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整，直-18A发出登机讯号，四中队率先上机，他们个个轻松，之于他们，向未来兄弟们做示范的800米基础跳伞就跟闲来无事的娱乐一般。

欧杨扬、尹天等人排在后面上机，在踩上直升机前，他们每个人都测量过全身重量，并依重量的大小依次上机，尚筱飞第一个上，其次是谭舸，尹天排在最后。由于跳伞间隔时间太短，群体伞降对于成员体重有严格的规定，最重的成员必须先跳，否则下降时可能产生“叠伞”的空中特情。

舱门关闭之前，辜彧和肖敬贤上来了，他们也一身标准伞降打扮，看上去就像即将执行任务般器宇轩昂。

欧杨扬看看辜彧，又看看肖敬贤，他从没见过辜彧全副武装的模样，更没有想过大队队长会和他们一起跳伞。他咽了口唾沫，一股冷汗随着直-18A的上升涌了出来。

登机前尿多，登机后汗多，是新手便逃不过这条定律。

机舱里，准特种兵们没人说话，一个个抱着胸前的备用伞愣得跟木头似地。对面，四中队队员却热闹得多，他们扯着不着边际的荤玩笑，只字不提几分钟后就要进行的800米伞降。辜彧弯腰站在狭窄的过道上，挨个拍木头队员们的脸，他笑着给每个人打气，并朝他们竖起大拇指。走到尹天面前时，他重重地抱住他的头，还有力地掰起他的下巴，笑道：“怎么？紧张啊？”

“没……”尹天盯着辜彧，他很想回答得更有气势一点，可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和差不多湿透的内衣让他清晰地察觉出自己的确很紧张。

“别怕！你们是第二个轮次，我在下面等你！”辜彧轻轻揪了揪尹天的脸颊，继续给他鼓劲：“说好了的啊，我还要带你去跳超低空跳高原呢！”

“嗯！”尹天咬咬牙，他紧紧拽着拳头，而拳头里早已满是汗水。

直-18A爬升到800米，驾驶员开始与地面指挥沟通最佳位置，四中队队员们站了起来，而排在他们前面的，正是肖敬贤。

伞降第一跳，大队长打头阵是解放军所有特种大队的惯例。

尾舱门开启，肖敬贤将连接主伞的伞钩挂在机舱内的钢索上，他站在舱门边，身边是机上助投员，身后是正朝队员们大吼“加油”的辜彧，再后面则是均已挂上伞钩的四中队队员。

时间到，助投员高喊一声“跳”，肖敬贤毫不犹豫跃出机舱，1.5秒后，辜彧紧随其后。1秒，2秒，3秒，第4秒，他们的圆伞在晨光初起的天际开成两朵漂亮的伞花，150秒，他们一前一后稳稳逆风着地，地面指挥传来消息，完美的双人跳。

机舱中再次爆发出轻松的笑声，四中队队员们在一声声“跳”的命令下，姿势优美地飞向大地，他们的伞花也开得十分漂亮，看得正在机舱内排队的准特种兵们既油然起敬、跃跃欲试，又更加紧张。

要成为空中雄鹰，雏鹰们在展翅前总要经历一个痛苦而纠结的心理过程。

螺旋桨将风声道道撕裂，在第一轮次全员着陆后，直-18A又绕行飞回原来的位置，助投员看着排第一位的尹天，开玩笑道：“小兄弟，需不需要我推你一把呀？”

尹天瞪了他一眼，右手紧紧拉着伞钩带。

“哎呀不要生气吗，第一次跳被推一下又不丢人。”助投员依旧笑得轻松，在大队待了这么多年，他只消看一眼，便知道哪些人需要给点儿“助力”。

欧杨扬舔着嘴唇，他心跳快极了，舱外的天空虽被尹天挡住一半，那湛蓝中夹杂着霞光的颜色仍让他感觉晕眩。

“不要推呀？那我就不推咯！”助投员嘟了嘟嘴，他往前探出身子，随即语气变得严肃，“注意，要跳了，三点并拢！”

闻言，准特种兵们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腿脚，尹天站在机舱沿，迈出一步就是蓝天与大地。

“准备！”助投员将右手悄无声息地放在尹天身后，并将目光移到他的膝盖、脚踝、脚尖上，在确定三点已经并拢后，大喊一声：“跳！”

飞出机舱的一瞬间，尹天有一种心脏骤停的感觉，他死死拽着胸前的备用伞拉绳，只觉得天地都混合成了一片，他的脑子短暂宕机，根本就忘了要从出舱的瞬间开始数秒。

时间已经凝固，听不到风声，就连心跳都细不可闻，他看着眼前刺眼的蓝，大脑嗡地一声，跳伞前的一步步准备工作排山倒海袭来。

糟了！忘了数秒！

尹天头皮一阵发麻，他觉得自己已经在空中待了很久，可头上的降落伞似乎还没有打开，他立即慌乱地开始数秒，001，002，003……数到004时，他拉着备用伞伞绳的手已经颤抖无章，而就在那一瞬间，“嘭”，剧烈的失速感终让他松了一口气。

主伞开了！

原来，这看似漫长的空白时间，其实不过短短的4秒。尹天稳了稳心神，他望着脚下缓缓变得清晰的大地，好笑自己刚才极快又荒唐的数秒。

蓝天下，6朵伞花依次绽放，欧杨扬是被推下机舱的，后面的白亦离机时没有并好腿，秦帆远跳出时重心太过往下，谭舸和尚筱飞也被推下机舱，和欧杨扬不同的是，他们知道助投员真的会推人，而欧杨扬直到开伞都不知道其实自己被推了一下。

着陆点上，莫愿凌一直用望远镜注视着每一个队员，肖敬贤和辜彧更是伞具都没来得及脱下便盯着6个伞花。

莫愿凌抿着唇，望远镜里，其实每个队员的动作都有不少瑕疵，欧杨扬腿张开了，尹天身子弓得厉害，白亦没有抱好备用伞包，秦帆远在主伞开启后还拽着备用伞拉绳……

“上面说今年只有3个是被推下来的诶，一半一半，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四中队队长捂着耳机，笑着将右手搭在辜彧肩上。往年的新手们，即便是后来跳伞跳得再无畏的特战队员，第一次总归是要紧张的，据助投员统计，在往年的第一跳中，大约80%的兵都是被推下去的，这其中就包括柯玦、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