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弑神大战
从天阿山的传送法阵出来时,邱苛脚步不停,一路向东南方向疾行。崇吾山,玄衍剑宗,云虚殿。
在从邱徵那里得知龙脊海域具体发生了什么后,邱澍冷笑了一声:“如此大的手笔,竞不知背后究竟是何人!”
邱徵道:“云舟现如今停靠在域洲青石湾处,暂时不会离开,戒律司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其他四宗也必定不会坐视不管。”邱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据我所知,大荒瑛山的万魔窟和蛮荒不周的锁妖井均无动静,应当和此事没有多大关系。”若是有什么动静也会立即被北渊无幻极域和无妄海贺家所察觉。“对了,师兄,"邱臻看向邱徵,蹙眉问道,“云舟上幸存下来的那数千人,不知该如何安排?”
“毕竟龙脊海域向来由上宗护卫,如今却发生这样的事,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倒的确是件麻烦事,“邱徵开口道,“五宗原是打算派出些人手,将这些人各自送回家,只是那些人如今……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不曾想,容家竟然愿意出钱相助,照料这些人的后半生,倒是做了一件极大的善事。”
“可容家为何要管这个?"邱澍疑惑不已。邱徵摸了摸胡须,道:“听崔宗主说,是容家少主的意思。”“怪不得,听说容家那个孩子自从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就一直在积善行德,"邱澍叹道,“唉,可见是个性情纯良的好孩子,怎么就遇到了这事,也不知他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原来容家的少主也被卷入了黑域之中啊,"邱臻了然,“怪不得天策宗和容家如此着急。”
她说完,头微微一转,便看到了一旁蹙额颦眉的邱澍师兄,心里不禁感慨,同门五个师兄弟姐妹,就属她这个二师兄最为多情多感。邱臻感叹完又接着道:“师兄,你是不是忘了,容家那位少主可是位颖悟绝伦不可多得的天才,论天资,可不比时绥差到哪里去。”她挑了挑眉:“再说,他亲舅舅崔执玉可是如今天策宗的宗主,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手段将人给营救出来,师兄又担心个什么劲?”崔执玉倒是好运,孤寡多年,两个外甥倒是一个比一个强,哦,对了,他那个表外甥女贺兰殊也是不遑多让。
“也是,“邱澍点头,停了停,看向邱徵,低声问道,“那其他人呢?我们是否要派人营救?”
“救?拿什么去救?”
邱徵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苦涩:“不是我们过于无情,而是我们都知晓这不过是无谓的牺牲罢了。”这些裂缝后面对应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没一个人知道,只知道一些高阶修士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或许有,只是他们不知道。
所以在这种根本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将修士送进去,简直就是在害他们的命。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事,其他几宗或者世家会不会做,他们不会管也管不着,但他们剑宗绝对不会做,也根本不值得。半响,邱澍移开了视线,有些艰涩地说:“若是没有那场大战,应该是可以的。”
这话一落地,在场的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是啊,那场弑神大战,神族虽尽数陨落,可也毁了整个天水界,毁了他们,连带着他们那些参战的前辈也尽数陨落。邱徵闭上眼睛,嘴角勾起讽刺而悲哀的弧度。这是他们从玄衍剑宗历届宗主长老那得到的传承记忆,然而身为宗主,他知道的要比师弟师妹们更加详尽。
那群冷血傲慢的神,驰们诞生于太古扶桑,强大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然而这样的存在却没有死于各族联合之中,反倒死于同类相残,成为了这局棋盘中最大的牺牲品,当真可笑。
“但,我们赢了。”
邱臻用余光看了看邱徵,迟疑一瞬,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而且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这一战使得妖族圣妖、魔族天魔这些妖魔大能几近覆灭,即便有存活下来的也已尽数被囚。”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轻叹一声,不得不提的是,曾经世人眼中那些邪恶残忍的妖魔却是当初最先发起反抗,想要弑神的。不过最后,无论是妖族、魔族,还是人族,他们的最终目的都达成了一致。相比人族的委曲求全,在夹缝中不断忍耐,通过迂回、变通的方式来谋取想要的结果,妖魔两族则更加直接。
他们赌上了一切,这种背水一战、不畏生死的精神,除却和人族积压数百年的累累血债,还是很令邱臻敬佩的,当然,他们最后付出的代价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惨痛。
旧的圣妖死去,新的精怪诞生,可惜天水界已不比从前,能够开启灵智进行修炼的妖物精怪寥寥无几,即便有,也因苛刻的条件导致无劫可渡,修为停滞,到最后甚至不能完全幻化为人。
而魔族则更惨,大多数普通魔修都畏寒,可那一战他们失去了躯体,成为一团魔气,只能聚集在堇洲银川附近的惘孤城,苟且偷生。与他们相比,除了灵气大减导致修为难以攀升之外,他们人族可谓是好得多了。
“好了,往事不可追,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邱徵睁开眼睛,里面的情绪也随之沉淀下去。
他不再多想,朝着一旁的邱臻吩咐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将那些新死怨魂引渡到灵寂台,好让梵音寺的那些佛修们化解他们的仇恨,以免留有隐患,为祝百姓。”
邱臻应道:“这件事梵音寺已经知晓了,等净智和净慧两位大师超度完,会派法师们引他们入玄冥九幽之地,师兄不必忧心。”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通讯圆盘猛然亮起,邱臻看了一眼上面的讯息,挑眉道:“邱苛师兄要回来了。”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云虚殿的殿门前。邱澍看着他身后空无一人,心里沉甸甸的似乎想要上前一步,又生生克制住,最终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时绥没跟你一同回来吗?”邱苛回道:“他去幻海遗阙了。”
“什么?“这下不止邱澍震惊了,就连邱臻也忍不住惊道,“师兄,你是在同我们开玩笑吗?”
“我能同你们开什么玩笑?"邱苛眼神扫过去,脱口道,“他如今大了,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住了。”
邱澍眉皱起来,抬起手,指着邱苛真人:“师弟,你就是这般为人师长的,眼睁睁看着时绥去冒险?”
“不妨现在派人去拦?"邱臻抱臂思索片刻,开口道,“我想应该来得及。”邱澍点头,急急道:“对,须赶紧派人去拦截,务必将人给带回来。”邱苛径直出声:“拦不住的。”
听到这话,邱澍皱眉:“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邱苛不急不缓道:“因为我让他去玉徽居找微生开了。”“你一一”
邱澍被他这话噎住,半响,长叹一声:“难怪这些年来时绥与你不甚亲近。”
“我自有我的考量,还望师兄谅解,"听到这话,邱苛真人默了默,“但师兄若是真想借此骂我两句,师弟也定不会有怨言。”“好了,有什么可吵的?"邱徵皱眉紧,摆手制止了他们。又看向邱苛,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些什么,只道:“时绥毕竞是你的徒弟,我们如何说你该怎么做也会照做不误,只要你自己无愧于心便好。”但不得不说,他这个四师弟虽性子严厉脾气臭硬了些,可修为高深,剑法一绝,欲拜其为师的人还是源源不绝。
只是无论别人怎样示好,从始至终他就只有时绥一个徒弟。而且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世家皇族,一点情面也不留,背地里倒是遭了不少人的怨懑愤慨。
这一点上,倒是和他那个师妹邱修别无二致。邱徵收了心思,抬步重新走向高位,轻抬下颌,问道:“云舟情况如何?”邱苛回道:“我去时,鬼劫已经平息,只是听时绥说无幻极域的那位少主也被卷入了幻海遗阙,不过好在天策宗和容家早已通知了北渊。”“北渊?“邱臻端着茶盏,闻言,几乎一怔,“师兄,你确定?”邱澍在一旁接道:“别忘了,此行前往玉河检测灵脉的除了我们剑宗,还有北渊的无幻极域。”
“我当然知道,"邱臻嘀咕了一句,“只是我还以为他们会找借口拒了呢,毕竞往年都是如此。”
能离域检测灵脉已是不易,竞还愿履行上宗义务前往孟津,说实话,这还是他们顶替落霞楼跻身为上宗后的头一次。邱臻摸了摸下巴,疑问道:“据我了解,他们稀奇古怪的法宝应当不少吧?怎么这回连自家的少主都没能保住?”邱苛撇她一眼,呵呵道:“那照师妹这么说,容家那孩子此时也该平安无事喽?毕竟珍宝阁也不缺各式各样的法器。”“我也没这个意思,师兄何必打趣我呢?”邱臻放下茶盏,两手一摊悠悠道:“只是觉得他们域内子弟终年窝在那鸟不拉屎的荒凉地带,也不喜与人交往,便觉得他们跟乌龟也没多大差别。”视线在那三人之间来回扫了几遍,邱臻继续道:“况且,几位师兄又不是不知道,北渊那群修士,虽说各个修为高深,不可估量,但喜好阴冷又孤僻自闭,就连我们这些上宗修士对他们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不可谓不神秘呐。”她啧了一声,笑道:“如今这是破了天荒,终于舍得出来走动走动了?还是他们的少主,倒也稀奇。”
见邱臻说话又开始同往常一般,愈发没个正形,邱徵只得无奈道:“好了,休要妄议他宗。”
邱臻摸了摸鼻子:“师兄说的是。”
不过说到无幻极域,邱徵却不免想起了一些往事。百年前,域洲十三城与邪魔勾结,设下幽魂大阵,以致人世动乱,数万万无辜生灵惨遭肆虐屠杀。
而无幻极域域主苏宴白,那时还是个少年人,却以一人之力平荡祸患,可谓是一朝闻世、无人能及。
他尤记得,少年一身清姿玉骨,手中执剑立于风雪之中,屠尽了整个域洲的魔修邪祟。
等他们赶到时,幽魂大阵已破,触目所及之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而堆积在他脚下的尸山血海足以将整座不夜城给淹没。一片狼藉里,少年面不改色收剑回身,白衣翻飞不染滴血,尤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令人望而生畏乃至毛骨俱悚。面对众人的不解恐惧,他也只轻飘飘道了一句:“奉家严之命,除魔定乱。”
若非此举正义,杀得皆是无恶不作之徒,单凭这般狠戾决绝,必成天水界各宗心头大患,遭人所忌惮。
也是自此一战,无幻极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崛起,自然而然被列为上宗之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倒也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了。只因无幻极域居于朔洲北渊,与蛮荒不周接壤。那里终年大雪纷飞,刺骨的寒冰万年不化,天地被连成了一片,笼罩着空旷的死寂,神秘又危险。
若无域内修士引路,基本无人敢于踏足拜访,因而不像上宗其他四宗那样广为人知。
也不知那位终年闭关的苏域主,近况如何了……不过这般惊才绝艳之人,想必其子也定然不俗。邱徵回过神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但愿无事吧。”“能有什么事?"邱臻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很是无谓地开口道,“要是真的有事,那些个老东西估计早就坐不住了。”
邱臻嘴角温温和和地噙着笑,心中却暗自冷嘲着,一个两个都是天之骄子,身份高贵不比寻常人家,哪里会出什么事?不若担心担心那些探路石,那才是真正的可怜人,拼命修炼好不容易爬上来,以为能得到重视,岂不知到头来也不过是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炮灰、牺牲品邱徵坐在上首处,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她言下之意?只是人各有命,他们剑宗也无权干涉。
他揉了揉额角,斑白的鬓角和神态之中透着一股疲惫感:“总之无论如何,此事务必要追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