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Ribbon
chapter 62
结束一场后乔希看了眼时间,没再继续放任荒唐。《玫瑰加冕》剧组全体放假,但她白天还得去摄影棚拍摄商务广告的行程。乔希昨天来这里之前拿好了穿出门的衣服,这会儿利落地套上,随时准备要走。
临走之前,她扭头问梁砚西:“你今天有事儿么?”梁砚西已经是一副衣冠整齐的样子了,和方才的斯文败类一点也不沾边。他看着似乎也要出门,从衣柜里取下大衣,模棱两可地回着:“不确定。”李东拾已经到南浔了。
他许久没回来,人还在路上就约到几个在南浔的朋友组局。老友难得相见,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场。梁砚西整理着衣袖,抬头睨来一眼,“你结束了给我发信息,正好晚上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乔希急着回酒店房间护肤,闻言摆了摆手,“行,到时候再看吧。”“我等会儿得去拍条广告,剧组同事去医院看望病人,结束后我们还有个局。”
难得的假期,大家这两天没什么事,都想放松下来玩两天。乔希想到酒店房间里的那只狗,又连忙说:“你那蠢狗记得收拾啊,昨儿冲我同事们乱叫,怎么说都不管用。”
“我怕吓到人就把它锁我屋里,结果你那蠢狗造反呐,把我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被子都给我咬坏了。”
乔希上下睨了梁砚西一眼,“都是你养的好狗!”卧室里静静的,梁砚西倚在柜门旁,就这么笑着听她喋喋不休地吐槽。眼底的视线追着她,看着她在床边穿衣服,看着她洗漱梳头,也看着她弯腰换鞋。
屋里全是她的活动轨迹。
有些恍惚,又很真实。
乔希拍完广告,陈陈给她发了聚餐地址。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陈陈这次提前预订的包间,环境相对私密。乔希让司机把自己地址处,给助理和司机大哥都放了假。和剧组放的假期同步,小姿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心,“姐,那你晚上怎么回?″
她看了群里的地址,是家酒吧。
喝多了容易误事,他们这一圈人全都自带流量,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影响各自未来的发展。
乔希看她一脸紧张,忍不住逗她,“晚上我打车回去。”小姿一言难尽地"阿”了声,“姐,你别闹啊。”这要是没被认出来还好,被认出来又是不小的麻烦。“你要是自己走出事了依然姐不得杀了我。"小姿拿好主意,一板一眼地说:“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在酒店。我去年刚拿的C2证,姐你等要结束的时候给我发信息,我开车来接你。”
乔希逗不下去了,晃了晃手机直说:“晚上我男朋友来接我。”在关于梁砚西的事情上,乔希从没想过隐瞒。似乎在她的眼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没有任何偷换概念的存在。梁砚西是乔希的男朋友。
谁说了都不算,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说了算。这些年南浔各个地段陆续拆迁,去年年底,烟尾巷收到政府拆迁通知。梁砚西那栋小洋房是他外婆生前留下的,他在这里生活过两年,接到通知以后回来办理一些手续。
李东拾急着回来也是因为这个事。
这些年大家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口,又因为这件事情重新回到这座城市。梁砚西线上处理完工作,驱车去了李东拾订的酒吧包间。他到的算晚,从前一起玩的那群人都在,见他迟到个个起哄罚酒。梁砚西脱掉大衣挂着,走进来挽起衣袖,也爽快,当即自罚三杯赔罪。老友相聚都在聊近况,还聊着从前大家一起干的糗事。李东拾留着一头狼尾,造型很帅。
他这些年组乐队到处跑演出,有了粉丝,出了歌,在互联网上也有了名气,不少同学看见他都要签名和合照,大家几乎都围着他左右。李东拾没什么架子,通通配合。
场子热闹,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晕头转向的。酒水灌得太多,围着李东拾的人散了点,李东拾借机去卫生间方便了下。他吹着冷风清醒了会儿,回到充满暖气的包间,视野里最先看见角落里坐着的梁砚西。
昏暗的灯光下,锋利的五官陷入阴影。
他的四周,似乎没一个人靠近。
从前的梁砚西是天之骄子,十七八岁的年纪,拥有和大家一样的身份。和同龄人一起玩闹,一起上课放学,尽管离经叛道,但他只是个很普通不过的高中生。
学生的枷锁消失,大家各奔前程。
如今的梁砚西有身份也有地位,和昔日同学的圈子悬殊,成为被仰望的存在。
又或许是他性格天生寡淡,大家最多也就热场敬个酒,除此以外,再无人靠近。
李东拾握着酒杯朝着梁砚西身边走过去,酒杯和他桌前的那杯碰撞,玻璃杯发出咣当的清脆音,沙发上陷下去一块。他坐过来,见梁砚西低头玩着手机,直接问:“你去过巷子没?”手机页面是微信的聊天框,白绿的气泡屏一晃而过,李东拾没看见抬头的备注。
梁砚西也没想给他看,兀自收掉手机,举起桌前被碰过的酒杯轻晃。似乎兴致阑珊,仰头轻抿了口辛辣的酒水。“没。”
磁沉的嗓音很稳,没有一丝酒醉的状态,他说:“明天过去。”那栋小洋房是外婆留下来的,年岁已久。
梁砚西曾在这里住过两年,在这里留下很多东西。李东拾一到温暖的房间里,脑袋里的那种眩晕感又飘然而至。他用手重重地拍脸醒酒,“梁砚西,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怎么说?"梁砚西闻言嗤笑了声,和他手中酒杯碰了下。玻璃杯的相碰,在黑夜里异常响亮。
李东拾习惯了喝酒方式,碰杯后拿起酒杯一股脑儿地把整杯闷进肚里。喉间辛辣,眼前的眩晕感又随着屋里闷热的气息变得更重。李东拾目光直直地落在梁砚西脸上,眼前的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和记忆中那张略显青涩的脸似乎有了重影。
虚虚实实全都浮现在眼前,李东拾想到高考毕业那一年。整整两个月的暑假,乔希的离开,梁砚西的颓唐。梁砚西不再有从前的意气风发和肆意,他把房门关紧,将自己锁了进去。读大学时,他们宿舍那群男生爱泡吧。
李东拾会把梁砚西拉过去,他没抗拒,但也不能算是融入。每次都坐在那个卡座上,那双锐利的眼底变得空洞。桌前全是酒水,酒吧里是嘈杂刺耳的音乐,只有梁砚西失神地咬着烟。偶有过来搭讪的女生,他冷淡地拒绝。
白色烟圈悠悠飘在眼前,模糊的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着时间过去,他就像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失去春的生机。商场上杀伐决断,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一颗野心。可是现在,同样的烟和酒,同样的昏暗环境,那双空洞的眼底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
满杯酒灌进胃里,耳朵里是四处的嘈杂声。李东拾伸出手指在空中轻点,似乎是觉得和梁砚西之间距离太远。他凑近过去,想要和梁砚西距离更近点好说话。李东拾的膝盖撞上沙发前的玻璃台,硬物的碰撞有些刺刺的疼,他没坐稳,手搭在梁砚西的肩上。
贴身的毛衣被扯到,昏蓝色的灯光下,劲瘦的锁骨处有道很深的牙印。伤口有些时间了,已经成了淡淡的紫色,在昏暗的光影下并不清晰。李东拾醉醺醺的,散着一股酒气。
直至他坐稳在沙发上,才笑着拍了拍梁砚西的肩,一字一顿地回答他:“你、有、欲、望、了。”
就像贫瘠的大地上暴雨倾盆,毁灭一切。
可是春天万物复苏,种子又有了生的希望。他不再是不耐烦,不再是冷淡寡情,不再是一个人的时候只会坐在原地发呆。
而是,重新有了对生活的希望。
梁砚西低低地哼笑了声,把一身酒气味的他推开,“喝多了吧你,找人送你回去?”
李东拾虽醉,但还能继续思考。
一听这话,立马摇摇头拒绝,他拿起酒瓶摇摇晃晃地要走开,“别啊,好不容易和老同学相聚,我还没喝够呢!”
“嗳?梁砚西你也别闲着。"李东拾不知道从哪儿又拿了瓶没开的酒递给他,“一起喝呗。
酒局下半场,喝趴了不少人。
这场聚会没再持续多长时间,梁砚西找了代驾把李东拾送到qiao酒店。李东拾这人,喝醉了也不安分。
跟职业病爆发似的,抱着人在那儿唱歌。后来他唱累了,人消停下来,两眼通红的抱着梁砚西又说:“西,到底要走多少路才能幸福?”他今天太反常了。
碰到酒就像不要命似的猛喝。
李东拾没主动说,梁砚西就没问,他把人推进车里,视线低垂着:“睡一觉明早起来晒晒太阳就幸福了。”
车厢后座没那么宽敞,李东拾屈在那儿不自在,人一下子又变得警觉起来。他看梁砚西没有上车的意思,叫住他,“梁砚西你不跟我一起走?那你去哪儿?”
酒吧门口的风很大,梁砚西顶着寒风整理着衣服。他那会儿并不知道李东拾是失恋,所以说话也毫无顾忌地打直球,“接老婆去啊。”
锋利的眉眼,五官戾气,浑身冷冽。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混蛋样子。deline酒吧里,陈陈看着喝趴下来的乔希,满脸担心。印象中的乔希酒量还不错,不会这么几杯就成了这样,她狐疑地端起乔希没喝完的酒杯轻闻。
浓郁的酒香,酒精含量明显更重。
陈陈想到拿来这酒的罪魁祸首,又想到方才余乐施一杯一杯地灌着乔希,她皱起眉,“你拿这么烈的酒灌她做什么?”导演是给大家放了假。
但他们都是有流量的艺人,现在在她组织的酒局上闹出事,她这个制片人难辞其咎。
余乐施哎呀了声,挽着陈陈的手臂,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没让乔乔姐喝多少。″
“而且,我听乔乔姐说今晚她男朋友会来接她,难道你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谈到乔乔么?”
余乐施进圈时间短,没被磨炼过,做什么事都太随性,性格和《玫瑰加冕》的女二号很像。
唯一不同的,就是余乐施的底色是善良。
陈陈满脸严肃地开口:“小鱼,好奇心太重不是件好事。”“乔希人是怎么样的,这几天的相处你心里也有定量,"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严肃了些,陈陈没心软,继续说着,“她人很好相处,但我们不能用她的信任去伤害她。”
余乐施大概是被说得有点委屈,刚想要反驳,陈陈又打断她,“我知道你没想伤害乔希,但你今天是偷偷换了她的酒,让她承受了一些能力范围外的东西。”
“倘若我们在她身边,那我们肯定能照顾好她。”“但是小鱼,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她晚上得回自己该去的地方,她要接触自己生活圈子里的人。”
她举了个例子,“万一,醉酒的乔希遇到粉丝或者黑粉呢?”喝醉的人总不如清醒状态那样,意识模糊不清的人不受清醒状态控制,会变得敏感脆弱,会犯错,这都是无法控制的事情。乔希虽然有些醉了,但她酒品很好。
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自己找东西玩,她不闹腾,也不会发疯。似乎比她清醒的状态还要乖。
陈陈轻叹了声,“主要是她没有带工作人员,就她自己一个女生在这,我们谁都无法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
余乐施不敢反驳了。
她反思过,她完完全全认同陈陈说的这些话。乔希眨眼听着她们说的这些话,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消化掉她们的谈话内容。
她摆摆手,无所谓的语气打断她们的对话,“没事啊,我知道那个酒有点烈,我自己要喝的。”
她像打包票似的举起手,“我酒量还行,能出什么事儿啊。”话音落下,电话响起。
乔希醉得厉害,在空荡荡的包里摸了好一会儿的手机。余乐施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拿过桌上手机替她接了电话,"“你好…电话挂掉,余乐施找人拿了口罩戴上,把乔希的那张脸也捂得严严实实,哄着她下楼,“乔乔姐,你男朋友说他马上就来接你了,我们先下去等会儿?喝醉的乔希性格也好,熟悉的人说什么话她都听的。戴好口罩,穿上衣服大衣跟着余乐施一起下楼。南苔下了一整天的雨已经停了。
雨水席卷而过,剩下一堆带着冷气的潮湿。地面不平,有些地方藏了些积水。
乔希踩着那片小水塘,视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到,倏然小跑了出去。余乐施拿着她的包,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冬天的南浔萧条,主城区的建设稍微繁华些,但眼前的这条梧桐大道却是一片荒芜。
一阵冷风吹来,细密的冷雨雾气打在脸上,余乐施被冷到缩起脖子。她刚要喊乔希名字,又想到这是在外面,到嘴的称呼硬生生改掉,“姐,你在看什么啊?”
乔希仰着头,懵懵地眨着眼睛,“春天到了。”余乐施:“嗯啊,快了。”
乔希指着头顶的这些梧桐树,一脸疑惑地朝着她看过来:“那这些梧桐怎么……秃了?”
醉鬼症发作了。
余乐施纠正醉鬼:“乔乔姐,错了。”
乔希"啊?"了声,一脸不解。
她又说:“现在不是春天,是冬天。”
乔希似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眨着眼睛企图思考她的话。可她的安静也没过几秒,她不知道又看到什么,那双充满雾气的眼底水波潋滟。
余乐施还没反应过来,又看见乔希直冲冲的,眼底义无反顾地朝着一个男人的方向跑去。
余乐施害怕出事,一路小跑地跟在乔希身后,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又清晰分明地听见乔希说:“梁砚西,我好想你啊……语气温婉缱绻,充斥着委屈和思念。
又像是在撒娇。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
余乐施停住脚步,停止阻止乔希的动作,视线顺着她身后上抬。看见那个男人皮肤很白,鼻梁英挺,眉骨锋利,浑身贵气。狭长的眼底里纵着笑,伸出手臂,结结实实地接到朝着他冲过来的乔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