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希尔莉的生活里已经习惯了各种宴会、舞会之类交际的存在。
而在进入了一种全新生活之后,她一直忙于将生活安排的更妥帖。在这一工作大部分完成,新家收拾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模样之后,她就习惯性的想找些朋友来做客。
不管是饮宴、跳舞,或是普通的聊天,都是她过去生活中所习惯的一部分。然而,她过去的朋友,以及大部分认识的人,现在都被关在监狱里。
据彼尔说,这些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侵犯和伤害,大部分也不会像她们的丈夫一样被处死。但就算是这样,她们也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
她曾打算替这些人求情。但在看了彼尔找来的宣判书中这些人的罪状后,希尔莉觉得这样做不大合适,就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了。
而她生活中的另一种喜好,便是对各式各样的艺术品的欣赏。
这是因从小所受的教育而养成的习惯,有些干脆就是扎兹阿教的。
“美是心灵上的共鸣。所有优秀的艺术品,无论是雕塑、画、或者陶器什么的,都是他人心灵中的美好在我们所处的世界上的体现。而其中某一些,还是种群和历史的见证。”
而现在,教给她这一切的那个人却把宝贵的、难以得到的艺术品换成了金钱。艺术的价值是金钱能衡量的吗?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而在试探了一下之后,她认为在这件事上他不会让步,也就不敢再做什么。说到底,她是有些怕他的。但心里有些委屈,也就没有再去照顾他。
“他会在乎吗?”
类似这样的想法,这样的问题,让她困扰。然而,就她的本性来说,是欢快而容易开心的。
这些忧愁的事情没持续多久,就从她的脑海里消散了。却而代之的是和扎兹阿在一起时感受到的幸福,那种温暖、充实感和对他的佩服。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在扎兹阿身边,对扎兹阿也是很幸运的事情。
品味着幸福,她开始在家里忙碌。忙碌什么?率领侍女一起安排家务。清洗衣物、窗帘和被单,烹制准备晚上吃的馅饼和鱼汤。她兴致勃勃,打算利用手头不多的食材烹饪出美味的菜肴来。
而在双手忙忙碌碌的时候,她们三个的嘴也没停下来过---偶尔吃点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
华伦娜的家里还有父母和姐姐,妮科莱特在城里则没有家人。她们聊的,大多是这些。
“您最近去看过大小姐吗?”华伦娜这样问希尔莉。
“没有。”希尔莉缓慢的揉着一片菜叶,“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小姐有了丈夫,就把姐姐忘了。”妮科莱特毫不客气的说道。
希尔莉瞪了这个老妇人一眼,见她毫不在意的、并且十分麻利的摘着菜叶,顿时有些心虚。又看到她没看向自己,就没有做声。
“要我说啊,先生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妮科莱特像从前一样称呼扎兹阿为“先生”,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我知道先生是个好人,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他是没办法。但和帝国作对,总不是好事。”
“还有,小姐你啊,先生比你大那么多,他又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结果你竟然嫁给了他。要是老爷和夫人还在,他们会怎么说啊。”
“别说了,嬷嬷。”华伦娜忍不住开口。“难道你希望小姐也像别的人一样被关进牢房里,或者送去断头台吗?”
“小姐又没有随便杀人。”妮科莱特嘟囔着,声音却小了下来。“我是不想让她以后被帝国法庭抓起来啊。”
这是压在她们心头的大石。即使已经在这栋屋子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即使在与彼尔和米洛的闲聊里得知,只要罪行不是特别严重,就不会被处死。但当初的遭遇还是让她们时刻感到害怕。
“不知道昆提尔小姐嫁给沃里。卢兹尔的时候,她身边的人是不是也在说这些?”
听着身边的两人这样交谈,希尔莉的思绪不由得又进入了这样的节奏。
没错,少女爱做白日梦这种事实实在在是真的。每当有人提及他们的关系时,她固然会偶尔忧虑,但却几乎立刻会沉浸在许多总是有着美好结局的故事里。
那些传奇般的人物,是怎样取得胜利的呢?以后,他也会有为他效力的骑士,跪在他面前对他发誓永远忠诚吗?到时候,他会将自己带在身边,让那些骑士来亲吻自己的手吗?
她脸红了。
有一天,他也会加冕为王,而把王后的冠冕放在自己头上吗?到时候,会有成千上万人聚拢在一起,在战鼓和军号声中,自己一定不会怯场。一定会鼓起勇气,拿出一个王后应有的气度来,让大臣和将军们羡慕自己的气度。
这种在她来说经常出现的幻想这次持续的比较久,也较为深入。直到她身边那两个一直陪伴着她的人聊起最近市场上的行情来。
“我倒不是不爱吃鱼。”妮科莱特继续抱怨着。“但是别的菜都太贵了,真教人受不了。还有那两个小伙子,他们都买了些什么回来啊。”
她念叨着,本来明明只值十四个铜板的菜,彼尔往往要用二十个铜板才能买回来;而米洛有时候甚至需要三十个。
“就算你对先生说这些事都没用,他根本就当没听见。”华伦娜将洗好的菜放到一旁,去旁边取过几件衣服放进水盆里。“米洛先生已经答应了让你去买菜,那你还挑剔什么?尽可以买一些你觉得合适的回来。”
这一次妮科莱特没有反驳。她气哼哼的站起身,走进屋子里提了一壶热水,摸了摸希尔莉面前那盆水的温度后,将热水慢慢的倒进水盆边缘。
“哼!您就不该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做这些粗活!就好像我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妮科莱特一边抱怨,一边用自己那双树皮般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希尔莉柔嫩的小手。“真是不应该,”
呵护的神情加上责怪的语气,让希尔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保姆,话语里洋溢着满满的疼爱。要是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会不会也这样和那小小的、干干净净的、可爱的小家伙这样说话?当她意识到自己这念头意味着什么时,不禁有些脸红。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这种想法,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就算这样,当她好不容易洗完菜的时候,妮科莱特和华伦娜已经将其余的衣服放到她们的水盆里了。
之后在厨房烹制馅饼的时候,希尔莉很少能帮上什么忙。但她依旧兴致勃勃的在一旁添乱,指挥着华伦娜在馅饼里加一些自己认为好吃的材料。
对于自己小姐那有些可笑的想法,华伦娜只是笑笑,而妮科莱特则毫不客气的劝她回出餐厅去,准备吃就可以了。
“我不要。“希尔莉嘟起了嘴。这时她那反对的态度,完全不像一个已经成婚的女人,倒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我要学习怎么做,以后亲手做给他吃。”
对于这种意愿,妮科莱特最后也没说什么。并在做馅饼的过程中尽量放慢速度,好让可爱的小姐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晚上,扎兹阿回来的时候,希尔莉欢喜的出来迎接他。在她心里,已经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小小争执完全忘掉了。
对此,扎兹阿搞不太懂,但也很乐意的接受了。他称赞鱼汤的美味时,她趁机做了这样的询问:
“我能请一些人来参加晚宴吗?”
“晚宴?你想请谁啊。”
“你的骑。。朋友,和他们的家人。”她记得他不打算让自己的部下当骑士,就匆忙改了口。而从他的态度里,她读出了某些歉疚感,内心里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喜悦。“西伊尔先生、巴奇尔先生、斯威先生、洛卡先生。”她估量着这些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们会来吧。”
“啊,是的,他们会愿意来。”扎兹阿像是怔了一怔。“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听到夸奖她很高兴,结果就没听清后面那句…看到他在看自己,就低下头,一幅想把自己藏在盘子后面的模样。随后,她又偷瞄了他一眼,露出做了什么坏事似的笑容。
这幅模样让扎兹阿起了兴致,就靠近她,用一根手指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面庞托起来。
她咯咯笑了起来,轻轻的推开他。“你不肯给我那幅画,我就只好提一点你能答应的要求啦。”
他也笑了。便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并感到宽慰。
这种聚会,对她来说是已经习惯的,并且能从中得到很多快乐的活动。此外,在家里组织这种活动,还能让她过的很充实。从他这方面来说,这也可以给他和同事们一个更为轻松的交流机会,也能在他们中建立除了工作关系之外的、更为亲密的联系。
在那幅画的问题上,他的苦衷她知道一些。并且她也很聪明,知道他会为难,就给了他别的弥补错误的机会。
“我爱你。”希尔莉在他怀里轻轻呢喃着。“那幅画,至少暂时不要卖掉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在心里遗憾想到这主意的不是自己。
随后,他们各自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饭。
希尔莉给扎兹阿讲了她的安排。原来这几天里,她们已经收拾好了客厅,在那里至少能容纳十来个人用餐。如果客人来的少,那她们三个就够了,如果人数更多了,那就需要再雇几个厨师。正好最近城里很乱,过去为贵族们服务的厨师有很多都失业了,可以雇几个过来。
“新政府没有认定做好吃的饭菜会有什么罪行吧。”希尔莉故意这样说道,忍不住笑了。
扎兹阿也笑了。“我们可不敢。要是真的这么做啦,我们自己就会内讧起来,肚子会想要干掉脑袋呢。”
希尔莉笑了笑,随即讲起这几天她们是怎么样精心布置各处,从窗帘的选择到镜子的摆放,以及客人来的时候准备的菜肴和安排的节目。
扎兹阿一边听着,一边告诫她不可过于奢侈。食物可以美味,但不能太过昂贵;衣服应当整洁,却不应华美。在现在的阶段,这些都是需要重视和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