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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失控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远不近,不急不缓,如同鬼魅揪着姜稚鱼的心脏,一点点啃食殆尽。

锈红的月光浸透了开阔却冰冷的荒野,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充斥在鼻间,紧紧跟着她缠绕着她。

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姜稚鱼已经意识到了,她其实根本跑不掉的,他只是在戏弄她,就像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一样,感到有趣和满足。或许是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姜稚鱼鼻子发酸,眼眶酸胀,不再无谓地逃跑躲藏,而是停了下来。

在她停下的那一刻,梅香陡然浓烈如实质,化作冰针刺入鼻腔。姜稚鱼慢慢地回过头,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不远处,一道修长的人影正闲庭漫步般朝她慢慢走来。“怎么不跑了?"温和的声音里裹着笑意,落在姜稚鱼耳中恰似恶鬼咀嚼骨渣。

苏予辞停在她七步之外,苍白的指尖悬着一缕凝成玄晶的寒光,折射着血月的幽芒:“我可以再给姜姑娘一刻钟的时间。”眼睛微微颤抖,湿朦朦地像失了神,轻轻的疑问声从姜稚鱼的唇间溢出:“为什么总是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恶意,为什么总是想要伤害我,我不明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苏予辞凝望着她眼中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惊惶不安,慢慢地想,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只是因为他想而已。

就这么简单。

他以居高临下的目光脾着那张已经开始变得湿润的脸,高挑的身姿完全背对着红月,缱绻妖冶的五官上全是闇翳的阴影。那双本该藏着千万朵春江秋水的眸子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光,被阴影染深了许多,乌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死井。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完全笼罩住了姜稚鱼。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滚落,姜稚鱼哀哀地看着他,唇角动了下,抽抽嗒嗒地问他:“你要杀了我,是吗?”

苏予辞停在她面前,只有一步之遥,没说话。雾气沉在她眼里,晕成深重的红。

见他沉默不语,姜稚鱼攒了点力气哆嗦着靠近他,强迫自己去拉他的袖摆,软声哀求道:“不是我愿意的,对不起,苏道友,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不会这样了….”

她哭得停不下来,她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一声声笨拙的求饶诚恳到近乎让人心生爱怜。

苏予辞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袖口,沉默了片刻,像是略觉得有趣一样笑了笑:“杀了你?姜姑娘为什么会这样想?”“因为、因为感.……….”

姜稚鱼张了张嘴,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味道很不好,咸咸涩涩的。苏予辞露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友善的笑,漆黑的眼底却蕴含着可怖的危险和极度的克制:“那姜姑娘的感觉还是很准的。”修长身躯落下的阴影已全然笼罩她,姜稚鱼浑身一僵,松开他的袖子,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像是铁笼里濒死求救的雏鸟,孤立无援。“不要伤害我,好不好,求你,求求你…”姜稚鱼抱着膝盖缩在地上,不断恳求着,眼泪流个不停,看着很无用,很没出息。

苏予辞轻轻笑着,眉目含着春色,眼底却凉薄,垂眸,用平淡和缓的语气说着令人胆寒的话:“好了,别哭了,不会现在就杀了你。”他半跪在姜稚鱼面前,苍凉的手穿过柔软的发丝轻轻摩挲着,而后,猛地将她按在地上。

苏予辞无比清晰地知道,这是即将跌入悬崖深渊的一种警告,应该及时扼杀,避免危险的到来。

可,那又怎样?

手撑在她的头侧,苏予辞单膝抵进她蜷曲的双腿之间,用一种姜稚鱼无法反抗却恰到好处的力度桎梏着她。

姜稚鱼的后脑枕着他的掌心,眼睛微微睁大,震惊又惊恐地望着向她笼罩而来的阴影,泪水滑落下来。

“你可以反抗我,"苏予辞嘴角露出一点轻蔑的、淡的恍若不存在般的笑,俯下身,将她披散的发拢至一边,“但反抗也好,顺从也罢,区别并不大。脖颈处是微凉的呼吸,姜稚鱼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浅淡的笑声。话音刚落,他吻了下来,轻柔不带丝毫青欲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处。在第一个吻落下时,姜稚鱼受惊般身体一僵,她无法置信,不能理解,刚要躲避肩膀便被毫不留情地按住。

苏予辞将她压在身下,高挺的鼻梁抵着她的下颌内侧。他有点愉悦,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愉悦,可似乎是得不到满足,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难以言喻的恐惧传来,姜稚鱼眼皮一跳,惊惶无比地挣扎、推拒他:“不要,放开,放开我!”

声音有些发颤,显得苍白又无力:“这是不对的,苏道友,你不能这样做,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反抗微不足道,但足够令苏予辞产生不满,颈间那块雪白的皮肉被不断吮吸,磨了磨,便被猛地刺入。

冰冷的,剧痛的,无法反抗的。

鲜血溅洒在了那洁白如雪的下巴处,一滴滴滑落,像四月的流苏花开。姜稚鱼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张了张嘴,哀哀的申吟声伴随着腥甜的血液一同从她的身体流淌而出。

缚妖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往年神力溢出控制不住时顶多是以杀止之,如今是怎么了?

可神族不会食人,只有吞噬同族强大自我的欲望,除非她是……不,绝对不会!

缚妖帛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说神族已然覆灭,只单说她,既无神纹也无神力,还这般弱,怎么可能是神族?

难道是因为浮生引的出现?

“我疼……苏、苏予辞,我好疼,我好疼…眼泪跟汗水混织在一起,虚软低弱的哭泣求饶一声声灌入苏予辞的耳间,声色近乎哀鸣,妄想勾起对方并不存在的怜悯。苏予辞恍若未觉,齿间力度不减,重重地吮吸着,温热甘甜的血不断从喉间涌入。

因为亢奋,那双漆黑的眼渐渐变成了银灰色,漂亮得像是香艾燃尽后的灰烬,颜色浅淡,细腻柔滑。

姜稚鱼看不到,她只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死去。“苏予r.…….”

为什…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稚鱼大睁着眼,喘息着,脸上满是迷茫,眼泪不停地往外涌。一片黑暗里,她无处可逃。

扯着苏予辞衣襟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姜稚鱼心里陡然生出一些绝望来,最终,慢慢松了手。

他说得对,在他们眼里,反抗和顺从其实都是一样的。远处,弑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臂上不停跳跃的红线,而后继续保持着沉默。

主人因浮生引而失控,所有的声响动静全都一字不漏地传入他们的识海之中。

带着哭腔的、胆怯的解释与求饶,哀婉孱媚地在脑海深处断断续续地响起。柏仇不耐地啧了一声:艹,哭得-.……

后面的话被他模糊了过去。

渠璃口气轻佻:立了?

鸦玖慢悠悠地接道:随便找个地方动手啊,自给自足。柏仇狠狠吸了一口金丝熏,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一起打包麻溜地滚吧!拉长带笑的尾音像融化的焦糖,黏腻危险,渠璃哼笑:这么恼怒做什么?这么瘙,有反应不是很正常?

栖醉温和劝道:没必要辱骂她。

鸦玖偏低的声线带着一丝慵懒的不屑,轻蔑鄙薄之意都不必用言语表述:这算什么辱骂?共识而已。

栖醉摇头,但笑不语。

槐听甩了甩长刀上的血,单手将如缎似玉的绦带覆在墨绿的眼处,符文流动,诡艳的妖纹消逝不见,开口,冷漠嘲讽道:污言秽语,控制不住,不如切了兰烬不解:切什么啊?

诡雀轻笑:没什么,开玩笑呢。

兰烬面色通红,忍不住踹了一脚桌子,把手下全都赶了出去,急躁问道:哥几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听她哭,我就越难受,身上还有点热,我平时也不这样啊?

意味不明的笑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他们不说话,只有苍梧给出建议,声线带着不明显的嘶哑:难受就去杀几个人。

兰烬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挠头抱怨道:这破镇子一群傀儡,哪来的活人给我杀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哭得我心烦!诡雀用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含笑语气说道:应该快了。毕竞现在已经孱弱到完全哼不成一个完整的声调了。弑雪平铺直述:是快了,快断气了。

栖醉温声道:应该不会。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予辞终于从姜稚鱼的脖颈处离开,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

伤口还在缓慢流着血,苏予辞盯着那处看了片刻,再一次垂下头,直到最后一点血也被他舔舐入腹才彻底将人放开。姜稚鱼瘫软在地上,即便没了他的禁锢也爬不起来。她哭得很凶,很厉害,一边哭一边打着嗝,身子一抖一抖的,像冷极了一样不停打着哆嗦,可想而知,她有多么地害怕。眼睛被泪水模糊,姜稚鱼什么也看不清,索性闭上眼,明明恐惧到了极点却破罐子破摔地说出一句出乎苏予辞意料的话:“苏予辞,我不喜欢你。”呜咽着,有气无力:“我讨厌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她不断重复着“讨厌”这个词,像是小声抱怨,又像是气急了故意说给他听,声量很小,偏偏控制在苏予辞能完全听到的地步。讨厌吗?

起身的动作一顿,苏予辞无所谓地笑了笑,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这是一件很明显的事。

很无伤大雅的一句话。

毕竞讨厌他的人有很多,并不差这一个,只是,十之八九都已经死了。苏予辞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或许他可以教一教她怎么对付厌恶的人,而不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只会说着讨厌。

有什么用?

像是听到一个滑稽有趣的笑话,苏予辞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好生气的。

苏予辞慢慢开了口,声音很平静,是一种在陈述事实的口吻,没有任何喜怒:“姜姑娘,其实你的喜欢与否,并没有任何意义。”“你知道吗,姜姑娘,你真的很愚笨不堪,像一只待宰的羊哀求着屠夫放下屠刀,注定不可能得到心软的回应,又蠢又可怜。”他盯着姜稚鱼,缓慢地说着,口气很温和,即便说的是极其尖锐刻薄的话,也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可他的眼神里却透着赤裸裸的嘲讽。“因而我也从未将你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去看待你,你、我,都很清楚这一点。”

很难说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此刻,苏予辞像满怀恶意的水蛭附着在一小块流血的创口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对方造成伤害。眼神缓慢而挑剔地审视着她:“即便没有及人的头脑也要有过人的武力,可偏偏这两样姜姑娘都没有,只有一副空无起用的样貌和身段。”“还要怪别人欺骗伤害你,"苏予辞语气平静,银灰色的眼瞳像山涧飘摇的晨雾,让人完全分辨不清里面的情绪,“难道不是你的错?”那点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自尊被彻底碾碎,姜稚鱼雪白的面庞上没有泛起任何血色,不断将自己缩成一团,像只怯弱的小老鼠。她很委屈,无从概括的委屈,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苏予辞就这样看着她哭,半响,突然笑了一下,如此的傲慢与轻屑:“但凡有一样,或许我都可以高看你一眼的,姜姑娘。”姜稚鱼又羞又恼,胸口隐隐作痛,她握紧了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睁开眼,攒足了力气,对着苏予辞哭喊道:“我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我也不需要你的高一一”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直接掐断了。姜稚鱼眼瞳骤缩,无比惊恐地仰着脸,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目之所及,是银白如月的长发,银灰色的虹膜像是流动的水银,星轨般一圈圈流转着无数神秘的光点。

只有最深处的一线竖直状的瞳仁,呈现出血霞一样的绛红。冰冷奇异,令人生畏。

一时间恐惧与惊愕一并袭来,姜稚鱼手脚冰凉,甚至动一下都动不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句:“你的眼………苏予辞看到姜稚鱼这样明显的胆怯惧怕,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此刻,他只想将那根陷入他血肉里的软刺一点点拔出来。

唯有如此,才能遏制这隐藏在最深处、在未来可能会对他造成无尽毒害的不稳定因素,让一切回到最初始的平衡。

“和我无关?”

目光轻慢地落在姜稚鱼的身上,苏予辞淡淡地开口,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刻薄:"难道之前拼命讨好奉承我的不是姜姑娘自己?”“其实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容道友说得很对,这不过是姜姑娘你的天性本能。”

怀揣着某种显而易见的恶意,苏予辞挑了一下眉,一抹讥讽的笑容从艳红的唇角显现:“为了活下去,每日里战战兢兢,学着卑躬屈膝地讨好别人,一定很辛苦吧?”

“也不一定对,毕竟姜姑娘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会为了活下来朝人摇尾乞怜,哭着卖乖求饶,怎么会辛苦,应该很熟练才对。”苏予辞声音里带着一点笑:“呐,说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我没有必要在姜姑娘身上找寻一些认同感,毫无意义。”太害怕了,怕到姜稚鱼根本听不见苏予辞在说什么了,只一顾惊颤地喘着气,脸色越来越苍白。

很突然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身体本能地开始发抖。不会有人长这样的,在姜稚鱼的认知里,那是只有妖物才会有发色眼瞳。所以刚刚,他不是在咬她,而是想要吃了她,对吗?连绵不断的眼泪终于将苏予辞心里的那点软刺磨平了点。不得不说,苏予辞很喜欢她睁着这样一双满含恐惧与泪水的眼睛看着他,从一开始就是如此,莫名的喜欢。

长了一张懦弱的脸,尤其是在含着眼泪看人的时候,又可怜又可悲,像是什么人都能去欺负一下。

苏予辞想,多适合他们这种人啊。

凌虐欲油然而生,很突如其来又悄无声息。他没必要约束自己,这样软弱无能的人,他无论怎样对待她都不过分,不是吗?

苏予辞轻轻笑了一下,眼神中多了一抹深不见底的暗色,蓄积着的无数阴暗而负面的东西,满载不住,几乎要溢出眼眶。谁都可以,所以,我也可以。

冰冷素白的长指抚上姜稚鱼的面颊,苏予辞掐住姜稚鱼的脸颊将她有些瘫软的身体朝上提起。

另一只手的手指则在丰润的唇缝间来回轻抚,柔和又蛮横:“哭得那么可怜,我有说错什么吗?”

无尽的惧意将她攫获,姜稚鱼有些无措,咽了咽喉咙,感觉有些心慌气短。手指压开唇肉破开齿关就这样抵了进去,姜稚鱼惊恐地挣扎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咬。

伸进去的指节屈起顶住她的上颚,苏予辞问她:“下巴还想要吗?”在这句话落地后,姜稚鱼颤缩着很快克制了自己。此时,她什么也不敢问,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求对方能够满足她的顺从,放过她。

反正已经很懦弱了,所以,就算是再懦弱一点应该也没有关系吧?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她可以一直像这样依附别人,靠眼泪博取同情,毕竞这是她最擅长的了。

苏予辞笑了一声,那点欣悦落在姜稚鱼的耳中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懦弱不堪。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漂亮,像一尊璀璨高贵的白釉瓷,可本质也不过是一团悲哀低贱的泥巴,可以被随意镊弄,塑造出他喜欢的模样。姜稚鱼被迫张开嘴让他的手指进来,冰凉的指尖按住她的舌,在温软湿润的口腔里漫不经心心地翻搅着。

挑起,夹弄,绞缠间发出粘腻的水声。

里面软热湿滑,苏予辞的手指渐渐深了,半根手指已经捅到她的嗓子眼。浓黑的睫毛粘连成片,脆弱得像是落了水的蝶翼。姜稚鱼受不住,难受得几乎窒息,本能地做起吞咽动作,软嫩的喉口剧烈收缩,不断吮吸起他的手指。

苏予辞盯着撮他手指的那张面容,中指下压,在她咽喉的最深处轻揉了两下。

姜稚鱼“啊"了两下,想闭上嘴巴,又不太敢,眼睛含满了泪,从眼尾滚落下来,一张小脸都被泪水浸透打湿。

有什么好担心的,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只小蝼蚁,弱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掐灭。

苏予辞抽出手指,姜稚鱼被放开,没了支撑瞬间瘫软在地上,剧烈地抽搐咳嗽,口水和眼泪顺着嘴角与眼角胡乱地流了出来。看着手指上透明的水液,苏予辞慢声问她:“我的手都被姜姑娘弄脏了,怎么办?”

“要舔干净。”

“会舔吗?”

苏予辞轻叹一声:“算了,这次就不为难你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哭也没用,知道吗?”“我的脾气也只比容絮好一点,"见姜稚鱼傻了一般不吭声,苏予辞语气瞬间冷漠了些,“姜姑娘,回答我。”

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他,姜稚鱼呼吸窒了一下:“知、知道……很乖,很可怜,惨兮兮的,让苏予辞忍不住想要把她弄得更加乱七八糟才好。

苏予辞轻呵了声,俯身将上面的液体尽数擦在姜稚鱼的脸上。他既要享受践踏弱者的快感,又要要求弱者对其痛苦保持敬畏。贪婪又残忍。

天渐渐明了,赤金的小球最后一次落在盘里。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笼罩了此间,即便苏予辞很快收敛并护住了她,但姜稚鱼还是承受不住神力波动,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被碾压到窒息昏厥了过去。

苏予辞揩去她嘴角溢出的血,轻笑着,依旧很平静:“真的很弱啊。”冷淡的梅香将姜稚鱼包裹住,苏予辞划破手臂,掐开她的唇齿,将血滴了进去。

喂得不多,只两三滴,但足够修复她损伤的五脏六腑。缚妖帛看着这一幕,即便再无法置信,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面前这个昏过去的小姑娘的的确确是一位神族。

神族的血肉于他族而言无异于鸠毒,只有同为神族才能通过吞噬彼此来强大自己,修复创伤。

缚妖帛静了静,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开口劝慰道:等主人拿了浮生引,夺了亓官绥的神纹,以后就不会如此了。’“就是可惜了亓官绥的那身血肉不能化为己用,不过等将来打开神域,倒是可以将那些诸神残魂吞吃殆尽。'

“也算为将来入侵他方世界做了准备,毕竟那些世界是凶是吉,我们也不确定,总要做好十全的准备。

“嗯。"苏予辞神态倦懒,抱着姜稚鱼靠在一块石头上,闻言也只随意应了一声,也不知放没放在心上。

他看着歪靠在他胸膛的头颅,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不知为何,苏予辞慢慢回忆起自己前几日所看到的那一幕,从深处流出血来,滴滴答答,拉出细长的丝,有的甚至还滴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记性很好,即便同容絮相比,也不遑多让,因而只看了一眼,那副场景画面便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粉白无暇,很干净,很漂亮,像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和他的很不同,不,应该说是天差地别,不仅浓密茂盛,外观硕大还很丑陋。

脑海里又突然闪现出了之前在蛟龙殿他所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她是有些微胖的,肉都藏在衣服下,白软细腻,也难怪平时吃的这样多。

苏予辞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忆起这一幕,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脑子进水了。

不巧的是,那两次,她都在哭,哭得实在可怜,好像下一瞬就要活生生被自己给哭死过去。

苏予辞想,若是如此,那以后岂不是一见到她哭,就会想起那些淫靡的画面?

这可真是一一

太糟糕了。

苏予辞慢慢笑了一声,拿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两人的手搭在一起,都很白,不过比起苏予辞那种没有血色的、霜雪一般冷郁病态的苍白,是莹润的白,就连指关都透着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间,苏予辞将自己的手指严丝合缝地插入她的指缝里,掌心扣着她的手抬了起来,放在眼前晃了晃。手很小,软到没有骨头,只有他的一半大小。看着手臂不断涌出的血液,他用指尖蘸了些,一点点涂抹上她圆润光洁透着淡粉的甲片:“很漂亮,不是吗?”

缚妖帛不知道主人是不是在和它说话,但一反常态地沉默。苏予辞欣赏般捏了两下,抽出来,勾着她的腿弯,将人完全抱入怀里。垂落的裙摆被风吹动,翻卷,从精致冷白的指背滑过。过了许久,缚妖帛突然开口:主人,其实,没必要太过分的。苏予辞懒懒抬眼:“你是在说谁,她,还是苏宴白?”“不是,'缚妖帛犹犹豫豫道,'是极域的那些长老,若是留下他们,将来也算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况且他们对你很好,尽心尽力,是真的把你当成小辈来教导疼爱。这句话缚妖帛很识趣地并没有说出来。

苏予辞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往日里的种种,语气又轻又慢:“你说得对,可若要成事,总要有所牺牲,一味地顾手顾脚,总会让事情难办许多,得不偿失,恐怕还要节外生枝。”

“况且,他们都活了这么久,心思太多,一来,跟这样的人交锋,固然有趣,但长久下去,只会于我有碍,弊大于利,毕竞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索性便全杀了。”

“二来,"苏予辞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我这也是全了他们多年师兄弟的情谊,好让他们有个伴,否则一个人多孤单啊,按理说,他们应该感谢我的,缚妨帛,你说是不是?”

他说这话时很冷静,面带微笑,条理清晰,理所应当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缚妖帛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就仿佛他自有一套想法理论,即便异于常人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唯一正确的。这样的人是不会对别人的害怕痛苦表示怜悯的,他们没有同情心,伤害攻击别人也没有羞耻感,只有一种冷漠的、让人从心里就害怕的疯狂。缚妖帛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性格,扭曲病态,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被藏了起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在神力溢出不受控制的时候,才会从那虚伪的面容里显露出一点。

“缚妖帛。”

缚妖帛立马回过神:'嗯?'

“你知道吗?"苏予辞轻声道,“你现在的想法有点多了。”“缚妖帛,你能记清这是第几次了吗?"苏予辞微笑着,“再如何,我也不会计较,可过了,我就不喜了。”

这是在敲打警告他,缚妖帛知道,若是平时,绝不会这样轻拿轻放,或许是因为满足之后心情很好,连人似乎都变得善良了一些。雾气已经散了,容絮捡起落在地上早已熄灭的皮油灯,拿在手里慢慢地看。“我要把你推给别人,亲手。”

“可我会嫉妒,姜稚鱼,我真的会很嫉妒,很怨恨。”“可我实在舍不得,"容絮重新点燃了油灯,看着跳跃的火苗,口中喃喃念着,“我是爱你的,爱到可以舍弃许多,包括我自己。“可有些人不是,你或许会变得重要,然而在更大更诱人的利益面前,你总会成为被舍弃的一方。”

容絮站在旷野之中,对着那盏皮油灯自说自话。她可能会受伤,还会被欺压强迫,像你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本质上,你们这种人都十分享受那种征服并摧毁,打碎又重塑的快感。“我知道,所以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要杀了苏予辞。”一种熟极的烦躁从容絮的心底催生而出,遍植,扎根,最后腐烂:“一些事只能我对她做。”

可你不能,容絮,即便你和谢徊雅联手杀了苏予辞又能如何?彼死我伤,她也不过多活百年,此后无人再能护她,她的下场只会更凄惨。清丽柔和的轮廓蒙上一层血红的阴影,容絮笑了一声:“所以找寻璃火才是最重要的,让苏予辞爱上她,心甘情愿地用血肉延续她的性命,百年内,我会找到璃火。”

若找不到呢?

找不到?

干涩的眼球在眼眶中转动,带着伤疤的手指神经质一般痉挛了两下,容絮又笑了一下,但这次的笑声很短促:“啊,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