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发现机会,莫伦从不犹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拥有着一名优秀统帅所必须的能力—果断;也有着甄别情报真实性和发现攻击良机的灵敏嗅觉。
战争这种自古就存在的人类活动,是否存在着某些一直不变的规则?
对莫伦来说,战争关键中最关键的部分,莫过于集中己方的优势兵力,攻击敌人的薄弱部分。攻击的方式,则最好是以迅速的行军,在敌人意料不到的情况和位置突袭敌军。
时间,在战争中是最宝贵的,也是最重要的因素。
之前,他一直在通过侦察队收集情报,然后一边看地图,一边在脑海里分析这一带可以利用的环境。
而现在,机会来了。
在瑙洛附近,四家兵力较为强大、因而值得注意的贵族分别是鸦池城的比利诺家,白翅城的皮盖尔家,罗斯塔城的库克家,拉科比城的哈梅克家。
这四家都是北方颇有实力的诸侯,每一家都有四千以上的兵力。其中的三家离瑙洛城都很近,只有在东边的比利诺家离这里较远。
莫伦将两个大队的士兵留在营地里,并将指挥的任务交给了尹维西。他留下了所有的旗帜,安排留下的士兵们分散到各个营地,每天煮一万人饮食的炊烟,并尽量多活动。在做了这样的布置之后,他安排士兵们发起了数次对瑙洛的进攻。在给城里的守军造成了打算强攻的印象后,当晚,他趁着夜色,率领着那八个大队全体乘上船只,在向导的指引下顺着大河向东驶去。
通过这样的方式,只花了两天他们就在还算隐秘的情况下完成了步兵至少要七天才能走完的路程,赶到了莫伦设定的地点。
这个地点是莫伦从当地人那里反复确认后精心选择的。从鸦池城到瑙洛之间的区域未经开垦,只有一条大路连通两处,路的两边有零碎的少数村落,其余地方都是茂密的森林。
出于对领主的忠诚,鸦池城的比利诺家在叛军围攻瑙洛时恪守自己的义务,派出了军队支援。
但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因为急也没用,就算拼了老命,鸦池城到瑙洛之间也至少需要十天以上。而那样的话,失去战斗力的士兵对战局没有什么用处,而且会受到其他贵族的嘲笑。
尽管没有了解到足够的情报,但莫伦依旧以这一点为基础,安排士兵在离鸦池城八十里上岸。通过当地的民众确定敌人还没来得及赶到之后,便在那里一座堪称要道的桥梁处设下了埋伏。
这座桥是从鸦池城到瑙洛的必经之路。依靠它,到邻国交通很方便的鸦池城才不至于与其他的北方诸城隔绝。革命军的士兵们在中午抵达,随即开始布设陷阱。忙碌了一个下午之后,在傍晚五点,等到了他们的目标。
比利诺家的旗帜是一只抓着颅骨的巨鸦。这个家族因控制了北方最大的金矿而极为富裕,他们的富有在整个北方也极为出名,甚至比起洛家和赛多西里家也毫不逊色。
倘若不是位置比赛、交通不便,立场有些偏差,并且人口稀少,战斗力也不充足的话,这一家族绝对不止现在的地位。但现在,他们只被归类为北方的二等贵族。他们手下的军队,是装备精良的…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奢侈华丽的。
这些士兵平时很少有机会集合起来训练,因此那位指挥官把这次行军当做一次难得的训练机会。他们中装备最差的人,也与革命军中装备最好的人相差无几。
从远处见到敌人,让本来有些动摇的伏击者们兴奋起来。迪瓦的日记里记载了这种情况
“当时我们埋伏在树林里。第一大队的胜利让我们欢欣鼓舞,人人都信心十足,打算抢得下一份胜利的荣誉。”
“中午来的时候,队长安排我们在路边布置陷阱。哈!这可是我拿手的玩意,并且现在也没人能管我们在这里打猎了。这次那些护林人要是敢再来,就统统干掉。”
“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来?我们没带多少干粮,要是敌人不来,我们晚上回营地吗?”
“讨论军事或许不该是一个士兵的工作?但也有的军官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想一想总没什么关系吧。”
“我周围有些人在林子里待着很不舒服。呵,城里人的臭毛病。军令在那里,他们不敢说什么。”
“敌人来了,这次的敌人人数很多。他们步伐整齐,盔甲从老远的地方看去也闪闪发光。旗帜多的像秋天的庄稼。”
“和第一大队战斗的就是这样的士兵吗?他们缴获的武器和铠甲可没这么漂亮。”
“看到等待的目标终于出现,所有人打起精神来了。我看向小队长,发现其余的伙计们也一样在看他。他示意我们安静,等待命令。没过多一会儿,当约有一半的敌人过了河的时候,上面传来了攻击的命令。”
“在我们身后,无数的弓箭手举起了弓,像雨点一样的箭枝落在敌人的人群里。”
“那些人大都不是士兵。在战后,我们才知道那些都是商贩、厨师、仆役、妓女之类的货色。在一瞬间,这些人就乱作一团,过了片刻,一部分在前段的敌军向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但这是树林,那些骑马的傻子冲进来是打算做什么?我们早就布置好了许多陷坑、绳索和木桩。他们一冲进林子纷纷落马,惨叫起来。然后,我们也得到了出击的命令。”
“我们旁边的几个队伍还维持着阵型,其实在林子里根本没必要。冲进树林的的敌人零零散散,而且穿着那么重的盔甲,根本迈不动步。长矛刺不穿他们的铠甲,但可以刺进铠甲间的缝隙,那么多矛刺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活下去?而一旦被绊倒在地,他们根本就爬不起来,一个弓箭手也能轻松的割断他们的喉咙。”
“战斗竟然持续了很久。敌人疯了吗?在他们的骑兵全军覆没之后,他们的步兵也朝满是陷阱的树林里冲来了。在后方,敌人的后续部队好像也冒着箭雨拼命过桥。但我们有七千人啊。弓箭手们在一刻不停的朝树林外的敌人放箭,而我们则在树林里做好准备,静等敌人们前来送死。”
这篇日记就到这里,不过也较为清楚的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比利诺家的指挥官是家族里的长子,正当壮年的贵族康迪。比利诺爵士。
在他手中打造出了这支北方数一数二的…。豪华军队。虽然没什么战斗机会,但却配有整个北方最昂贵的装备。
其中,一百名骑兵全部身着八十金币一套的全身铠,腰佩二十金币一把的利剑,胯下是高大健壮,每匹值两百金币的骏马。那铠甲,由镀釉的钢板打造,结实、轻便、坚固,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时,可以让所有的骑士羡慕,让所有的少女尖叫;那长剑,可以轻松砍开普通的皮甲。
在这些骑士身旁还有骑着劣马,为骑士们拿着长枪,背着包裹的侍从。跟在这支骑兵队后面的是一支步兵队,大约两千名步兵和五百名和弓箭手,也都各自全副武装。在这些步兵后面还跟了几十年马或驴拉着的大车,是随军的小贩。
指挥这支军队的人,康迪。比利诺,正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他颇为自己的这支部队而自豪,遇到袭击的时候,还正和身边的骑兵指挥官聊着训练的事情。
通常的情况下,他表现的并不比同伴们差,但在这场伏击战中他却犯下了数个大错,从而让自己的部队全军覆没。
首先,在傍晚天色灰暗的时候,经过两岸都是茂密的森林的桥梁,对统兵者来说这本身就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但这位指挥官急于赶路,并且显然没有想到会在离城堡这么近的地方遇到袭击。
这也难怪,平常,在威慑和利诱的双重作用下,比利诺家族的周围很少有强盗。
而过桥之后突然遇袭,最恰当的反应便是结阵自保,依靠精锐的铠甲和坚固的盾牌可以抵御弓箭手,而后在己方弓箭手的掩护下可以将部队缓慢的退过河去,或者在身后的部队过河之后再集中向敌军突击。但这些明智的做法,康迪。比利诺一条都没有采用。
因为他自己率先过了河,而遇袭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还击。骑兵们在他的这个命令之下冲进树林,然后在各种陷阱之下死的不明不白。重装步兵们适合攻坚和正面对抗,却也没办法在满是陷阱、寸步难行的森林里战胜数倍于己的敌军。
而在桥对面,其余的部队没有得到命令,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当他们承受了不小的伤亡后,发现自己的指挥官陷落去救他的时候,大局已定。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在康迪。比利诺和大部分的军官都被俘,比利诺家的骑士们大多数被歼灭的时候。剩下的弓箭手和步兵们溃逃了。
他们中本来就大多是商人和小市民,平时生活富裕而优越,入伍只是律法的规定和官员们施加的压力。如果两军列开阵势对垒,那他们在军法队的看管下和身边的榜样作用下还有机会成长为战士。但现在,在傍晚时分突然遇袭这种事,周围喊声四起,箭枝乱飞的情况,对这样的军队简直是噩梦。
四散奔逃后,他们又遇到了埋伏在那里的另一部分革命军的袭击。最后,只有几百人侥幸逃回了家。
然后是革命军的士兵们最喜欢的工作---清点战场。可惜的是,敌军的马匹大部分都在陷阱里受伤了。他们杀死那些流血呻吟的,割下肉,生起火来做晚餐。战场上昂贵的铠甲和精良的武器被收集起来。
“要是在正面战场上对决,我们不可能打赢这支军队。”带领士兵们打赢了尼希纳之战的理查。多西尔在看到士兵们缴上来的精良装备后,这样感慨道。
“但现在他们全军覆没。”正在一旁清点俘虏的第四大队队长哈利亚斯这样回答他。“杀了一千多,受伤和被俘的也有一千多,只跑了几百个。我们则几乎没有伤亡。”
“真不可思议,简直是神明才能做出的事情。”
“那地图准是有魔力。”一旁押解着俘虏的经过的里奥拉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插话道。
“大人就是神明。”他们身旁经过的一个士兵这样说道。“贤者大人和司令官大人,都是神明。”
对这种赞美,指挥官们没做评论。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去了。尽管很疲惫了,但他们依旧指挥士兵们砍倒树木,立起栅栏和营帐,之后才开始用餐。
胜利的喜悦和纪律的要求支撑着士兵们做完这些事情才开始庆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真的是一场值得以任何方式来欢庆的大胜利,但莫伦没有允许士兵们这么做。
“庆祝延后几天。赶快休息,下一场胜利在等着我们。”
对这位能给他们带来如此胜利的长官,士兵们以欢呼和发自内心的尊敬来服从。
第二天,他们又在那里停留了一天。军法官们(他们现在也负责多种多样的工作,包括整肃军纪、处理物资和上阵作战)就算了士兵们的功绩,然后按之前的承诺将收集起来的武器和铠甲分发下去。
然后,莫伦安排了两个中队负责将伤员和送回拉斯卡尔,随即带着其余的部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