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辜彧一直望着天空，他面色平静，心中却很是紧张，带了这么多年空降，空中特情早就成了他的心病。

“哎老辜别紧张，你看看你，汗都出来了！”四中队队长用力拍着辜彧的背，他们是同一年进入大队的，彼此间非常熟悉，“快下来了，没事。”

200米，尹天头一个进入地面指挥范围，莫愿凌拿起扩音器，开始指挥每个人调整动作。

150米，准备着陆，这时，队员们必须依据感知到的风速决定双腿的弯曲程度，风速大，则幅度大，风速小，则幅度小。

“地面风速9，腿微弯，注意调整方向，逆风着陆。”莫愿凌放下望远镜，肖敬贤站在他身边听他指挥，“三点并拢，脚底打平！”

队员们迅速检查姿势，空中松懈的立即并好腿，方向不对的马上转向，四中队队长笑着说：“蛮听话的，姿势也好，别担心啦，没问题的。”

50米，尹天从没觉得大地如此清晰，他已经摆好了着陆的姿势，方向也已转向逆风，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眉眼里都是年轻军人的兴奋与骄傲，他默默给自己鼓劲：尹天，你就要完美着陆了！

然而，完美着陆是一个从来不属于新手的短语，大队建立十几年，没有哪一年的准特种兵第一跳出现过完美着陆。

40米，辜彧突然瞪大双眼，肖敬贤微微张开嘴，神态凝重地盯着尹天的降落伞——

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欧杨扬的降落伞竟然突然失控般地与他越靠越近。

“欧杨扬，往右拉操纵杆，避开邻伞！”莫愿凌皱着眉，右手不断朝即将撞在一起的两人挥动，“尹天，往左！”

“尹天，听到没？往左！”辜彧抓起扩音器，他本想朝前跑去，身后沉重的伞具却阻拦住他的步伐。

什么？什么往左？尹天根本不知道莫愿凌和辜彧在着急什么，他感到头顶掠过一阵阴影，却并不清楚欧杨扬即将撞向他的伞绳。

35米，地面指挥徒劳无功，欧杨扬在伞往尹天方向飞时已经开始慌乱，而后竟犯了听着“往右”却往左拉的低级错误。

30米，欧杨扬斜插入尹天的伞中，两伞伞绳迅速交缠！

空中伞绳出现缠绕，该情况若发生在100米到300米，则情况会非常危急；若在300米以上，因为尚有相对充足的时间，经验丰富的队员能够做出应急机动处理；若在100米以下，尤其是在40米以下，伞绳在缠绕后，降落伞因拉力作用并不会立即失速，所以只要队员应对得当，大多能够顺利脱险。

然而，欧杨扬与尹天均是第一次跳伞，伞绳交缠之时，明明还没有骤降，两人的动作便已慌乱变形。不仅如此，由于他俩处在集体伞降的最下方，顶上的4人都目睹了他们两伞缠绕的险情。尚筱飞急得大喊尹天的名字，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腿已与地面成垂直状；谭舸与白亦无意识地调转方向，正确的逆风着陆突然转为有安全隐患的顺风；秦帆远瞠目结舌地看着下面，双脚打开了也浑然不知。

肖敬贤盯着空中“飞得”乱七八糟的菜鸟，迅速从莫愿凌手上拿过扩音器，他难看的面色带着明晰的狠与隐约的担忧，对空喊话之前，他朝辜彧吼道：“欧杨扬尹天交给你。”

辜彧朝肖敬贤打了个竖拇指的手势以示明白，他向空中高高扬起手，语气中本该有的担心被很好地压制下去，他说：“欧杨扬，尹天，注意听我指挥！”

“白亦、谭舸，立即调整着陆方向，你们现在顺风！”肖敬贤开始对其余4人做地面指挥，他从来不带伞降训练，可作为大队长，他跳伞的次数甚至超过辜彧。

“欧杨扬，不要在伞绳里蹬腿，你们现在的朝向垂直于风向，立即转向逆风。”辜彧右手水平往左推，那是正确的逆风着陆方向。

“秦帆远，三点并拢，不要看别人的伞，注意上方邻兵。”肖敬贤双手的袖口挽到小臂上，左手有力的肌肉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尹天，再往左转一点，和欧杨扬保持平行，对，并上腿，不要紧张，欧杨扬，小腿再往上屈，快着地了。”一颗汗珠从额头滑落，辜彧虚着眼睛看唐、孙二人的姿势。

“尚筱飞，小腿给我弯上去，你离秦帆远太近，往右拉一拉，避让邻兵！”肖敬贤用右手做了一个向旁边拨开的手势，并再次高喊道：“白亦，转向！”

7米，秦帆远和尚筱飞成功拉开彼此的距离，尚筱飞双腿再次弯曲，秦帆远亦并拢两脚。

6米，谭舸成功转向逆风，白亦却拽着操纵杆只转到一半。

5米，缠在一起的两具主伞加速下降，幸而欧杨扬和尹天已经一上一下在水平方向做好着陆的准备。

3米，所有人的心跳都加快了，耳边呼呼的风声让他们听不大清楚肖敬贤和辜彧的喊话。

2米，1米！

尹天和欧杨扬先后触地，逆风、并腿，标准的着陆姿势，最后时刻辜彧提醒要大幅度曲腿，这最大程度地减少了他们失速坠地给腿部带来的冲击。

随后，白亦在没有完全调整好方向的情况下着陆，扑面而来的巨大伞衣立即将他埋在砂石地上。

接着，谭舸、秦帆远、尚筱飞先后着陆，谭舸没有站稳，落地后被伞绳拉扯着向后倒，秦帆远和尚筱飞则一个向前扑一个往侧边趴。

所幸，这些狼狈的动作并非是伞降失败的证明。

欧杨扬坐在一堆伞绳上，一直没缓过气来，他眼睛通红，两个手死死抓着身下的绳子，空中30米交缠的瞬间对他来说就像梦魇，那时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要害死尹天了。

尹天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只是他比欧杨扬先清醒过来。他朝欧杨扬伸出手，膝盖拖着身子挪动的时候腿上传来阵阵疼痛，他发出“嘶”的吃痛声，表情也很是难看，他的嘴张着，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