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环(1 / 1)

东宫春事 池星水 5012 字 22天前

第57章大玉环

宋秋瑟胆大包天:“让我再仔细量量尺寸。”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挑他的腰带。

李曜动了一下,还是克制住了,任由她将手伸进去作乱。几个时辰之前他刚刚教过她,力道要得宜。可宋秋瑟正气着,不想让他舒服。

今日看着他在手指上转扳指时,她心里就痒痒的。在手上转有什么意思,套上别的地方才有趣呢。李曜许是自知理亏,有几分心虚在,所以站在原地任由她不怀好意的亵玩。可这种游戏,他不回应就没意思了。

宋秋瑟很快就失去了兴致,开始翻旧账。

“我们的太子殿下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脏手啊,恶事都让别人干了,好名声都让你赚了去。”

他一贯是这样的德行,从前沈贤妃就警告过她,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见识到了。

孟音在门外徘徊着不敢进。

李曜把她叫了进来,吩咐道:“把消息传出去,就说今日孤在宴上与郑氏见了一面,回宫就和太子妃大发脾气。”

孟音小心翼翼应了声是,盯着地上被摔烂的屏风看了好几眼。李曜见她还留在原地,催促了一声:“现在就去办。”孟音垂首退出去。

宋秋瑟背对着他坐在榻上,听见脚步声远去,开口道:“太子爷天赋异禀,不去唱曲真是屈才了。”

李曜将地上的碎屏踢到了一边,进了里屋。里屋没有点灯。

宋秋瑟坐在榻上目光冷冷盯着他。

李曜停在几步之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其实宋秋瑟心头那股气早散了。

一个刚成婚不久仍沉溺在情爱中的女子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和纵容。他一叹息,她就跟着心颤。

二人自婚后以来一直有个不成文的共识,有脾气先到榻上解决,榻上解决不了再谈下一步。

宋秋瑟心想,等到那个圈能套上,她就原谅他。更晚些时候,沐浴之后,宋秋瑟钻进的被子里,李曜与她并肩躺着,没有像往常一样贴上来。

他倒是很识趣。

黑暗中,宋秋瑟背对着他,睁着眼睛愣神了一会儿,回想着今天宴席上发生的事,忽然开口道:“李肠身上有一种杀伐果决的王者之气,很少见,你当真不担心他会威胁到你的位置吗?”

李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没有人能轻易挑唆的动他,除了皇上。只要皇上别在他面前暗示什么,他永远是良臣。”宋秋瑟知道李曜口中一向没有废话。

她忍不住追问:“皇上的暗示?”

李曜笑了一声。

宋秋瑟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你和皇上真的还有父子情分吗?”李曜道:“宫里的皇子们到了读书的年纪,都会被迁到弘文馆去,唯独我,谁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在紫宸殿里长大的。”宋秋瑟看着他如刀削一般的侧脸,说:“我在宝台寺时就常听人说,当今皇太子深得圣上恩宠,是皇上亲自教养长大的,从识字起就开始学看奏折。”她曾经也信以为真,直到入宫后,才隐约察觉到不对。宫里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暗藏汹涌。

她虽贵为太子妃,却至今都没有触摸到真相。李曜:“我不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

宋秋瑟:“我知道。”

沈贤妃大致跟她讲过。

李曜是排行第二的皇子。

在李曜之前,皇上有一个长子,是王贵妃所生,但大皇子胎里体弱,生出来便气息不足,不满周岁便夭折了。

王贵妃正在为丧子悲痛时,皇后宫里却传出了喜讯。皇上对这个即将到来的中宫嫡出又欣喜又重视。孩子在腹中时便定下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出生便封太子,如果是女孩,也已经拟好了封号。

果然生出来是个男孩。

喜讯传遍六宫的那一刻,册封太子的旨意也遍传天下。皇贵妃对太子的恨,对皇上的怨,恐怕从当年就有迹象了。李曜回想起幼年的事,说道:“当年母后在世时,我们一家人还算是和乐,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和乐的只有我和皇上,痛苦全在母后一人身上。”宋秋瑟主动向他靠近的一点,侧头枕着他的肩。李曜闻到了她发间清雅的香气,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母后过世之后,皇上冷了我好长一段时间,贤妃娘娘曾过去看过我一次,然后叹着气摇头走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抛弃了,然后有一天,李晟来了。”

李晟比他小两岁,但是个头窜的快,二人站在一起已经差不多高了。李曜努力去回忆当年的情景,试图抓住每一个细节。他那时抱着母亲的灵位跪坐在蒲团上。

小李晟带着伴读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唤他去上课:“你已经两个多月没去箭骑射了,师父让我来叫你。”李曜当时浑浑噩噩。

母亲那样惨烈的死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震撼。李晟来叫他时,他没有想太多,甚至还反省了一下自己,不去上课也该跟骑射师父打个招呼才对,不吭一声也太失礼了。于是他便跟着李晟去了演武场。

可是等他们到了演武场之后,师父并不在。李晟说:“我们等等吧。”

他便耐心等着。

等待的期间,李晟让人牵来了两匹年轻力壮的马驹,告诉他:“这是今年新来的小马,师父选出来两匹好的,给你我一人一匹,你是哥哥,你先选吧。”李曜推拒了一下:“你是弟弟,我让着你,你先选。”于是李晟牵走了那匹黑马,给他留下了一匹白马。李晟邀请他上马跑一跑。

皇家的儿子们六岁起便开始学马上功夫。

溜溜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李晟骑着黑马在场上跑了两圈。

李曜也骑上了他的白马。

可才跑了半圈,便猝不及防惊了马,他被发了疯的马甩落在地,马蹄子从他头顶上擦过,在他肩上踏了一脚。

换做以往,太子落马,总有人大呼小叫一窝蜂似的涌上来嘘寒问暖。可那一日,马场周围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上来护着他。十几双眼睛都在冷眼旁观,期盼着他下地狱。直到他曾经骑过的一匹老马奋力冲破了马厩,奔到了跑马场中央,将他护在身体下。

足足有两刻钟,才有侍卫慢吞吞的去将他救下来。李晟眼神阴鸷的盯着他,像一只索命的恶鬼。当天夜里,御膳房送给李曜的膳食是一只烤马腿。拼命救他的那一匹老马被活活砍断了四肢,绝望而死。他病了一场,发了一场高热,醒来后终于见到了皇上。李曜手中攥着母后留下来的一只朴素珠钗,坚持爬下床,向皇上叩头,道:“父皇,我见着母后了。”

皇上静静的注视着他。

他说:“母后抱着我哭,她说她心好痛,要将我一起带走。”那天,皇上牵着他的手,又把他领回了紫宸殿。那天,宫里流了很多血,演武场的侍卫和侍从死伤过半,李曜常住紫宸殿,再也不与其他手足亲近。

宋秋瑟问:“所以紫宸殿的那些年,你过得舒心吗?”李曜避而不答,道:“我是皇上最满意的继位之人。”还是没有问出来。

宋秋瑟有些气馁,不过今日他肯说这么多,也算是让她窥见了他一点真心。他们互相依偎着,没有任何绮念的度过了这一夜。在太子的有意造势下。

宫里宫外很快有了传言。

一一“太子殿下偶遇故人,太子妃妒意大发,当成为难那女子,夫妻俩回东宫大吵一场,还砸了许多东西。”

不管事情的真面目究竞是怎样,反正这事传到旁人耳朵里时,就是这么一副面目全非的样子。

宋秋瑟去了一趟撷英宫。

沈贤妃早已从李暄妍的口中得知了那夜事情的经过。宋秋瑟来时,沈贤妃递给他一封信,说:“来,看看这个。”宋秋瑟接过来,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沈贤妃到:“郑氏送进宫里的信,给我的。”宋秋瑟大略通读了一遍。

这竟是一封认错的信。

郑红叶在信中言辞恳切地向沈贤妃认错,承认自己当年愚昧,她请求进宫来见沈贤妃一面,叩谢她的恩德。

李暄妍在窗外跳脚:“她想进宫?做梦吧!我早就放过话,她若是能踩着宫里的一根草,算本公主无能!”

沈贤妃挥手,无视女儿的大呼小叫,对宋秋瑟道:“你怎么看?”宋秋瑟将信折起,放在桌上,说:“她认错,我是不信的,恨这种情绪搁置得久了,只会越来越浓烈。她恨我,也恨你。”沈贤妃点头:“我当时就是因为看透了她眼里的恨,所以才决定放弃她。其实不该放她入裴家门的,她要是做一个庶民,会安稳许多。”宋秋瑟皱起了眉,似乎在思量什么。

沈贤妃问:“你想到了什么?”

宋秋瑟迟疑道:“其实我不太相信这世上会有人重诺到如此地步,尤其是这些门阀世家,在他们的眼里,政治立场甚至比血脉亲缘更重要……我心里想了很久,与其相信裴家是重情重义的人,不如相信他们与裴红叶之间有别的东西拉扯。”

沈贤妃也皱起眉:“你说的很在理,我当初也有想过,但是,浔阳侯一家都已经伏诛,郑氏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能有什么价值呢。”宋秋瑟也想不通。

或者说她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敲了敲眉心:“罢了,以后再说吧。”

沈贤妃命人把那封信拿去烧了,说:“郑氏的身份入不了宫,以后不要再提她了。”

明姑姑接了信,点燃烧在了香炉里。

沈贤妃又提起眼前的事:“你的名声不太好了,可有应对之法。”宋秋瑟摇头:“且由他们说去。”

沈贤妃不赞同:“你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情,宫里会有麻烦找上你的。”宋秋瑟:“此话怎讲呢?”

沈贤妃淡淡道:“太后的病好了。”

太后被那条蛇吓出来的病已经快要养好了。宋秋色在刚大婚的时候曾去慈安宫请过安,可那时太后正病着,没见她,也传话给她让她不必再白跑。

如今,太后的病好的也正是时候,正好能赶上这场热闹。沈贤妃:“太后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宣你前去解释,你要提早想好应对之法。”

宋秋瑟心中对李曜的怨念又深了一层。

她叹气:“好吧,我想想。”

回到东宫,闻鸢向她禀告:“王妁今日又去昭鸾宫了。”宋秋瑟看向西边小院的方向,问了一句:“王娉呢?”闻鸢回道:“在屋里好生待着呢,自从太子殿下将她迁出来独住,她好似安分了许多,与王妁也冷了许多。”

宋秋瑟又着人去打听裴家的事。

消息传回来,听说裴元思院里闹了一夜,女人的哭声此起彼伏。闻鸢打探消息用的是潜龙卫的渠道,事无巨细,一一上报。“昨夜睿王将舞姬舒儿赐给裴元思时,特意叮嘱了一句,舒儿是个好女子,裴小公子若是用不惯,别打了杀了,将她遣送回王府便是。”李畅这话听着体面,却让裴家着实不好做人。王爷赐下的女子,一来不好拒绝,而来不好冷落,更不能当真把她遣送回王府,那无异于在打王爷的脸。

裴氏初来长安,得罪一个手掌兵权的王爷是大大的不智。他们只能暂且好好供着那位舞姬,先养一段时日再说。不过这一段时日,也足够给郑红叶添堵的了。宋秋瑟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盘算了一段时间,只觉得这一局棋越下越大,冗杂,难辨虚实真假,棋子们都已经占好位置了,战鼓却还迟迟不肯响起。大家都还在等。

李曜又开始忙碌起来,几乎见不着人影。

几日之后,圣旨传下,将高昌公主许配给了睿王李场。王妁又去了昭鸾宫。

傍晚,宋秋瑟在庭前赏花,碰上了匆匆忙忙跑回来的王妁。王妁停住脚步行礼。

宋秋瑟眼尖的发现她颊边红肿,像是挨了打。去了一趟昭鸾宫,挨了一耳光回来。

想必王贵妃坐不住了。

宋秋瑟不动声色,她回去了。

宛禾托着一个匣子,在她耳边轻声道:“主子,你要的大玉环做成了。”宋秋瑟惊喜地看了她一眼,掀开匣子。

里头是一枚尺寸更大些的玉环,用羊脂玉雕刻而成,莹润洁白。宛禾道:“奴婢去寻的那位工匠说扳指上的图样不能复刻,有违礼制,所以用了别的图样,是一只彩凤,主子你看。”李曜的那枚玉扳指也取回来了。

扳指上雕刻的是五爪金龙,难怪工匠不敢复刻。宋秋瑟显然心情不错:“彩凤也很好。”

没有人想得到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宛禾有些天真的问:“主子可是要用它做璎珞?我去给主子选几条穗子?”宋秋瑟欣然答应:“好啊。”

晚膳时,宋秋瑟一直捧着这枚大玉环爱不释手。李曜办完公事回来时,便见她在抚弄这么个东西。白玉还比她的镯子要小一整圈,上面零零碎碎系了很多五彩斑斓的穗子,更可怕的是,宋秋瑟还在试图往穗子上缝几个金铃铛。李曜呼吸一滞,扇子往桌上一甩,抬手就是示意众人都退下。宋秋瑟双手举起玉环,笑着看他。

李曜解了衣带,缓缓走上前,将手指一根一根的放进去,丈量了一番,摇头道:“不行,尺寸不对。”

宋秋瑟不以为然:“没关系,你的尺寸也是会变化的。”李曜:…”

宛禾在门外清脆地说了一句:“桌子热水都备好了。”李曜在原地停了片刻,猛的掉头就要往外走。宋秋瑟站起身,提起裙摆小跑了几步,用力往他背上一扑。李曜如果不想让她摔倒,只能小心接着她。系着彩绳的玉环就在他眼前荡呀荡。

李曜背着她,放软了口气:“你瞧我这在外忙了一天,你总得让我用个膳。”

宋秋瑟贴着他的耳畔,吹了一下,说:“待会儿一定会让你吃饱的。”她就是欲念深渊中长出来的一朵花,无尽的哀艳。这样的气质对李曜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他无法拒绝。

哗啦一声。

他被宋秋瑟推进了水中。

溅起的水花泼洒在波斯的地毯上,像是绽开了一朵朵湿润的小花。宋秋瑟头发散在肩上,几乎盖住了她的大半身体,她缓步走入水中,拿着玉环一步步逼近,直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