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甜(1 / 1)

第55章腻甜

苏予辞一怔,抬眼对上她关切的目光。

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

等将指尖的泥垢仔细擦干净后,苏予辞朝她微笑了一下:“无碍。”姜稚鱼皱着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是因为救她才受的伤吗?她犹豫了一会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只不过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可以忽略不计:“要不然,我帮苏道友看一下?”苏予辞见她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似乎是理解错了什么,黑水银一般的眼珠定定望着她。

最后还是撩起袖口,连带着将护腕、束袖一并解开:“那就劳烦姜姑娘了。”或许是极域长年冰雪不见日光的缘故,少年的肤色与常人相较,过分的白皙。

比起活人那种健康的莹白,更显出一种不见血色、冷郁病态的苍白,像是玉骨冰肌上落了一层凛凛秋霜。

然而本该无暇的小臂上此时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破坏了原本的美感。伤口周围的皮肉略微往外翻露出里面粉嫩的肉,就像被什么利器划开的一样,还在不停往外冒着血。

瞧着很是狰狞可怖。

“好严重啊,"姜稚鱼吸了口气,忍不住瞪大眼,将脸凑了过来,皱起眉,“苏道友不觉得很痛吗?”

没想到苏道友和宿姜一样,都这么能忍,伤成这样了,竞也一声都没吭。若是她,估计早就忍不住喊疼了。

苏予辞撇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毫无所觉, 轻声道:“还好。”姜稚鱼屈膝往后挪了挪,又向前倾身勾住苏予辞的另一只衣袖:“那苏道友坐在这,我好方便给你上药,你看行吗?”苏予辞看着她,没动。

姜稚鱼抿了抿嘴,松开了手,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从石床上下来时,苏予辞主动坐了下来。

见人坐下,姜稚鱼松了一口气,不再犹豫,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嗓音又轻又糯,哄人似的:“我尽量轻一些,要是疼的话苏道友就和我说一尸□。

看到苏予辞点了点头,姜稚鱼这才捧着他的胳膊,一点点擦净伤口边缘处的血。

等清理干净,她将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在苏予辞的伤口处,由于不熟练手指甚至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说起来,这是姜稚鱼第二次给人上药了,可还是有些生疏。她离得那样近,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过来,清浅的呼吸打在略显冰凉的皮肤上,苏予辞觉得他的伤口似乎都开始变得灼热起来。苏予辞垂眸俯视着她,点点萤火映在他的眼里。少女跪坐在旁边,蹙着眉正认认真真地给他上药,长长的睫羽不停颤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悲怯模样。

药粉接触伤口带来的刺痛感并没有让苏予辞发出声,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反而在心底产生了微微的兴奋感。

他的手臂轻轻动了一下。

“是我下手太重了吗?”

姜稚鱼吓得动作一顿,紧张地抬起头看着他,尾音有些发颤,解释道:“对不起,我没怎么给人上过药,这还是第二次,所以可能有些不太熟练。第二次?

那第一次是谁?

她那个亲亲爱爱的好"哥哥"?

那给他上药时也会像现在这般谨小慎微、惊恐无措吗?苏予辞唇角微微挑了挑,不紧不慢地想着。“这、这样是不是会好一些?“姜稚鱼歪着头,自下而上望着他,杏眼微睁,含着水光。

苏予辞居高临下与她对视片刻,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看了眼她轻颤的手,挑着漂亮的眼尾低低一笑:“无事,姜姑娘不必如此谨慎小心。”姜稚鱼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下。等她低下头后,苏予辞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黑润的眸子里像蒙了一层灰色的雾,所有的情绪都淹没在其中。很明显,她怕他,没有任何理由,无论他如何伪装,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苏予辞再一次确认了这个想法。

他很少有这种不解的情绪,也不是很明白。若是有这么一个令他忌惮的存在,即便他弱敌强,他也一定会在对方虚弱时,想法设法除掉他。

也或许不是不想他出意外,只是害怕他突然死在这里,就没人保护她了吧。毕竞这样胆怯无能的一个人,只能靠着别人的保护才能在这个地方好好活下去,不得不说,人是蠢笨了些,倒还挺有自知之明。想到这,苏予辞低下头,看着那道可怖的伤口,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问她:"姜姑娘,不怕吗?”

语气听起来十分的平缓从容。

可在黯淡的光线下,浓郁晦暗的冰冷恶意正从他身上不断扩散,蔓延。此时此刻,苏予辞正在以极大的恶意、偏见、傲慢,揣度着面前这个好心为他上药的姑娘。

“其实是害怕的。"姜稚鱼犹豫了一下,脸上有些赧然。她不想说假话,省的到时候又要自打自脸了。“可是害怕也没有用呀,你的伤口这么严重,血还一直流,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很危险,而且这里又没什么医修药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等上好药,姜稚鱼将药瓶好好收了起来。洞口处传来的海风卷起她的发梢,带来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有几缕甚至恰好垂在他的手臂上,带着丝丝的凉意,与之相触的那块肌肤瞬间变得痒痒的。

苏予辞很不舒服,不动声色地将那缕发丝拂离,只是没一会儿,便又重新贴了上来。

没想到她这样怕主人,竟然还会忍不住去关心主人,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虽然缚妖帛知道这伤口是他刚入归墟时为了抑制神力扩散自己划的,但此情此景还是让它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苏予辞罕见地没有反驳,垂着眼,静静看着那缕如绢似黛的青丝。眼神安静疏淡,寂静无波,像是在凝望那承载着凄冷寂寥却又漫长无尽的未明长夜。

他忽略掉胳膊上那点不适仔细想了想,好像从始至终他能得到的就只有责骂与嘲讽,教导与管制。

再后来,等他杀了那些人,这些斥责就变成了畏惧与服从,也无人再敢管教他。

从未有人在意过自己的感受,当然,也包括后来,他那个亲身父亲。他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一切本就应当如此。关心是什么?他从未体会过。

这样罕见的、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觉得陌生极了,就像被人用纸划破皮肤一样,伤口不大却格外地刺痒。

这种感觉当真是稀奇。

可惜,他不需要。

就在苏予辞微微出神之际,姜稚鱼还在轻声说着:“况且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也不是很厉害,苏道友要是跟着我一起折在这了,这世间就少了一个惩恶扬善的正道修士,那该有多可惜。”

像是被她话中某个词眼刺到了,苏予辞瞬间回过了神。惩恶扬善?

正道修士?

谁告诉她的?

怎么总是说一些引人发笑的蠢话啊。

苏予辞眼里盛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姜稚鱼眨了眨眼,仰起脸,一双杏眼直直迎上少年的目光,嗓音又轻又柔:“所以苏道友不会出事的,对吗?”

苏予辞隐去了笑容,漆黑的眼眸半垂着避开她的视线,眼底是看不清摸不透的情绪,无端地透出几分阴郁。

半响,露出一个浅浅的,三月春花般的笑容来,将那早已腐蚀、露出污秽的阴暗内里重新埋了下去。

他抬头,很轻很慢地吐出一句话:“不会的。”他当然不会出事。

姜稚鱼对着苏予辞也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来:“嗯,我相信苏道友不会有事的,毕竞你们都那么厉害。”

和宿姜一样厉害,一个能打好多个!

话说完,姜稚鱼从身上剪下一块干净的纱布轻轻缠在苏予辞的伤口处,末了还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苏予辞静静看了她片刻,视线移到她发髻间歪歪斜斜的流苏珠钗,忽然间就笑了。

还真是稀奇到让他有点恶心。

只是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失,就见姜稚鱼从纸袋里拿出一粒糖果:“苏道友,给你这个,甜甜的,很好吃。”

少女笑意盈盈,歪着头看他:“而且我记得苏道友好像喜欢荔枝口味的,我这刚好还剩一颗。”

姜稚鱼拿着糖在他眼前晃了晃,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你刚受了伤,吃颗糖心心情可能会好一点,这样伤口愈合得也会更快一些。”苏予辞微微一怔,不懂这是她从哪里听来的歪理,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没了想要嘲讽的念头。

这是第二次了,他低头看着姜稚鱼嘴角的梨涡不发一言。在他沉默的时候,姜稚鱼又往前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像是满山的梨花披上了晚霞,微风一吹便层层叠叠的荡漾开来,让人为之眩目。姜稚鱼指了指他的掌心,一张清纯漂亮的脸满是疑惑:“苏道友一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