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山海行(14)(1 / 1)

黜龙 榴弹怕水 8837 字 2023-09-03

喊杀声中史怀名是以一种失控姿态翻身坐起的。

一瞬间他脑中除了强烈的不解外几乎是一片空白。而这是非常致命的因为脑中没有任何多余意识正意味着其人没有任何行动能力。

不过只是坐了片刻史怀名的大脑就猛地转过了一个弯来但这个莫名其妙的弯却对他没有丝毫现实意义上的帮助。

具体来说就是这一刻他在恐惧、疑惑的同时居然又陡然醒悟他曾经以为书里面是夸张的那些描述居然都是真的!

无论是祖帝北地平叛归来意识到自己丧失了最后统一天下的机会忽然在燕山掷刀丧志功业随之烟消云散;还是一路从大江边上出击的凝丹一路打成大宗师的谢氏先祖然后忽然就在大河畔油尽灯枯;又或者是那个因为无颜见江东父老而放弃了一切的南朝权臣迅速枯死在石头城对岸;乃至于无数个被劫营、突袭后失控的案例包括前几年张金秤败亡时的失态传说……原来这些统统都是真的。

原来人在被难以置信的讯息给冲击到以后被前所未有的情绪给淹没以后真的会因为想不通、想不开而丧失行动上的能力。

他自己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会有喊杀声?

必然是有人劫营。

谁来劫营?

无所谓了……真无所谓了最大的最关键的问题在别处……为什么全是清河乡音?!为什么要杀自己?!

史怀名脑子里那个过不去的槛就在这里——为什么清河人要杀自己?!还只杀自己?!自己是清河的保护者啊!

“将军!”

混乱中之前充当使者的心腹军官率人狼狈窜入后帐身上却只披了一件上身前后跨的“铁裲裆”加一个头盔这可能是性价比最高的披甲方式曾被无数人无数次大规模应用到军队中去甚至河北就有相关的民歌但这也毫无疑问是最简陋的披甲方式很显然此时选择这种披甲方式只能是迫不得已。“将军贼军劫营还请你速速披甲指挥迎战!”

在这个紧要关头坐在榻上的史怀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居然没有吭声。

心腹军官懵了一下但作为今天去劝降的使者耳听着震天的“只杀史怀名”声音看着对方恍惚不解的神态也稍有醒悟又喊了两声后依然没有回应便只让跟进来的两个亲卫给史怀名着甲自己则持剑冲了出去准备越俎代庖指挥应敌。

然而其人冲出去不过片刻随着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复又狼狈逃回然后更改了建议:“将军走吧!挡不住了!贼军狡猾都只着‘裲裆’和短兵又都是本地人营内根本分不清敌我今天又累成那样营寨也不整齐现在已经全炸开了!张队将他们也不见了!”

张队将是史怀名正经的亲卫首领而这位来救人的心腹军官虽然也是心腹却并不是正经的侍从乃是一个别处的队将。这里面的情况真要去想也挺无奈的但这个时候被动着了半套甲胄的史怀名虽然好像是准备说些什么但依然还是没有说出口。

军官彻底无奈只能挥手示意让人把自家将军架起来然后便带头往外冲去。

然而再度冲出中军大帐这一回连军官自己都懵了……无他入眼所见皆混乱不堪人与牲畜到处乱窜白刃、火光外加头顶不明不暗的双月光混成一片营寨被推倒火堆被拨开根本分不清任何敌我甚至分不清方向!

唯独声音……唯独声音还算清楚混乱中声音明显一分为二一半是乱糟糟的什么都混杂的那种声音另一半却明显还能分辨因为依然还是有无数人在喊:

“只杀史怀名!”

并且音量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黜龙军的这次袭营因为乡音因为短兵加铁裲裆因为官军一整日内行军的疲惫外加两支军队很可能一年多前还是一支部队的种种缘故然后叠加在一起造成了一场效果极佳的炸营!

这个局势大宗师来了都只能干看着!

成丹、凝丹的高手也只能先逃然后在外围收拢部队!

至于史怀名既没有凝丹腾跃的修为又同样陷入被“炸”晕的状态还能如何?只能狼狈逃窜。

不过这心腹军官无奈之余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的而且还多了个心眼……周围既乱成一团只能从中军大帐的布置分辨方位从喊杀声分辨敌军攻击方向却是不往喊杀声最多的方向也就是东面历亭城方向;也不往来路也就是安静的北面走;同样不往西面的太原军控制区走而是往理论上黜龙帮控制区的南面逃去。

这是个很聪明的做法。

但是没有用。

因为他们刚刚拽着史怀名走出中军大寨来到营寨间的巷道局势又变了炸营时最开始那种爆发性混乱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即便是自相残杀也是需要士气维系的而随着黜龙军的快速推进营中士卒的士气几乎一泄忽然又迅速进入了炸营的后半场也就是不顾一切大举逃窜。

这还没完。

士卒既然逃窜往何处去?自然是来路的北方居多也有少部分精明的往西面“官军控制区”逃。与此同时来夜袭的黜龙军明显有意识的在严肃军纪并不做多余追索与乱杀所谓“只杀史怀名”嘛……乃是反过来迅速整备了官军营寨东侧、南侧的秩序根本不去管大股追兵。

这下子史怀名的这位心腹聪明反被聪明误。

其人拽着浑浑噩噩的史怀名继续往外围营寨而去眼瞅着周边营区被短兵裲裆呼喊不停的黜龙军给快速涌入继而有控制住局势的趋势他们一行人也渐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须知道史怀名到底是一军主将刚刚仓促给史怀名套上的上身甲胄外加那个头盔全都形制精美一望而知是要害人物。

刚才乱糟糟还有机可乘现在一有秩序立即成为了众矢之的。

很快一行人便卡在两个营地间躲在了下风口的大茅坑与栅栏的缝隙中一时进退不能。

“将军我今日仁至义尽了。”

那军官瞅了眼已经进入营地的黜龙军闭目片刻就在粪坑旁回头相顾。

“连你也要杀我吗?”史怀名如梦方醒一般终于在黑影中开了口。

“将军胡说什么?”军官见到对方恢复神志不由如释重负。“我的意思是最后再助将军一次接下来是生是死咱们都得看三辉四御给不给脸了……史将军把衣服脱了吧!甲盔也是穿我的裲裆甲。”

史怀名茫然中若有所悟。

而军官也不耽误直接挥手示意便自行脱起了铁裲裆随行的几名亲卫也赶紧去扒史怀名须臾片刻两个人就脱下甲胄这个时候心腹军官瞅了一眼复又察觉到问题:

“将军中衣也脱了吧!咱俩的都是丝织的普通士卒都是麻布……我没事你得换了。”

说着自有人去脱衣服同时也有人去扒史怀名的裤子。

这个时候史怀名终于再度开口了却明显已经沮丧到了极致:“算了!给我……给我留点体面吧!真要是这么栽了我也认了!”

军官怔了下点点头也不再计较只在粪坑前的栅栏下弯腰交互了衣物……军官穿了史怀名的甲胄戴了雕文头盔;相对应的史怀名则套上了裲裆甲。

衣物交换完毕随即那军官也不再管史怀名只片刻不停低头带着人转了出去。

果然根本没有走出多远只在这大营内便遇到有人指点他们军官丝毫不管依旧低头走路却迅速激起骚动引来一群黜龙军将他们一行人拿下然后盘问底细。

这个时候军官还是低头不语。

见到这样黜龙帮便干脆将他们收拿押送到了后方。

时间来到此时战事已经迅速结束……黜龙帮明显非常有节制他们摧垮了城下这支部队扫荡了军需物资便居然迅速收缩兵力只是“只杀史怀名”的喊杀声还在大营各处稍作蔓延而已。

而到了这个时候被押送到营寨前部的那军官也完全了然跟他想的一样夜袭的不是别处黜龙帮援军更不是黜龙帮的战兵营乃是城内的那些昔日郡卒同僚如今的屯田兵。

“咋是你呢?”

一处满是火光的空地上被人簇拥着的一位黜龙军首领低头去看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地上被按着的俘虏。“你不是今日的使者田队将吗?怎么被专门抓了来?”

军官尚未回答那首领便摆手示意:“都说了只杀史怀名田队将把甲盔留下回去吧!”

军官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然后喘了两口粗气认真来言:“黄屯长我今日是哄你的我便是史怀名。”

平原郡双黄里出身的黄屯长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摇头:“我没见过史怀名但我伙伴里见过他的颇有几个便是今日下午见你的几个人里也有远远看过史怀名的都没人说你是……”

“我就是史怀名。”军官继续来言。“今日入城是为了亲自侦查破绽没想到反被你们糊弄了!”

周围人都有些惊讶而耳听着“只杀史怀名”的声音黄屯长四下来看也有些茫然起来但他还是低头做了吩咐让人去请一个人来。

过了一阵子一名同样只穿着铁裲裆的黜龙军军官抵达黄屯长远远便招呼:“韩二郎你快来看今日入城劝降的使者居然说自己便是史怀名你那时躲了下没看着……”

军官闻言去看却是瞬间认出了此人居然是之前的清河郡副都尉韩二郎也是不由身形垮了下去但一双眼睛却盯着对方不放。

果然韩二郎走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摇头:“不是史怀名这是田大郎。”

黄屯长便要笑。

但马上韩二郎便继续转向田大郎来问:“田大郎可是觉得你做使者来城内结果被我们骗了回去也如实汇报了这才导致今夜我们夜袭这般顺利?所以心中对史怀名有愧?”

田大郎张了下嘴点了下头。

“事到如今你已经尽力而为了可愿降?”韩二郎继续来问。

田大郎想了想摇了下头。

“那好你既想做史怀名那我们就成全你。”说着韩二郎回头来看黄屯长。“黄兄依我说杀了他吧!然后告诉全军史怀名已经死了咱们此战已经是全胜!收拾战果天亮前回城!”

黄屯长怔了一下立即醒悟继而点头。

韩二郎见得到首肯立即拔刀出来再度来问:“田大郎你确实还是要当史怀名吗?我们真的只杀史怀名!你现在降了就是自己人;或者告诉我们史怀名在哪儿我们也放你走……可若非要自称史怀名我们恰好只要杀史怀名!”

“我懂你的意思了。”田大郎点点头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双月然后复又摇头。“但事到如今罢了吧……想来也是三辉要我死!”

韩二郎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上前一刀杀了对方。

尸体扑倒韩二郎竟也有些喘息之态但下一刻他便迅速转身以手中沾血之刀指天呼喊:“咱们杀了史怀名!这一战是咱们从头到尾的赢了!”

黄屯长第一个跟上同样拔刀指天大声重复。

周围人有几个是听到看到全程晓得原委的一时犹疑;还有几个看到了部分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更多的人根本就稀里糊涂只是听到韩二郎先喊然后带头的黄屯长也喊便跟着大喜过望起来。

而随着黄屯长的呼喊从此处营地开始“只杀史怀名”的喊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震动原野的欢呼声。

欢呼声中韩二郎沉默了一阵子。

作为此战的主导者韩二郎自己都没想到区区几千人喊起来竟然声音可以这么大……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一开始夜袭的时候作为第一个喊出“杀史怀名”然后迅速更正为“只杀史怀名”的人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被放大到这个份上。

以至于到了现在战事告一段落即便是欢呼声震耳欲聋他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天明的时候宣布大胜而归也的确大胜而归的黜龙军在摧毁了营寨以后撤回了城内根本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追索只是忙着军备与计功、报功。

坦诚说这一战出乎所有人预料谁都没想到一群屯田兵一场夜袭就轻易化解了联军的一次攻势并几乎完全击溃了数量几乎相等的叛军……至于说叛军首领、黜龙帮区区数年建帮史上第二位公开叛徒史怀名历亭城内的几位屯长倒是没有虚报而是老老实实说了实话。

战斗中他们宣布杀了史怀名以迅速了结战斗但实际上没有看到史怀名。

对此就在几十里地以外的黜龙帮大兵团的高层们没有任何指责只有称赞和兴奋……因为这场胜利来的太及时了!无论是实际效果还是对整体士气的提升都是毋庸置疑的。

“可惜了!没真抓到史怀名!”陈斌想了一想一时顿足。“否则士气必然大振!”

“现在不用管这个就当做真杀了史怀名然后立即给历亭那里计功!”窦立德迅速提醒他可是兼任了屯田分管的男人。“这位当日崔分管推荐的黄屯长果然是个一等一的豪杰!要给他个头领!”

陈斌没有驳斥甚至没有提及黄屯长称赞的韩二郎现在不是计较这些问题的时候恰恰相反历亭城内确实需要一位主将更需要最明显的升迁来鼓舞人心不能节外生枝。

“没什么好说的按照规矩我有权暂署头领咱们立即作文书。”魏玄定迅速下了决断。“而且要告诉他们这一仗后无论如何有他们历亭这六个屯的一个营编排!”

窦立德毫不犹豫立即坐下就在小院中的石桌上亲自提笔来写文书。

而小院中也难得有了一丝明显的振奋情绪……且说他们今日之所以如此振奋乃是早些时候刚刚得知了司马正的传言那么以司马正奔东都为基底再加上这次胜仗才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张行不在他们三个能勉强团结起来管好河北不一哄而散、不一败涂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河南的事情想插手怕是反而自找苦吃。

甚至更极端一点这俩人从头到尾都默认河南会在张行被围后就地分裂一开始就没有指望的所以也懒得多想。

倒是同样陷入思考的魏玄定不知道有没有想法。

“要补充一句既做了头领若城守不住可以退出来省的他们以为我们是拿头领这个身份跟一营的编制逼迫他们殉城。”思索了片刻后陈斌忽然又提醒。

“是。”魏玄定回过神来从善如流。“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要因为加了头领便昏了头。”

窦立德一声不吭只低头将这些言语匆匆加上。

“要不要派援军?让夏侯宁远去?他的兵马强自己也有修为!”魏玄定忽然再问。

“与其如此不如让冯端去。”陈斌认真来对。“冯端擅长土木工程对守城有好处。”

“冯端……”魏玄定蹙眉道。“恕我直言这个时候冯端的闲话可不比程知理要少咱们把他留在这里是对他好……”

陈斌登时无言却又看向了窦立德这个时候窦立德应该会推荐一个河北籍的头领才对。

“我的意思是……什么援军都不要派遣。”正在写文书的窦立德仿佛额头上长眼一般头也不抬便接上了两人的话。“一旦派遣万一再被对方遣主力围上要不要继续救援?我们之前之所以拿历亭作为界限是为什么?不就是担心乱接战大兵团兵力抛洒到了最后关头起不到作用吗?现在送战兵营过去算怎么回事?”

其余两人也都不再言语。

就这样文书写完窦立德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觉得心虚复又拿给魏玄定来看让对方来参详。

而也就是这个期间这位因为河北山头渐渐在局势中起了关键作用而稍得振奋的黜龙帮大头领仔细想了想局面后忍不住跺了下脚:“也不知道刘黑榥这厮在武阳那边处境如何!要是能做一场两边呼应局势便有大改观!”

“可惜要是真杀了史怀名足以震慑帮内人心!”陈斌也是不由摊手。

二人说完相对各自摇头……却还是没有提最重要的河南。

“你不是史将军吗?”

当日也就是二月十二中午清漳水北岸没有因为漳水整修改道而改名的漳南县境内的浮桥一侧有在此地收拢败军的军官忽然注意到了一名穿着丝衣、挂着铁裲裆的人却又不敢轻易认定便上前来问而几乎在询问对方的同时又忍不住捂上了鼻子。

那人茫然抬头看着那军官动作似乎是想笑但愣是没有笑出来乃是费了好大力气和功夫方才挤出来一丝笑意:“阁下认错人了史怀名昨夜就死了人尽皆知至于我我就是道旁一坨粪!阁下放过我吧!”

说着此人便在军官疑惑而又不安的注视下脱掉了铁裲裆穿着沾了一身粪的丝绸中衣看都不看近在咫尺的漳南城步履踉跄往北面而去。

原来此人昨夜遭遇突袭精神恍惚后来缓过劲来居然胆气丧尽非但不敢借机出逃更是为了躲避搜查藏身粪坑待到黜龙军呼喊杀了史怀名收兵回营又愣了许久才神志清醒反而羞惭交加再无心气了。

这个道旁一坨粪此时只想离开清河寻一处道观了此残生。

可若是这样的话黜龙帮区区六屯屯田兵一击之下非但击溃当面之敌更是果然杀了史怀名倒是一时震动整个清河了。

下午时分消息传到武阳、清河、武安三郡交界处的包围圈时联军大营正在置酒高会……无他罗术罗总管也到了。

“敢问白公可是军情有变?”

见到段威将一封自家看后的军情文书递给白横秋本就有些躁动的罗术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开口相询。

“是军情但有变称不上。”白横秋主动将文书交给身侧侍从让对方转送给罗术然后倒也大方。“前方扫荡清河郡的偏师在离对方大兵团最近的那个历亭县受挫了……前锋是位降将带着几千兵奔袭过去结果被黜龙军夜袭一击而破连人带军都无了。”

众人见英国公说的坦荡反而松了口气。

而白横秋复又看向了段威言语依旧轻松:“段公依着我看这次的事情要算在前线的纪曾跟郑善叶身上不管是谁干的这个局面十之八九是谁看不起人家降将降兵拿人家当投石问路的石子否则何至于孤军疲惫之下抢到那城下?被黜龙贼窥到战机?”

段威皱了皱眉头但目光扫视了在座的许多人后倒是收敛了一些:“我倒是觉得胜败兵家常事区区一营降兵还是在清河郡的另一头败了就败了继续威逼下去便是何必计较?而且郑善叶也好纪曾也罢都是晓得军事的人前方虽败也不耽误他们继续进军甚至会更加谨慎果敢。”

“段公所言甚是!”扫视完简易军报的罗术也没有太在意而是立即呼喊称赞然后主动起身举杯。“区区一城一营谈什么局势诸君且为段公寿!”

周围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罗术堂堂幽州总管河北地界数得着的大军阀居然这般迎奉委实可耻却也都忙不迭纷纷起身一起举杯高呼:

“为段公寿!”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联军统帅、大宗师、英国公白横秋见状也只好无奈起身举杯来祝:“为段公寿!”

宴席上一时欢快起来。

却是没人提及营中此时最敏感的河南-东都相关流言。

“河南那群欠攮的货不理我?!”

实际上这一天唯一心里关心嘴上也关心河南的大概只有流窜到大河畔的黜龙帮轻骑营几位头领了尤其是出主意的刘黑榥。“他妈的官军在武阳到汲郡就八九千人还一字排开要是河南能来一万人咱们就能硬吃了到时候断了前面十几万人的粮道后面东都又被司马正给摸了他官军能不散?!这些人想啥呢?”

“咱们几个都是河北义军兄弟我说句只咱们在这里能说的话。”郝义德勒马与其余两人更近一些方才黑着脸开口。“帮里的传闻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怕是那位李龙头正巴不得官军不散呢……”

“是有这说法。”曹晨也正色应声。

“不对。”刘黑榥摇头。“你们两位哥哥说的不对……”

曹、郝二人一时诧异。

“我不晓得上头怎么想的也不晓得那什么李龙头怎么想但我晓得下面怎么想。”刘黑榥语速极快。“莫忘了三征后大河上下各处义军我都去过河南也去过……河南那里不光是李龙头的地盘也是张首席起家的地盘这才建立行台一年哪里来的就被李枢调教成上下一心跟他走了?”

曹、郝二人都有些心中微动的感觉曹晨更是赶紧来问:“那你的意思呢?现在是怎么回事?”

“河南不动未必是李枢想不动而是想动的人方向不一样里面肯定有愿意来河北的。”刘黑榥快速分析。“而河南不回应我们很可能是讯息都要走行台的什么渠道而那个渠道又被谁给握住了以至于咱们的信河南兄弟根本看不到甚至河南的兄弟们根本不知道河北的情况我们知道的河南的消息不多也是这个缘故……哥哥们给我两天时间我走一趟河南当面跟河南的兄弟们说清楚!一定能拉来人你们替我遮护好儿郎们!”

“好!”曹晨立即答应。

郝义德也随之颔首:“现在白横秋像条龙一样盘在首席身上想把他这条恶龙给拖拽开只能是从咱们这儿发力揪住他尾巴不能就这么放弃!先去河南请援兵请不到咱们自己打!”

刘黑榥会意居然一句话都不多说直接当场脱了甲胄然后鼓荡真气打马转身往铺满夕阳的大河上而去居然是要仿效张行当日出名的事情立即浮马渡河去河南计较。

“怎么办?”

天色黑了下来转回到历亭城内原本还很振奋的屯长们此时反而畏缩便是当了头领的老黄都明显不安。

无他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封书信来自于昔日靖安台七太保纪曾这位东都大将明确告诉刚刚打赢了一仗的历亭屯田兵屯长们他已经侦查清楚黜龙帮大兵团主力并没有任何来援的迹象所以明日上午他便要发本部六千东都精锐来历亭做客早早便以修为闻名的他很希望见一见斩杀史怀名的高手。

意思很简单对方没有被前线兵败所吓到反而激起了斗志并且迅速完成了侦查晓得了历亭没有援兵只有一群靠着夜袭侥幸成功的屯田兵。

所以非但没有迟疑不进反而要迅速扑过来还要抓住对方没有高阶修行者这个缺口进行威吓。

“别的都好办东都精锐什么的厉害咱们也有城墙还能守一守……可是那纪曾是出了名的高手历亭小城连千斤闸都没有怎么拦他?”刚刚升了头领的黄屯长摊手以对。

“要不撤了吧。”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有一名屯长揣着袖子小心建议打破了沉默。

“不错走吧!打赢一场就不错了!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帮里不是给话了吗?走也不算啥。”

此言一出几位屯长意见渐渐一致但如今已经有了正经名义的黄头领却只盯着角落里抱怀靠着墙角的韩二郎不动……而后者经此一战也实际上有了相当的权威于是众屯长也都看向了灯火下的韩二郎。

而在众人瞩目之下韩二郎想了一想果然也语气平静的开了口:

“要不降了吧。”

ps:感谢新盟主数字哥20210114220537349老爷的上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