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1 / 1)

东宫春事 池星水 3562 字 22天前

第55章夜宴

其实在水里根本分不清做到了哪一步。

一切感觉都很模糊。

宋秋瑟筋疲力竭时一抬眼,树下的光影已经变成了金色,河水的波光粼粼甚是晃眼。

东宫的黄昏如今看着也有几分暖昧的颜色了。李曜亲自将柳叶舟翻紧进河里。

宋秋瑟抬眼一撇,发现河边草木间,已经放置了两套干净的衣裳。她踩着湿滑的石头往岸上走,差点跌倒。

李曜的手臂伸过来,扶了她一把。

两人身上都还带着水珠,肌肤相贴,彼此都觉的炽热难耐,其实是方才的血气还没散尽。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荒唐,可唯独他们自己不觉得。宋秋瑟穿好了衣裳,对着水面梳理头发。

远处有信号传来,孟音站在下游的木桥上,遥遥道:“太子殿下,睿王着人来请,邀殿下今夜赴宴。”

李曜坐在船上,回了一句:“晓得了。”他偏头问宋秋瑟:“你去吗?”宋秋瑟摸着头上的簪子,犹豫了一下,反问道:“我该去吗?”李曜笑了:“一起去吧,免得酒后我意识不轻,被他们抬进哪个美娇娘的屋里。”

处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宴无好宴。

宋秋瑟盯着水面怔了一会,忽然想起:“啊,今日我去昭鸾宫见了王贵妃,她言语中似有拉拢之意。”

李曜"嗯"了一声:“她不傻,她知道手掌兵权的六弟比我更吓人。”宋秋瑟好奇问道:“这是个什么说法?”

李曜解释给她听:“王贵妃想当皇后。”

宋秋瑟点头:“是。”

李曜:“三皇子想继位大统。”

宋秋瑟:“是。”

李曜:“可要是皇上偏不给呢?”

宋秋瑟:“难不成他们还会动手抢?”

李曜道:“如果最后只剩那一条路能走通,他们不会犹豫的。”宋秋瑟:“所以他们要提防手中有兵的李畅?”李曜笑了笑:“你猜这东西为什么要讲究个名正言顺?皇上那么多儿子,只有太子才是储君,他不是太子却要争皇位,凭什么呢?别的皇子不服气,自然也要挣一挣,你可以,我也可以,天下人都可以,礼乐崩坏,则乱世将至,谁手里有兵谁就说了算。”

李曜将小舟推出了石滩。

宋秋瑟登上船,仍在问:“王贵妃为什么不去拉拢李畅,让李畅的兵马为她所用呢?”

李曜冷笑:“她和老三要是敢去拉拢李肠,他们母子俩就完了,李肠也完了。”

归根究底,皇上正年轻力壮,老婆儿子之间争来抢去的不算要命的大事,可谁要是把爪子伸向军权,那便是自寻死路了。话又说回来,宋秋瑟问:“王贵妃那边该如何回应。”李曜撑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再等等…她还不够急。”他们回到岸上时已是暮色四合了。

东宫内臣正在准备车马。

宋秋瑟拆开头发绞干,换了一身雪缎银丝绣的衣裳。太子妃的行头叠在身上,又厚重又华丽,沉甸甸的。宋秋瑟感觉全身都被束缚住了,她不由得怀念方才在水间嬉闹的自由。转身见李曜已换了一身玄锦的袍子,那衣摆和袖口的金龙纹样比她还要更沉重。

宋秋瑟随他上车。

李曜的拇指上套着一只白玉扳指,他手指修长不停地转着扳指,宋秋瑟盯着看了许久,渐渐出神。

他忽然出声:“李畅府上养的乐妓不少,这些年他前前后后送出去不少。”宋秋瑟抬眼看着他:“也给你送过吗?”

李曜道:“以前我都绕着他走,不来他府上。”宋秋瑟:“那怎么今天来了呢?”

李曜道:“自然是因为有热闹看。“他对宋秋瑟眨了一下眼:“宴上他若是给我送女人,我们想个办法把人推给裴元思。”宋秋瑟疑惑:“裴公子也在?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办的是什么宴?”李曜早已派人去打听了今日赴宴的人:“想来是为了向众人宣告,他与高昌公主好事将成。”

宋秋瑟点头,言简意赅道:“可喜可贺。”睿王府就在宫城外不远。

马车刚走上天街,便拐进了坊街中。

宋秋瑟到了才知,这一场宴会连三皇子李晟都来了。五皇子、七公主等人也都在,勉强算是家宴。至于朝臣……

宋秋瑟没见过真正的裴元思,但在席中瞧见了裴夫人在,便知晓那边一家子都是裴氏了。

宁国公府是江知节携妹妹江月婵赴宴。

再有些便是生面孔了。

李暄妍在李肠那得了好些新鲜的玩意儿,一时顾不上别的。五皇子李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边,唉声叹气感慨了一句:“在我朝还是公主体面啊,真恨我不是个女儿身。”李曜坐了下来,道:“现在后悔是不是晚了些,当年投胎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李晖:“二哥真会开玩笑,投胎的时候若能自己做主,我必定是要奔去江南水乡享清福的,绝不在这受煎熬。”

李曜听了这话,笑着看向宋秋瑟:“还不替贤妃娘娘捶他两下。”李晖忙道:“不劳表妹动手,我自己来。“说着,他给了自己胸口唯两下。李暄妍终于有空过来了,狐疑的瞧了李晖一眼,道:“你又在发什么疯?”李晖正色道:“没有没有。”

宋秋瑟目光从李曜的脸上滑过,看向了李畅。李肠将高昌公主奉为座上宾,此刻正在轻言细语的说话。宋秋瑟再望向裴家那一席,那位上了年纪的自然就是裴四爷了,可他们下首却坐着两位年轻人。

宋秋瑟压低声音:“哪一位是裴元思?”

李曜也轻声回答他:“右边那个是裴元思,左边的是他大哥。”宋秋瑟摇着团扇,问道:“他大哥娶妻了吗?”李曜道:“娶过妻,但病死了,他似乎没有再娶的意思,家里人也不逼他。”

宋秋瑟点头示意明白了。

李暄妍倾身来拉宋秋瑟的袖子,道:“秋瑟,我方才看见裴家小公子脖子上有抓痕,衣领子系紧了都遮不住,他家那个爱妾可真野啊。”李暄妍这个性子说话从不避人。

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包括那些服侍的下人们,目光也齐刷刷都看向了裴元思。

李曜单手支着下颌,扔在转他的玉扳指,脸上没什么情绪,很沉静,半合着眼仿佛要睡着了。

可宋秋瑟知道他心里正憋着坏呢。

今天赴宴这些人必然要有几个倒霉的,且看他先向谁下刀。正这时,三皇子李晟走来了,他向太子这一席欠身一礼。宋秋瑟微笑着回了礼,李曜没动。

李晟随后看向李晖和李暄妍。

李晖和李暄妍同坐一席,正挨在宋秋瑟下首。李晟脸色不善:“五弟,你坐了我的位置。”李晖嘴巴稍笨,没立刻接上话。

李暄妍瞪眼:“三个,你这是什么话,你说这是你的位置,你叫它一声它应吗?″

宋秋瑟手里的团扇都停了。

李曜嘴唇微动,传了一句话给她:“别太惊讶,我们家的公主都是这德行,随根的。”

宋秋瑟也不太清楚他说的这根在哪。

李晟显然不想在这种场合与女人争口舌,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他不可能屈居于李晖下首,便去另一侧高昌公主身边,命人加了一张席。主人家设宴不可能不安排好席位。

其实李暄妍占就是李晟的位子,只是她太理直气壮,反倒衬的别人无理。宋秋瑟重新摇起了团扇,对李曜道:“三皇子是个重规矩的人。”李曜轻声道:“是么,那我们可以等着看,他最后能做出多么没规矩的事。”

酒宴开始时,李肠先携高昌公主共饮一杯,对面三皇子脸色阴沉得要命。李曜端起酒樽沾了一下唇,并不饮。

宋秋瑟盯着杯中琼浆,听李暄妍唤了她一声,便转身与她碰杯,一饮而尽。高昌国来的舞姬在殿中起舞。

她们的舞衣坦荡,大片雪白的皮肤露在外面,衣裳上绣的金铃叮当作响。宋秋瑟端详着几位皇子,发现他们当真没有一个是好色之徒。于是她问李曜:“你也不喜欢异邦女子吗?”李曜抬眼,竞认真回答道:“我本不应该喜欢任何女子,爱上你都是个意外。”

宋秋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意外才令人惊喜。”高昌舞姬退下之后,便是睿王府自己养的乐妓和歌舞妓。李肠亲亲热热的告诉高昌公主,以后可以随便与这些女子切磋技艺。显然已经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

李晟终于忍无可忍:“六弟,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私相授受可要不得,你这桩好事父皇开口应了吗?”

李肠锐气四散,笑道:“我若是不去讨父皇的点头,哪敢这么肆意胡来啊,三哥真是多虑了……啊,才几日不见,三个越发守规矩了,现在长安人人都知晓你最看重名正言顺了,来,我敬三哥一杯。”名正言顺这几个字似乎是李晟的逆鳞,每提一遍,他的脸色便要黑一分。李畅是海量,连干了几杯酒都面不改色。

他又转头看向李曜:“多谢兄长成全,弟弟敬你一杯。”李曜依然只是沾了沾唇,琼浆全都顺着袖口淌了下来。宋秋瑟还没看明白这兄弟几个在玩什么花样,索性不出声。五皇子李晖忽然咣一下把头砸在了桌上。

李暄妍一惊,推了他几下,愕然道:“醉了?”李畅大手一挥:“五弟酒量不好,快扶下去歇会。”两位侍从上前轻轻将人扶了下去。

李晟在对面嗤笑:“蠢东西。“并未指名道姓,也没盯着哪个人看,所以也不知他究竞骂的是谁。

李肠看着人将李晖摇摇晃晃的扶下去,道:“都是自家兄弟,别闹不愉快,我府上新得一舞姬,姿容绝世善绿腰,来,给各位助助酒兴。”琵琶声起,一曼妙女子便款款入殿。

李曜一反之前昏昏欲睡的样子,睁眼瞧了那女子许久。宋秋瑟用团扇盖住手,拎起他大腿上的一小块肉,用力碾转了半圈。李曜不得已换了个姿势,倾身靠在桌沿上。宋秋瑟噙着笑问道:“她美吗?”

李曜因着姿势略低她一头,说话也莫名软了几分:“绿腰舞啊,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