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说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不丑,只是一时狼狈而已。”
楼泊舟不清楚这句话在自己脑海回荡过多少次,但每一次响起,他都有一种想要撕扯开自己假皮,露出内里的那个他,让阿月看一看的冲动。不知那时,她是否还能舍予同样的宽宏容量,接纳那样的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两个声音交错呐喊:
“何不试试!
她是爱你的,她肯定不会怕你。
“可万一她害怕呢?
“假皮底下的真面目,连你自己都觉得恶心、丑陋,无法接受,难道她就能接受了?′
一层假皮遮盖着,就能长长久久拥有她,就算她一辈子不知道底细,那又如何?
可没有秘密能隐瞒一生一世,她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她猝不及防碰见,不如早早撕下,她能接受最好不过,要是不能,那就把她藏起来。
试试……
藏起来……
“试试藏起来……
忽地,一道自带明媚自由的活泼声音,撞破迷妄似的争吵,孤军异出。“阿舟,信我。”
因这点儿微末的希望,他大发慈悲,在侍女无法像灌药一样,把稠粥灌下小孩肚子里时,伸出了援手。
捏开小孩上下颚的骨节,楼泊舟用虎口顶着他的脖子,大拇指扫过,顺着咽喉,几下就把粥给顺下去。
动作中透出的熟稔,是他躲躲藏藏亮出的破绽一一宛如薄纱一样,影影绰绰透出轮廓的破绽。
云心月也的确发现了他这点儿破绽。
可她没有马上说,等用过饭,回上房沐浴过后,才托着半边腮帮子,目带探究看着灯下专心为她擦发的某个人。
有道是灯前观月,月下看美人。①
雌雄莫辨的楼泊舟皮肤白皙,身上还拢着一层薄薄的热雾,眉眼低垂。兰窗投下一抹清清冷冷的月光,把他照成一个仙气渺渺的脱俗美人,只差眉心一点红墨便能成仙。
这样一个美人,在小心翼翼为自己擦发。
他好似连头发丝都在诉说无处安置的绵绵爱意。没有人能耐受得住。
云心月都差点儿生出愧疚了。
她倾身靠近:"阿舟,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楼泊舟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否认:“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
“那你说说,为什么好几次阻止我看那孩子的脸?”他再度缄默不语。
垂下的眼睫毛,被月色与烛火投下暗影,蛰伏在下眼睑处。红润的嘴唇一抿,便泛出一点白,颇为可怜巴巴。云心月觉得自己像逼着女主强.制爱的混账东西,对方越是楚楚可怜,她越要步步逼近。
为自己的想象所恶寒,她打了个抖。
“算了。”
既然不想说,那就不逼迫他了。
等他什么时候想说,便什么时候说好了。
这头刚打定主意,那头忐忑许久,心心中还是天人交战的楼泊舟,听到她说“算了”二字,还没上溯本意,已经受激抬起眼,点漆一样的眸子,暗光一闪而过“什么算了?”
阿月不想和他有哪方面的牵扯不成?
唇角的弧度瞬间被收敛,眉眼多上几分锋锐,尾调也沉沉。“没、没什么啊。“云心月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愕然,又有些新鲜。她好像很久没看过他这副样子了……
猝不及防又见,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种乍然的惊喜。楼泊舟紧盯她眼尾微微上翘、舒展的肌肉,托着潮湿发丝的手掌在轻颤。他好像……又吓着阿月了。
但是,她的惊吓似乎只有瞬间,反倒有别的情绪占据上风。细看那情绪,好像是……带点儿雀跃的。
咚!
胸膛里的心脏重重一跳。
莫非,她之前所言都是真心,并非只是为了短暂安抚他信口胡谄?那么一一
他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再探一探。
楼泊舟起身,丢开手上布巾,微微俯身,将她围困在坐榻一角。她的心跳在加快,但眼尾还是舒展的。
他的心跳也在加快,“咚咚"如锣鼓密集。昔年徒手骑上猛虎后背,在它伤口上啮咬,被颠得撞上山石高树,连腿都折断一条时,他的心跳都没有这么快。
“阿月。“他试着放出几分乖戾,“我们之间,无法、也不能用'算了'这个词。”
云心心月像是后脖颈被扎了一针,先有点被刺了一下的麻痒传来,随后有冷意从脊背侵袭,一路爬上后脑勺。
这种刺激,除了危险之外,似乎还伴随着点儿古怪的畅快,落后两步到来,让她隐隐……有些兴奋?
完了。
她是不是和疯批皇叔待多了,XP从温柔系转到……唔,这种奇怪的地方了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更厉害了。
她吞了一口唾沫,忽地生出想要再刺激刺激他的念头:“为什么不能?你…话还没说完,他便用膝盖撞开她双膝,半跪在榻上。云心月退无可退。
他伸手撑在她脸颊边,停在膝上的影子慢慢顺着腰腹往上攀爬,将她一寸寸覆盖。
杉木与白茶的气息,点点侵入。
少年宽肩窄腰,本就足够高大精壮,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威胁和……性.感。
草草掩盖住领子的宽袍,因他动作散开,露出一线,有几滴未干的水珠,顺着那一线往下滑落。
她的眼神不自觉跟随。
略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他还是专注盯着她眼睛。
“阿月。“楼泊舟呼吸颤动,嗓音却极轻,脸色亦有些许苍白,“不可以说那样的话。”
不能,不准,也不行。
他听不得……
云心月眼睫毛跟着他的呼吸颤了一下。
明明最有压迫感,看起来占据上风的人分明是他,但他现在瞧着就像破碎的琉璃,眼神似乎藏着几丝一触即发的痛苦与癫狂,可往深处看,却是那么冥茫空落。
仿佛心心里从未有过着落一样。
“不说不说。“她看得心疼,刺激不下去了,张开手把他脖子圈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脊背,生怕他急得喘不上气,“刚才是我糊涂,说错了话。”“阿月……
“在在在。”
他拉开她的手臂,用手掌将她两只手的手腕并在一起,牢牢圈住,压到头顶上。
“??”
骤然失去行动力,云心月惊呼一声。
下一刻,唇上就是一热。
近在咫尺的楼泊舟,双眼紧闭,眼睫毛在轻轻颤动,似乎不敢看她容色。她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没有回应他。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眸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一片,水雾朦胧,眼尾殷红潮湿,像是被谁欺负过一样。
盯着她看了一阵,紧贴的唇瓣才一下一下点啄,与他强势的动作截然不同,透着缠绵的温柔,以及……仿佛讨好,或者表达歉疚的意味。云心月甚至看见他眼底有水波,随着烛火摇曳。“阿月…“交缠的呼吸也被他吞吃,“说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云心月迟疑了一下。
倒不是她不想说,就是觉得自从到达官驿,沙曦来报那孩子情况后,他的情况就有些异常。
她想弄清楚他的异常。
只是片刻,得不到回应的楼泊舟动作便骤然强硬,几乎要将她的唇咬破。“我唔、会……唔唔唔?”
这下,她是彻底说不出了。
“阿月……“他停下,用鼻子在她耳廓上轻蹭,潮湿的呼吸喷洒在耳后,“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呼吸落到耳根,他轻啄了一囗。
“对。“云心月抖了一下,“别、别…“亲这里。她脖颈一痒,就容易腿软。
楼泊舟将她想要捂住脖颈的手拉住,又亲了一口。“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会离开?"他说话时,嘴唇总若有似无碰触着。“唔…”云心月只能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信我!”
“好。“楼泊舟用鼻子蹭她衣领,“我信你。”他愿意付出自己所有的信任,相信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离开,相信她愿意见一见那个真正的自己。
“可你要是骗我……”
“不会的。“云心月眨眼,“我怎么会骗你。”“你要是敢骗我……"楼泊舟还是继续往下说,“哪怕你化作白骨,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但凡是她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一定要留下。他埋在她肩膀上,撑在坐榻后的手一点点收紧,亮出惨白的指节和突兀暴涨的青筋。
此时,他压根儿不敢看她,怕看见那双眼里全都是敷行。只要不看,哪怕她只是附和着,说来骗骗他,他也能帮着隐瞒自己,当作是真的。
云心月应他:“好。”
得到确切的回答,楼泊舟才算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缓缓松开钳制她的手,低头轻吹上面微红的一圈。“其实,我还有一事想与你说。”
“嗯?“云心月还在想他今日的异常,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只随口搭话,“什么事情?”
“新春过后,我们就成亲罢。”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