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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错认

姜稚鱼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含着泪的水眸四下打量着,发现除了面前的蛟龙柱,并没有其他的人。

她忍着鼻头的酸涩,硬生生把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难道是出现幻听了?

还是说.…….

这地方有鬼?

就在姜稚鱼胡思乱想之际,一股湿冷夹杂着淡淡腥甜的香气迎面而来。石柱上的蛟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团青雾,慢慢从上面脱离出来。整个宫殿到处都是带着潮气的青雾,雾气绕着石柱一点点挤缩汇聚,像是要凝聚出一具实体,间带着若有若无的鸣吟声,振得人头脑发晕。姜稚鱼眼圈沾着湿红,咬住嘴唇,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石柱,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2……….”青雾在她眼前逐渐凝成了一条巨蛟,灯笼一样大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瞬间变成了活物。

蛟龙庞大的躯体盘旋在石柱上,缓慢绕着圈,蛟首低垂,于高处俯瞰着跪坐在地上的孱弱少女。

它浑身碧青,周身覆满坚硬的鳞片,在长明灯的照耀下闪着冷冽的光芒。恐惧的情绪一瞬间填满了姜稚鱼整个胸腔,倾覆而来的巨物感让她彻底呆住了。

或许她应该逃跑而不是跟个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可是四肢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能僵硬地看着那条青色蛟龙缓慢靠近。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姜稚鱼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微微的疼痛感终于让她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

掌心里出得都是冷汗,姜稚鱼不管不顾撑着柔软的鲛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诡异的宫殿。好不容易跑出一段距离还未来得及高兴,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就攀住她的腿腹同时也限制住她的行动。

姜稚鱼身体一滞,僵硬地低头看去,一截青色的尾巴正裹缠在她的小腿上,冷硬潮湿。

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啪嗒一声断了,姜稚鱼缓慢地转过头,顺着那截尾巴往后看去。

姜稚鱼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一恐惧紧张起来,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我、我不是一个人的,我有同伴.…”

“我不见了,他会来找我,真的,我不骗你。”她的脸上全是泪渍,哭得又可怜又狼狈,嘴里还在不停说着:“他……他很厉害的…….”

“特别厉字害.…………“重复的话不断从她嘴里说出来,“你肯定打不过他 ...可这样大的蛟龙,恐怕十个苏道友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吧……就在姜稚鱼拿人壮胆作势时,蛟龙已然化作人形。五官刚毅,头上长着坚硬的角,若是忽略脸侧上的青鳞片以及下半身长长的龙尾,看上去倒像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那双血红的眼睛直直对上她,根本没理会她在说什么。突然,缠在姜稚鱼小腿上的尾巴动了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她的腰将她猛地拉了过来。

他紧紧按着姜稚鱼的肩膀,或许是许久都不曾说过话,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笙笙,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我好想你姜稚鱼先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听到蛟龙喊她笙笙,也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胆量又渐渐升了上来。

“我不是、不是你口中的笙笙,"长明灯的火光沁润着她的眼角,姜稚鱼小声反驳道,“这条蛟龙,额,不是,这位蛟龙公子?你,你会不会是认错人…若不是姜稚鱼是切切实实没见过他,以这种熟稔的口吻与举动,还真的会让她以为他们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蛟龙怔愣一瞬,语气突然变得急切:“没有认错,你就是!”那双血红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在看见姜稚鱼被吓得脸色苍白时,猛然惊醒:“对,你不是,笙笙怎么可能会怕我呢?她永远都不会怕我的……”“可是长得很像,身上的气息也很像,没错….”他歪了歪脑袋,满脸都是茫然,可事实上,这动作配上他那双猩红的眼睛只显得恐怖诡异。

忽然,蛟龙恍然大悟一般开口道:“肯定是那个坏东西,是他,是他让你忘了我!”

“他想杀了我,"说着说着,蛟龙又委屈了起来,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水光,“他还让你忘了我,把我囚在这鬼地方不让我去找你,我真的等了你好久。““我不是笙笙,我叫姜稚鱼,也不知道你口中的“"他”是谁。”这一连串的质问诉苦彻底将姜稚鱼搞懵了,张嘴,徒劳着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可蛟龙哪里听得进去,只自顾自说着:“今天晚上我们就结秦晋之好,好不好?”

“啊?“姜稚鱼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愣在了原地,也瞬间找回了神智,“你说什么?”

她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结秦晋之好?

和她?

蛟龙开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今晚就成亲结契。”其实蛟龙根本不懂得结亲代表的真正含义,可就算懂,他也不在乎,他实在是等了太久,不想再与笙笙分离了。

在没被席听泠囚在归墟时,他曾问过那群弱小的人族修士,若是想要一直追随一个人,与她永远在一起,有没有什么好使的法子。那群人族修士无一例外,给出的答案都是定婚契,结为道侣。这种契约是最牢固的,可比什么血契、灵契有用多了。见她面带惊恐,蛟龙立刻温柔地哄她:“笙笙,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有这样你才能活得和我一样长久,再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了。”一瞬不瞬地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蛟龙眼里带着刻骨的忧伤与怀念,像是要把这数百年来的遗憾在这一刻通通弥补回来。他真的等得太久了…….

姜稚鱼心里又急又怕,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嗓音颤颤地发着抖:“会不会、会不会太快.了….”

“太快了,快吗?"蛟龙看她一脸抗拒的模样,喃喃不解道,“我只是想陪着你啊,还是说,你已经不愿意了?”

他盯着姜稚鱼的面容,眼神由一开始的不解演变成了哀怨,用悲愤的语气大声喊道:“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你不要忘了他当初是如何强迫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和她无关,姜稚鱼却像犯了错一样道起了歉,一副生怕被伤害的样子。她摇了摇头,下意识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指尖用力到发白:“不、不是的。”

蛟龙歪着头,以一副冰凉阴森的神态仔细审视着她,像是在看她有没有说谎,又像是在等她给他一个解释。

姜稚鱼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慌忙低下,胡乱说道:“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过才刚刚见面,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不如先培养一下感情,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她话说得极快,夹带着一股子哭腔,说完后,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蛟龙困顿了片刻,等消化完她说的话,立刻激烈反驳道:“不是才见面,我们很久以前就待在一起了,我是你的契兽,只是被逼着分开了!”“而且那个时候你答应我,等你回来就和那个坏人和离,再也不和我分开,这是你亲口说的,你怎么可以不守承诺?”蛟龙的眼泪掉了下来:“你没有骗我,你只是忘了,对不对?”见他哭得那样可怜,姜稚鱼心有不忍,不想骗他,可她胆子小,实在害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举动,只能选择沉默。见她如此,蛟龙也知道她是何意思了。

他松开抓着少女肩膀的手,恍惚间想起,几百年前,他为了她的一个承诺,自愿囚于归墟深海看守无尽门,直到如今偶然的一次机会,她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作为贡品送上来,才得以再次见到她。若非如此,他可能终此一生都见不到她了,他再也不要放她走了,他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眼中的泪水还未干,蛟龙就再度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努力宽慰自己:“没关系,即便你忘了也没事,我们也可以先成亲,这样待在一起久了,总有一天,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说着,又忍不住贴着她的面额蹭了蹭,像一条终于等到主人的小狗:“虽然你和以前长得有点不太一样,但我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认出了你。”姜稚鱼欲哭无泪。

姜稚鱼百口莫辩。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笙笙,当然长得不一样啊,而且还是百年前,她人都没出生.….

可眼下这场景,她想解释估计这条蛟龙也不会听,只能想想办法,能拖一会是一会了。

姜稚鱼顿了一下,不自觉咬着手指头,尝试性地同他商量:“可是,我现在有一点点饿,能不能先让我吃口饭……

这点上,姜稚鱼倒是没说假话,因为她是真的饿了。如果能拖延点时间,再顺便吃口饭,那就更好了。“不行,要等结了契才能吃东西。"蛟龙头摇得跟筛子一样,义正言辞拒绝了她。

听他这么说,姜稚鱼失落地低下头,抿了抿嘴,长长的睫羽颤个不停,粉白的足尖在细软的鲛纱上一点一点的。

她将视线移开,轻轻挪开蛟龙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蛟龙见状赶紧拉住她,将人拉得更近了些,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他打量着少女红红的眼眶,疑惑道:“笙笙,你是不是生气了啊?”几近千年了,怎么这爱哭使小性子的脾气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蛟龙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间带了点愉悦,还笑出了声。眼看着说也说不通,打也打不过,现在好像还在笑话她,姜稚鱼眼眶一酸有点忍不住了。

她吸着鼻子抽抽搭搭的,错开视线后轻呼一口气,用手背狼狈地抹着脸颊,还不忘应他一声,又呆又憨:“生气,生气有用吗?”说这话时,姜稚鱼并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带着点与人置气的腔调。因为她隐约觉得面前的蛟龙应该是把她错当成他喜欢的人了,不会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想着能不能博取他的可怜,最好心心一软,再把她给放了。可惜的是,蛟龙慌是慌了,却并没有被她的眼泪动摇自己的想法。他松开手,急急解释道:“不是我不让你吃饭,只是我曾听人说过,拜堂前吃东西会把福气给吃掉的。”

他循着脑海里的记忆,像以往笙笙待他那样拍了拍姜稚鱼的脑袋:“笙笙,你不要哭了,要不然你先睡一会儿,等时辰到了我们就拜堂成亲,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

姜稚鱼一怔,抬起头来,一双水润的圆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她好像从来没听人说过,书上也没写,听起来就像是骗人的。蛟龙见姜稚鱼立在那,一动不动的跟个小傻子一样,于是手一捞将她重新抱回了床上。

他体内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供给无尽门,眼下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和笙笙再继续聊下去了。

姜稚鱼走神了一霎,看着华丽舒适的衣裙,忽然间有些难为情,小声地问他:“那个,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吗?”“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又不是那个坏人!”蛟龙的耳尖有些发红,他往姜稚鱼头下放了个枕头:“是殿外的侍女帮你换的,这还是你以前留在这里的衣服呢,我一直帮你好好收着。”姜稚鱼松了口气。

等回答完她的问题,蛟龙没忍住,又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重新攀上石柱化为了石雕。

灯火如潮,映照着姜稚鱼乌黑的发丝。

她侧躺在床上,忍不住闭上眼,湿漉漉的眼睫贴下来,被长明灯的灯火照得根根分明。

要怎么办才好.……

其实姜稚鱼之前不是没有试着用兰铃同时绥联络,只不过发出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时她便断定她和时绥的联系一定是被某种东西给断掉了,这样一来,她能依靠的便只有苏道友了。

可她联系不到时绥,自然也不能通过时绥向苏道友传信,难道她真的要和一条不认识的蛟龙成亲吗?

还是被当成替身的那种。

姜稚鱼摸着腕上的兰铃,默默无声地流着泪。半响,终于闭上了眼,可眼眶又酸又痛,根本睡不着,即便她现下真的很累,很疲惫。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姜稚鱼睁开了眼,眼底神采黯淡。成亲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眼下这个境地,她也只能这般努力安慰着自己,可惜豆大的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要折在这了…….

广袤的海域刚经过一场狂风骤雨,可午后的阳光却依旧刺眼,仅剩的一丝凉爽也在逐渐攀升的温度里蒸发得一干二净。唯有新生的竹叶经过雨水的洗刷后焕发出鲜嫩的亮泽,翡翠一般透亮。几只灰褐色的鸭子发出“嘎嘎嘎"的叫声,大摇大摆地穿过柴扉躲进竹林里乘凉。

阳光直直穿过竹林,在油光顺滑的羽毛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像一匹点缀着细钻的丝绸。

宽敞的院子被稀疏的篱笆围着,竹影婆娑,亓官绥听着窗外的声响,隽骨的清绝高冷仿佛与周围嘈杂的环境割裂开来“都已早早入了秋,这天气还是这般热!”一个白胡子老道将袖子捋得老高,半蹲着不断往青铜冰鉴里加着寒晶:“也亏是住在海边,否则啊,真是要了我的命!”亓官绥垂着首,一时没有接话,神态疏离清冷,安静沉默得宛若一卷画。不过微生开也算是了解他的性子,起身拍了拍手便顺势往摇椅上一躺,拿起旁边的蒲扇慢悠悠地摇着:“瞅这模样,看样子是非去不可了?”闻言,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元官绥轻轻点了点头:“对,非去不可。”微生开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我也是不明白,你非要入幻海遗阙作何?那里危险重重,即便有安全之地估计也很难脱身。”“唉,未曾想你那师尊竞也同意,"微生开轻叹一声,“我竟不知何时,邱苛竞也同邱臻一样变得这般不着调。”

看着微前辈当面嘀咕自己的师尊和师叔,亓官绥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多年的挚友,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去计较。“微前辈不知,晚辈是有重要的人要寻,"元官绥眸光深了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可控的烦躁之感,修长的骨指握紧了手中的茶盏,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般情绪左右过了,“而且一定要带他们回来。”“天策宗、极域、容家,哦,对了,说不定还有崔家和谢家,"微生开又劝了他一句,“这事有的是人去急,哪里还需要你去冒险?”是有许多人,只是他们欲救的不是他想救的那个罢了。亓官绥微微偏着脸,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极寒极寂的气,恍若冬夜枯枝缀落的那抹细雪的冷月:“前辈不必再劝,晚辈心里已有所考量。”微生开摇扇的手一顿:“行,你心里既有了决断,我自然也无法像邱苛一般管到你头上来,你想去那便去吧,权当是还你师尊人情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时绥,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和我半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

微生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你该明白,自多年前我脱离灵究宫后就再也不问世事,更不想和什么上宗牵扯到一起。”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口浊酒,眯起眼睛轻啧了一声:“若非年少之时邱苛以身救了老夫一命,我是决计不会帮你的。”“晚辈知道,若有不慎,剑宗决计不会迁怒前辈,更不会追究灵究宫,“亓官绥眼帘微敛,“不过此番还是要劳烦微前辈了。”微生开摇了摇头,他哪里是担心这个,只是也没过多解释什么,开口道:“去把我的天机盘拿来吧,还在老地方。”“第十二卦,亥宫,"微生开敲了敲天机盘,翠绿色的流光一闪而过,露出刻着密密麻口口老符文的青铜圆盘,“否极泰来咫尺间,万事营谋大吉也,倒是个上上签。”

“看来这个忙,我还是能帮的。"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略一思忖便开口道,“除了引来黑域鬼劫外倒还有个法子能让你去往幻海遗阙,不过即便行得通也极为危险,因而即便是上卦我也觉得这法子并不稳妥。”弯长的睫毛在元官绥脸上投下阴影,亓官绥面色无波,淡声道:“微前辈但说无妨,诸般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

“《玉鉴大辞》中记载,幻海遗阙有别于现世的最大区别便是当空的两轮红月,无论哪方遗阙,都能看到。”

微生开看他一眼,默了默继续道:“我有一珍物,名为无定枝,乃神器乱玉京坠毁时遗留下的一小块碎片。”

“届时我会抽你一半神魂宿在无定枝上,再用天机盘将其诱入遗阙,至于那诸多未知世界哪个是你要去的,还需你自行摸索。”他加重语气,严肃道:“记住,只七曜?,无定枝便会消散,运气佳能赶上时间回来便无碍,可若赶不及,那便是最坏的结果。”微生开注视着亓官绥,半响,脸上浮现出几分难言的郁结:“不过有极大概率,你会葬身于遗阙,到时你那半个神魂散灭会损耗你近半身修为。”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此,你也甘愿不悔?”墨一般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微生开,亓官绥平静道:“晚辈愿意,无悔。”“好好好,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胆量一个比一个大,比不得,比不得….微生开苦笑一声,睨向他:“什么时候动身,我这还有刚冰好的海鱼,吃着滋味甚妙,要不要吃点再走?”

亓官绥冲着微生开抱剑一礼:“诚感前辈挽留,不过晚辈实在耽误不得,下次必定登门拜访。”

“算了,你还是别来了。“微生开连忙摆摆手拒绝了,也不再耽搁,“那便开始吧。”

百里之外的龙脊海域风平浪静,只这小小一方结界内变波谲云诡、变幻莫测。

微生开立于院落中心,口中低声吟念法决,一截琼枝从他掌心心探出,飞快生长,枝丫蔓延直至缠上亓官绥的手腕才硬生生止住。见状,微生开手指一弹,无定枝脱离了他,白光大盛朝亓官绥扑去,而后形成一粒白玉种子,落在他的手里。

神魂已宿,微生开见亓官绥并未大碍,身体高高跃起,凌跃至半空。五指一旋,天机盘被抛至半空,刹那之间涌出无尽的字符,周围的灵气疯狂向着这里聚拢,传来阵阵风雷之响。

微生开双手结印,厉声喊道:“以我天机之名,”“一一开!

声落之时阵法已然开启,黑色的光幕向着两人压落而来。湛蓝透亮的天空传来轰隆的巨响,竹林里的鸟兽家禽皆四下逃散,整个地面显现出一道道龟裂,摇摇晃晃,几欲坍塌。微生开瞳孔骤缩右手飞快捏了一个法诀,硬生生将其凿出一道裂缝,他掌心一翻,无定枝便携带着亓官绥的半块神魂如离弦之箭射向缝隙。在黑域即将关闭时,微生开满头大汗,忍着伤痛朝亓官绥大声喊道:“切记,两轮红月重叠之时便是你带人归来之日,若是错过了,除非命陨,否则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等将那缕神魂顺利送出后,微生开才缓缓揩去嘴角边的血丝,他看着阵法之中盘腿而坐的少年人。

青色的衣摆一丝不苟地铺落在地上。

金光跃了上去,从葳蕤琴俪的长睫到白瓷无瑕的长颈,轻轻浅浅,恍若桃月清冷又温柔的春雪。

虽陷入昏迷但少年人劲瘦的腰身依旧挺得笔直,坐姿也十分端正,如此一看倒是很符合他们玄衍剑宗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