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你做梦
宋秋瑟一听这话,侧身斜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没有任何嫌弃的情绪,反而暗含着一股邀请的意思。夫妻一同闲赋在家,为的就是这一点意趣。在这充满猜疑和算计的宫廷里,他们一身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将刀对准任何人,唯独在这彼此缠绵的时刻,才能做到坦诚相对。抵死缠绵。
恨不得死在这一场极致又酣畅的爱.欲中。柳叶舟搁浅在卵石上。
宋秋瑟身上绡纱所制的衣裙落进水里,竟瞬间消失了似的,只有探手一捞时,才能捧到那冰凉轻柔的一抹纱。
宋秋瑟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自己胸前,忽然想到,李曜衣裳的用料与她是一样的,扭头看去,果然他衣衫半敞,袖子流进水中,更坦荡,也更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宋秋瑟抬手往他身上狠狠摁了一下。
她喜欢他的声音,尤其是这种难以克制的喘息,隔着这一层闷闷的声音都能感受到他血脉中灼热滚烫的潮涌。
他用那一双清润的桃花眼望着她,慢慢染上了笑意。宋秋瑟每一次都会控制不住的陷进去,越发成了瘾,再也离不了。水有些凉。
宋秋瑟走神了一会儿,明明人间已经是酷暑天了,为什么水还是冰凉的。李曜的手指浸了水,撩在她身上,紧接着,指尖开始兴风作浪。人的欲望是深不见底的,所求总是越来越多。宋秋瑟躺在卵石上,枕着自己乌黑的长发,感觉自己像一只贪心的蛇,越来越难以满足了。她就像话本里的妖精,恨不能把他绞死在自己身上。李曜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的手撑在她的耳畔,说:“你就是欠。”宋秋瑟微微偏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黑臻臻的眼珠里好似蕴着潋滟水光。
这就是勾引。
勾引中还带着挑衅的底色。
李曜身体里竭力压制的兽性几乎控制不住要冲出来。温润的面具下,最真实的他在铁笼子里撞得头破血流。所有的镣铐都散落一地,唯独只剩一根蛛丝还在堪堪坚持着。凉润的水漫过两个人的身体。
他忽然停了动作,旖旎的情绪有了一丝停滞。宋秋瑟叹了口气:“你从来没有尽兴过。”李曜低头看向她时,目光危险:“你不要乱说话。”宋秋瑟撑起身子,腰肢也如同柳叶一般轻卷了起来,她勾着李曜的手臂,说:“人只有穿上衣裳之后才知廉耻,不着寸缕的时候就该想的简单点……你心里总是装着那么多事,会让我觉得你不专心。”李曜捏住她正在作乱的手:“你的要求越来越多了。”宋秋瑟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好吧,也许是我不够努力。”她决定今日努力一些。
其实宋秋瑟并不喜欢主动,她有很多想法却总是更喜欢坐享其成。她拖着湿淋淋的衣裳坐起身,摁着他的肩将人压进了水中。水花四溅。
宋秋瑟从小看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子,情到浓处想的自然是那些入骨的悱恻缠绵。
可李曜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他最初见到的男女欢愉是血腥的。
他的母亲被虐杀在这欲孽之中。
鸳鸯绣被,红烛摇曳,理应都是他的噩梦。当他每次小心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手中时,他在想什么?宋秋瑟去吻他的唇,却不小心蹭到了他的鼻尖。她停下来,垂眼打量了一番,忽然恍惚了起来一一他以前的骨相,也是这么锋利吗?
宋秋瑟仔细回忆。
以前不是的.……
宋秋瑟停下手上的动作,道:“问你一件事,你同我说句真心话。”李曜:“你想问什么?”
宋秋瑟:“当初你为什么会去接近我?”
李曜这样的人,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她这辈子都别想碰到他一根毛。可他却总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犹记得落花飘零的时候,她趴在书案上犯困,枕着书睡了一小觉,醒来时天迹晚霞翻涌,心心中无缘由生出一股孤寂的情绪,可还不等这情绪落地,转头看见一直守在旁边的李曜,见不得人的感情便在黄昏时分汹涌起来。那时她是一个天真又怯弱的小废物,完全没有任何可用之处。李曜潜藏在浔阳侯府,与其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还不如多去讨好郑红叶。宋秋瑟直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什么。
今日她终于问出口:“为什么?”
李曜安静了一会,抬手拂过她湿漉漉的头发,说:“你太痛苦了。”宋秋瑟心头一颤。
李曜顺着她的头发抚下来:“一个小女孩将痛苦惨在心里,不愿让人瞧见,可她藏得太拙劣,人人都能看得出来。”母亲能看出来,但是她做好了十死无生的准备,没有多余的心力兼顾女儿的情绪。
表姊妹们也能看出来,但是她们却将她的痛苦当做取乐的根源。还有李曜。
他看穿了她的痛苦,并且断定她此生只会越来越痛。每一份被撕裂的痛苦都绝无再修复的可能。她这样倔强的性子,只会背负着那些碎片,在黑暗中继续沉沦下去。他只是怜悯的垂下头,抚摸了一下这个小可怜的头,却没想到,这就是一生牵绊的开始。
宋秋瑟坐在水中,那双潋滟无双的眸子里好似也渐渐染上了水汽。李曜的手缓缓落下来,捧住了她的脸。
他说:“对不起。”
宋秋瑟:“你想说什么?”
李曜道:“你的母亲为大义赴死,但这并不是你想要的。忠义的荣光落在了死人的坟头上,而活着人要永远记着那场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忍受着密密织绵的痛,直到死去。你和你的母亲本可以有一个平凡安稳的余生,是因为我需要一把能咬进对方骨血里的刀,所以才蛊惑你母亲上了贼船。”他是太子,是执棋人,他生在这个位置上,便注定这是一双翻云覆雨的手。可寻常人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活着而已。
宋秋瑟伸出手抹了一把他的眼睛。
眼前一层水雾散去,李曜才发现,原来哭的人是他自己。宋秋瑟笑了一下,对他说:“母亲生前给沈贤妃留下了书信,我后来读过那封信,信中,母亲说她不曾有过丝毫后悔,她还说,能为铲除奸佞出一份力,也算是她亲手为丈夫报了仇。”
那是一封遗书,也是一封托孤的信。
宋秋瑟道:“我即便痛苦,也会沿着我母亲走过的路,继续寻求真相。当年江州那一场动乱中没杀干净的人,到了长安我要继续杀下去,太子,你也应是如此。”
李曜点头说是。
宋秋瑟再次把他摁进了水中,含混着说道:“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身为子女也无法干涉他们的抉择……你的痛苦不该牵在他们身上,也放过自己吧。”
李曜再一次跌进水里:“你倒是想得开。”宋秋瑟认真凝望着他:“想想未来你的孩子,你会希望让他们承受你的痛苦吗。”
李曜听了这话,忽然问:“你想要个孩子吗?”宋秋瑟反问:“你不想要吗?”
李曜道:“我这样的人,大约是养不好孩子的,而且,孩子生在皇家,痛苦要多过欢愉。”
宋秋瑟摇头,轻言细语道:“你也是皇家的孩子,你难道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吗?”
见他沉默。
宋秋瑟道:“人间很美,我们的孩子会喜欢的,最重要的,我想要。”李曜缓缓叹了口气:“你如果非得要,那就要吧。”说到这,宋秋瑟其实还想问问有关他父皇的事。可如果继续再没完没了问下去,恐怕辜负了这难得的好时光,还是算了。柳叶扁舟翻倒在一旁。
宋秋瑟学着曾经话本子里读过的那样,轻轻握住了他的要紧之处,贴心问了一句:“疼吗?”
李曜目光往下一落,意味深长道:“手和人可不一样。”宋秋瑟太懂这些东西了。
她压着嗓子一笑,略显嘶哑的笑声让人听了心里发痒。“别急。"她说:“都会有的。”
宋秋瑟轻拢.慢捻。
可李曜却很快出了一身淋漓的汗:”你……”他一把捏住了宋秋瑟的手。
宋秋瑟无辜的抬头看他。
李曜喉结一滑:“你太轻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玩不能轻。”宋秋瑟往上一耸肩:“除了你,谁会告诉我这些啊。”李曜目光渐渐晦暗,随即又染上了一层血气。“我教你。"他终于覆上了她的手。
宋秋瑟被他手下的力道吓了一跳:“要这么重吗?”李曜:“你从来没有了解过你自己吗?”
宋秋瑟定了定神:“好,有机会我会好好了解自己的。”李曜呼吸一重,腾出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是在侮辱我。”宋秋瑟笑了起来。
李曜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动,倒是又叫她省下了力气。她甚至觉得这样半撑着的姿势太累了,斜斜的倚了下去,靠在船上,枕着他的肩。
许是对男子而言,手上动作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便是换了一个人的手,除了最初的新奇,剩下的多是索然无味。
宋秋瑟等了许久,等不到最酣畅淋漓的那一霎,她的手臂都有些酸累了。“哪里出了问题吗?“宋秋瑟低声念叨了一句。李曜叹了口气。
宋秋瑟抬头盯着他看。
一双眼睛像是被秋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没有情欲,也没有银.欲。看来都不尽兴啊。
李曜松开了她的手。
宋秋瑟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被他强势拉进了怀中,紧接着,她翻了个身,伏在小舟上,膝下是冰冷坚硬的卵石。李曜压着她的后颈,贴着她的耳畔道:“你自己选的好地方,受着吧。”宋秋瑟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大的失策。
她挣动了一下:“你、你快些。”
李曜咬牙含混道:“你做梦。”
河里这一层浅水终于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