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恶意。”荣梓义为白露露续了点咖啡,缓缓道:“小林先生平生唯好两样,一是美酒,一是美人。他远离故国,他乡寂寞,有白小姐陪伴,本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只是这个人我恐怕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总是尝不到甜头,总有一天他会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但如果一旦占得先机,他又会弃之如敝屣。这中间的分寸,可不是很好掌握啊。”
白露露会心一笑:“多谢荣先生好意。看来,您对小林先生很是关心啊?”
“当然。我们是朋友,我也是出自一片挚诚,希望他能够在上海过得开心。”
“只是我恐怕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大家都是成年人,合则聚,不合则分。我也没那个心意非要去讨别人的欢心……”
“嘘。”荣梓义把一根指头放在嘴唇上:“我说了,言不由衷的话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白露露被他阻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她习惯了在男人堆里如鱼得水,却没想到在荣梓义这里屡屡栽跟头。
“我是出于一片好心,请您记住这一点。而且,说实话,从第一次见面,白小姐就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你这个人……”荣梓义的眼睛深邃得看不见底:“与众不同!”
白露露有些猜不透他的话的含义。她仔细的端详着他,想找出一点破绽来,但是从这张轮廓分明又带着些漠然表情的脸上,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她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她举起咖啡杯,却象是优雅的端起一杯红酒一样,向荣梓义敬了敬,颇含深意的道:“彼此彼此!”
“所以,如果白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在下非常乐意效劳。”荣梓义彬彬有礼的说。
白露露点头道谢。她仍然分不太清他是外交辞令还是真心实意。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不过,她暗自一哂,也很有挑战性。
荣梓义也象是很满意,又接着道:“在下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白小姐是否愿意见告?”他问道:“您和舍弟,是如何结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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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得文早已不耐烦荣梓忠与杨雨诗对他一直问东问西。原本他们的问题,他能答上来的就不多。何况,他眼看着白小姐与荣梓义两个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更让他抓耳挠腮,甚是焦急。
自从见了白露露,江得文就几乎要把自己坐在荣梓凡和杨雨诗之间的目的给忘了。只觉得生命里,要是有这么个女人也是不错。这个时候,什么关于家世、财产、性格的考量都被他抛在九霄云外去了。这些外在的东西,哪里挡得住他的一见倾心,一见钟情?
他暗自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天下美女如此之多,而且各有曼妙之处。既有纯洁天真如毛茸茸的小白兔一样可爱的荣梓凡,也有机灵敏捷如优美的梅花鹿一样跳脱的杨雨诗,还有这位白小姐,就象是一匹阿拉伯马,光滑柔顺的皮毛发散出亮闪闪的光泽,带着一点点野性,以及无限的风情。
江得文不是个草包,他在上海滩混迹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人,当然其中主要是女人。对付一般的女人,显显家财、送送礼物,都是很容易得手的。再难对付的,只要肯下时间下功夫,也没有不能攻克的。然而遗憾的是,莫说自己还没有机会与这位美女单独相处,就是刚才泛泛的几句闲聊,也能明显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兴趣远远不如对荣梓义的兴趣大。此刻,她的一双妙目脉脉注视着荣梓义,那么专注,似乎眼睛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江得文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要说是被人横刀夺爱吧,倒也不至于。毕竟人家两人是早就相识的。而且,他对荣梓孝的这个大哥,一向既敬且畏。而自己与他,似乎也没什么可比性。比什么呢?比学识,比身高还是比相貌,好象还真的没有优势可言。
但是这样一朵鲜花就摆在面前,说要放弃,江得文是怎么也不肯的。尤其是看到荣梓义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礼貌而疏离,对白小姐并没有表现出特殊的偏爱和兴趣,江得文又增添了点子信心。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殷勤周到呢?只是当着荣、杨两家小姐,他不好做得太过明显。但他今天一定要把她的大概情况摸清楚,并给她留个好印象。毕竟来日方长。
荣梓忠和杨雨诗看到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渐渐自顾自的交流起来。他瞅准机会,想加入到荣梓义与白露露的谈话中去。
“白小姐与荣大哥在聊些什么?谈得很投机嘛。”江得文有些唐突的问道。
“不过是荣先生有个问题,要我帮忙解答一下。”白露露是很高兴江得文插嘴的,因为她正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荣梓义的问题。按理说,随口说几句假话在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在荣梓义面前,总有种谎言无所遁形的感觉。所以,把话题岔开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没想到学识渊博的荣大教授竟然会有问题向白小姐请教。白小姐也是做学问的?”江得显然误会了白露露的意思。
“做学问?”白露露笑了:“我这个人,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她眼波流转到荣梓义身上:“荣先生是学者?”
“教过几年书而已。”
“原来白小姐与荣大哥并不很熟。”江得文生怕两个人谈话又把他摘除在外,连忙道:“荣大哥是香港大学的特聘教授,回上海以后现任新政府的财政司司长。”
白露露知道荣梓义与日本人有联系,但确实没想到荣梓孝的哥哥会在新政府中担任着这么一个重要职位。吃惊之余,她在心里暗暗回想自己与他这两次见面的一言一行,而荣梓义这层身份的揭开使其在她眼里则更为神秘莫测了。
很多上海人,是瞧不起新政府中任职的官员的。家里有钱的,不屑于挣那点子清贫的薪饷。稍有些正义感的,都对侵华的日本人深恶痛绝。新政府明摆着与日本人同流合污,所以,但凡能摆脱得了的,都离着新政府远远的。在新政府任职的官员里,野心家、投机者居多,世家出身的,却并不多。江得文故意说出荣梓义的官职,也有点希望白露露就此厌弃荣梓义的小心思。只是白露露听了这话以后,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仅仅低了头,把手放在桌子上去摩挲那咖啡杯。这时,她皓白如玉的手腕便露了出来,上面套着一个碧玉镯子,晶莹剔透,玲珑润泽,与那截手腕相映成辉。江得文是识货的,看出这个镯子价值不斐,与她这身装扮殊不相配。再看那双手,也是白皙嫩滑,保养得当,不觉对白露露的出身产生了兴趣。
“白小姐,还没请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他确实有些好奇,因为在江得文的印象中,似乎上海滩没有姓白的世家。
白露露抬起眼睛看他:“家里没什么人了,只有我一人孤身在上海。”
“噢?”江得文有些吃惊:“那白小姐何以为生?”
他这句话一问,在座的好多人都竖起了耳朵。杨雨诗与荣梓凡更是扭过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