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障碍练到人人成绩都能突破1分20秒之后，更艰巨的挑战出现在列兵们面前——800米意志障碍训练。

在更加广阔的训练场上，铁丝网、高低栏、100公斤圆木、20公斤弹药箱、勇气坑、5米下水道、轮胎阵、泥潭、横渡架分列弯曲的跑道中，而在终点，没有熟悉的白线，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小小的扑克牌。

在第一组完成整个训练之前，没有人知道终点处的扑克牌是用来干什么的。

和过去大半个月的每项新训练一样，尹天与欧杨扬的组合第一个站在起跑线上。按照萧然的规定，在800米意志障碍训练中，同组的两人必须协同前进，其余两个小组在他们越障的过程中充当人肉阻碍，突破过程中，如果有一人失败，则两人都得立即重来。

第一个障碍，铁丝网。

尹天和欧杨扬飞身扑入，两道英挺却各有风格的眉却同时扭曲起来。

“不准停下，动起来！”萧然像早有预见般地朝水沟里放枪，水草和青苔被炸到两人脸上，丑陋的蛤蟆一蹦一跳地跃出水面。

“走！”尹天咬牙匍匐前进，铁丝网类似于400米中的低桩网，可这个水沟却和之前的泥潭不同，泥潭无非是脏了一点，水沟底却满是荆棘。

“嗯！”欧杨扬双手在水下捏成拳头，初一入水时，他的两个手掌便被刺入荆棘，腹部更是被磕得生痛，可此时此刻，他绝不能停下来！

若尹天不停，他就不能停！若尹天停下，他拉着尹天也要爬过去！

一半脸被淹没在水中，手掌、手肘、腰部压在荆棘上艰难向前，盛夏植物腐烂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两人的神经，头顶上萧然的枪声一次次更急促地催促他们加快速度。

奔向第二个障碍高低栏时，欧杨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十几道口子扎出醒目的血红“掌纹”。

“第三个，你先上！”翻过前两个递增的障碍栏后，尹天俯身蹲在最后一个障碍栏前，欧杨扬心领神会地向前一冲，脚尖踩在他肩上跃起，最后稳稳地站上靠单人力量很难攀上的高栏。

“快！”蹲在高栏上单手下探，欧杨扬在拉起尹天时手臂上青筋毕露，而就在一年前，这还是一只连肌肉都看不出来的弱鸡手臂。

尹天攀上高栏，两人不做休整，迅速从抹了油的狭窄支撑面纵身跳下。萧然微笑着看两个得意弟子的娴熟配合，要知道，高低栏不仅是抹了滑脚的油，秦帆远4人还举着高压水柱朝他们全身冲水。

第三个障碍与第四个障碍都是负重前行，所不同的是扛圆木需要配合，举弹药箱则是考验单人耐力。

“起！”同时一声吼，尹天和欧杨扬分别在前后两端将圆木扛在右肩，用最快的速度在沙石地上奔跑。

萧然跟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尚筱飞、谭舸举着盛满泥水的桶直接往他们头上扣，腥臭的水倒灌入衣领，尹天满脸厌恶，欧杨扬咬牙切齿，可他们仍在整齐地喊着号子，就连脚步也配合着彼此的步伐。

又朝天连开数枪，萧然为这两个家伙的努力感到欣慰：在此前无数次训练中，不管是泥潭中的抱圆木仰卧起坐，还是将圆木压在肩膀上的俯卧撑，他们都不甘被对方指挥地高喊自己的口号。尹天要喊声“一”，欧杨扬必定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喊“二”，接着的“三”尹天会喊破音，欧杨扬的“四”更是刺得人耳膜痛。可就是这样彼此不服，他们竟然生生练出了强强配合。

萧然记得，当初扛圆木俯卧撑训练才开始时，3组队员中，是尹天和欧杨扬的小组坚持到了最后。在所有人都累得爬不起来时，他踩在他们肩上的圆木中间喝问：“还能不能做！”

“能！”撕心裂肺的干吼，圆木已经明显往欧杨扬一边倾斜，他的声音却并不比另一边的尹天小。

“再来！”内心已经在为两人鼓掌，萧然脚上的力量却再次往下加大。

最终，欧杨扬体力不支无法动弹，尹天撑在地上望着萧然怒吼：“教官，我还能做！”

“但是你的战友不行了。”萧然蹲在尹天面前，拍他的脸，“他不行，就等于你不行。”

五天之后，又一次扛圆木俯卧撑，尹天和欧杨扬各自吼着不整齐的号子，动作却奇怪地整齐划一，最终他们同时撑到最后。对他们令人咋舌的成绩，萧然什么都没有问，他也是从特种大队的集训选拔过来的，他知道要做到这种程度，二人背地里一定一起经历过难以想象的加餐训练。

扔掉被水浸得又滑又沉的圆木，尹天和欧杨扬扛起20公斤的弹药箱往勇气坑跑，相对其他项目，这是800意志障碍中最简单的环节。1分钟后，他们双双站上勇气坑的荡绳跳台。

“咚——咚——”跳跃入水的闷响，欧杨扬第一个抓绳飞入两米深的水坑，尹天抓住荡回来的麻绳，根本不做停顿便紧随其后。他们均身负35公斤的装备，游过不长的水坑相当于一次小规模的武装泅渡。

方一上岸，5米长的下水道已等着他们。欧杨扬身子往下一沉，首先钻入其中，尹天在入口处等待两秒，掐着时间侧身下跳。

萧然和4位队员在出口处等待，让他们颇感意外的是，理应不算难题的下水道竟然将二人困了1分钟之久，而最先钻出来的欧杨扬在双手撑地时还回头大骂尹天：“你他妈有完没完，跪下唱国歌？我唱你妈！”

“****，下次你再给我卡在下水道里看看，老子一脚踢得你屁股开花！”后钻出来的尹天追着欧杨扬跑，他背上的95式自动步枪不知何时被换到了手上，乍一看上去像极了据枪追杀的姿势。

爬高低栏和扛圆木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钻个下水道却被卡住，萧然看着吵起架来旁若无人的两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轮胎搬运和泥潭搏斗没有出现岔子，前者单看力量和速度，后者正好满足尹天欧杨扬干一架的愿望。

一番泥中散打后，真正的考验横亘在他们面前——

30米牵引横渡！

所有人都记得，欧杨扬抢馒头事件的前一天，他和尹天恰恰就是累瘫在牵引横渡的训练上。

牵引横渡，是特战训练中极其重要的项目，为了在将来的翻山、渡河行动中缩短路程，队员们必须学会以一根绳索为载体，手脚并用，正卧或倒挂绳上爬行数十米。

无疑，这是对臂力、腿力、体力、胆量的极限挑战。而为了增加难度，萧然不仅提前在35mm的钢索上涂上黄油，更叮嘱剩下的队员扛着水管对绳索上的人猛冲。

抓住钢索时，欧杨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黄油糊满手掌，浸入被荆棘划出的道道伤口中，钻心的痛。翻身上绳，他心一横死死握住钢索，双腿灵活地往上一卷，倒挂着咬牙向前。

剧烈的晃动随着尹天的上绳一阵阵袭来，两人在地上再能配合，倒悬空中也不可能保持动作频率一致。行进到10米时，不管是痛得脑子发懵的欧杨扬，还是被堵在后面难以使劲的尹天都已经撑不住了。高压水柱扑面而来，剥夺了他们的视觉和听力，挂在绳上，他们能察觉到的唯一声响可能就是大脑的嗡嗡声。

“卷腿！欧杨扬！腿卷起来！”萧然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欧杨扬正在临界点上挣扎，这也正是他将牵引横渡放在最后的目的。

“欧杨扬！加油！”尚筱飞握着水管的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偏，他有些不忍心了，欧杨扬整个人都在发抖，而前方，还有整整20米布满黄油的钢索！

欧杨扬颤巍巍地向前伸出右手，血已经从伤口大面积地渗了出来，猩红而可怖，他在重锤一样的水柱中狠狠闭着眼睛，双腿想要跟随双手向前，却无论如何瞪不出一步。

“****，动起来啊！”尹天在水流的冲击中竟然翻了个身压在钢索上，他几乎用尽所有力量爬向前方的欧杨扬，一手扣着钢索，一手竟然握住他的脚，猛力往前推去，“欧杨扬，你他妈倒是快点啊！”

来自脚底的推力，终于唤醒了挣扎在极限的欧杨扬，他艰难地卷起双腿，堪堪往前再行进了一步！

萧然笑了，欧杨扬的极限，已经被突破了！3分钟之后，欧杨扬喘着大气蹲在高台上一把拉起尹天，而在后半程的20米中，尹天的左手一直握着他的脚往前推。

这场一人失败，全组失败的训练，所有人都在他俩跑向终点时明白了为什么尹天明明过牵引横渡的日常速度更快，却偏要让欧杨扬挡在前面——

因为，只有他落在绳索的后方，他才能在关键时刻推欧杨扬一把！

终点线上，尹天和欧杨扬各自拿起一张扑克牌，按照划位站在彼此相距3米的位置。

“嘭——嘭！”两声枪响，萧然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于100米外扣动了88式小口径狙击步枪的扳机。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就连正捏着穿孔扑克牌的尹天和欧杨扬都愣得说不出话来。

800米意志障碍的终点，竟然是充当100米人体靶！

萧然握着狙击步枪向傻眼的队员走去，他将枪管狠狠拍在白亦和秦帆远的腰上，大喊道：“愣什么！到你们了！”

明白终点的意义，后两组的800米意志障碍便进行得更加艰难，拿着扑克牌的时候，秦帆远双腿抖得都快站不起来，白亦则干脆闭上双眼，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烈士样。

最后，轮到谭舸和尚筱飞。尚筱飞的手抖得厉害，谭舸更是不敢捡起地上的纸牌。

“谭舸，捡起来！”萧然不耐烦了，他趴在射击台，黑色的t恤短袖上，一边是五星红旗，一边是大队臂章，“相信战友，将命交给战友，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我，教官，我……”谭舸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他是真的很怕，完全没有勇气捡起那一张相当于胸环靶10环的扑克牌。

“我数三声，你如果不拿起来，就别当特种兵了！”萧然放了狠话，狙击瞄准镜中，谭舸就像个猎枪下瑟瑟发抖的小动物，“1！”

“2！”

“谭舸！”

与倒数第二声同时响起的，是尹天的声音。萧然抬起头，虚眼看着他冲到谭舸身边将他狠狠拉起。

“3！”

“起来！我陪你！”

尹天一把抓起扑克牌塞到谭舸手上，他一手紧紧抱着谭舸的肩膀，一手捏着扑克牌的另一个角。

“我……我……”谭舸根本不敢看100米外的狙击步枪，他低着头，身子仍在发抖。

“我个屁！你怕什么，老子陪你！”尹天一脸凶狠，见谭舸捏着扑克牌的手始终在抖，他干脆握住他的手腕减轻抖动，“教练，请射击！”

“嘭——”干脆的枪响，子弹从两人头顶飞过，准确地刺穿扑克牌上端。

100米精确狙击，6发6中，“人形靶”们无一人受伤。

最后整理场地时，欧杨扬摸着扑克牌上的弹孔对尹天说：“你早知道萧然用的是橡皮弹才去逞英雄？”

尹天诧异：“我靠！原来不是实弹啊？”

尚筱飞凑过来小声说：“教官嘴上虽然狠，但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

“那你当时抖个屁！”欧杨扬和尹天异口同声。

“我……”尚筱飞本想说那是本能好么，如果不是在根本就不知道的情况下当了人形靶，你俩也会犯怂的好么，可看了看尹天和欧杨扬默契的凶神恶煞，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嘁，懒得和你们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