将陈清源打发走了之后,拉着罗刚朝门外走去。
蜂场的出入口在一条小马路边,距离主干道约一公里,算是比较偏僻的了。如果凶手在蜂场附近出没的话,肯定要通过这条小马路。
两个人互换了下眼神,心里便有了默契——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
不过,这也正是两人所不愿意看到的。回到二道分局后,发哥与郭科长简单交流了一下,然后问郭科长:“验尸报告啥时候能出来?”
郭科长回答道:“验尸工作是借用附近医院来进行的,初步检验报告相信最快也要晚上出来,不过详细的器官化验可能就要等到明后天了。”
两人觉得再等下去也没啥意思了,便起身告辞。
回市局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车厢里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闷。
直到车子驶进市局大院,发哥才开口道:“我想明天跑一趟市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