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个人(勉强两更合一)(1 / 1)

第76章第五十二个人(勉强两更合一)

一片枯叶夹杂着细冰被风摇下。

李真真一手端着碗,一手伸进裤兜,习惯性想掏出一根烟。却摸了一个空。

算了。

虽然男主没有说两天不去给他做神经元修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她第一次真正与他神魂交融时,昏迷了好几天,男主不也没出问题。可见神魂交融完全可以请几天假。

她今天山里来回跑了几趟,现在小腿肌肉还是疼的。没有男主鲜血的加持,她恢复起来要慢的多,而且这里距离行宫很远,高海拔夜行对她这种心肺功能差的人来说,真的很不友好。要么还是先把男主这摊子破事放下,去码头上搞点红薯来?李真真盯了屋顶一会儿。

随即她按了按鼻梁,将手里的高蛋白丸子放下,拿刀起身。沈确端碗的手微微一顿:“你去哪。”

李真真:“一点小事,回去一趟。”

沈确望着碗里浮沉的丸子,语气平静:“可是你已经答应我,这两天陪我了。”

“我又不是不回来。"李真真将匕首插-回腿上的插销,又俯身将鞋带绑好:“而且我在你身边留了机关,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会替我保护你,总之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系统虽然靠不住,但身为司长家的大少爷,身上保命的东西不要太多。万一有危险情况,逼他拿几个出来保护沈清尘怎么了。反正系统现在还以为沈清尘是男配,难道还会见死不救。沈确搅拌的动作停下。

淡薄的水汽从锅里漂浮而上,温润了他的眉眼。他停顿了许久才道:“你便是这么保护我的,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

“你可以按照时辰扣钱,但如果不是我救你,你早已经死了,你若真要和我算账,我们不如从头开始算。”

李真真拍了拍身上的灰,直起身说:“你作为沈确的幕僚,不可能不知道我是你们岛主即将成婚的夫人,主上之下皆为家臣。别说五万两黄金,我便是要你白送我五十万两黄金,你也得乖乖奉上。”“我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给你面子和你做交易,按你们这儿的等级制度,你应当对我感激涕零才对。”

她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原来她还记得她是他的夫人。

如今天色已晚,她又想去哪里。

又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这么晚,还要翻山越岭,不辞辛劳地去见。沈确看着李真真平静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死湖一般的心底,燃起了一把大火,将自己的肺腑烧得一片血肉模糊。

鹤衣卫和鬼面死士虽然靠近不了她,但几个月跟踪下来,也并非毫无所得。他知道她身边藏着一个相貌风华绝代的男子。也知道他们关系亲近,甚至可能同床共寝。但他可以忍受翁珍珍婚前有倾慕之人,却不能忍受她与他订婚后依然如此。只是没想到,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废物……竞然躲过了他这么多次暗杀。

他本该早已将人剁成几段。

但几次下手,甚至有一次派出了几个高阶修士,都被人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

她身侧的那个病弱废物,听说连刀都拎不起,病得连门都不能出,又怎么可能有此等手段。

必是珍珍将人看得太紧。

想到翁珍珍把旁人放在心尖上护着的样子,沈确已经一刻都等不了。明知道崔家未倒,此时轻举妄动,风险极大。他仍假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原怜云。

原怜云果然误以为这人便是太清仙尊。

但原怜云也是个废物。

他都已经将事情做完了九十九步。

就剩最后一步,原怜云竞然还能让人跑了。而如今,珍珍与他大婚在即,竞还要深夜出行。除了要去见那个男人,他想不出别的理由。真是……令人嫉妒啊。

她就如此心急,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得吗?

沈确弯了弯唇角,觉得自己此刻的情绪委实可笑。他斗了那么久,争了那么久,明明已经心如止水,不会因为背叛而愤怒,亦不会因为低谷而伤怀。

天下如棋局,他也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

一颗棋子,又怎么会嫉妒。

嫉妒到想现在立马去杀了那个……那个将她从他身边引走的男人。嫉妒到甚至恨不得杀了天下人。

最好杀到这人世间,只剩他和翁珍珍。

杀到她的眼神,只能停留在他身上为止。

沈确按住自己的心口。

嫉妒的情绪如骨附蛆,眼看她就要离开,他猛然抓住她一角衣摆。“如果有万一呢?“他平静地说,氤氲的雾气遮住了他眼底晦暗的光:“如果今日有刺客寻来,我死了呢?”

如果现在她保护的是那个男人,也会如此随意行事吗?没想到李真真在他面前蹲下,歪了歪头。

“你死你的,与我何干?”

沈确笑了起来。

他的眉眼还是那样温和,仿佛被清风拂动的翠竹。说出的话,却堪称大逆不道。

“你可知晓,沈臣与沈确,是同一个母亲。”李真真:“”她还真知道。

“鹤羽夫人当年本是前任岛主臣下的未婚妻子,却被老岛主一眼看上,老岛主当夜便强迫了她,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了自己,不惜将她的族人拉到祭台上,一个一个地杀。”

“可惜他用尽手段得到她后,却不娶她,还将她幽禁在宫外一间院落,日日从密道出行,强迫她与他交-欢……只因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是她真的成为他的夫人,那便与他后宫中其他女人无异,他从此也会对她失去兴趣。”“他也不杀她的丈夫,甚至把她的丈夫拉来,逼她一女共侍君臣……这才有了沈臣和沈确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

沈确的手顺着李真真的绑着刀刃的小腿,慢慢往上轻抚,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器物。

他头微微抬起,眼睛向上看着李真真。

明明是清雅至极的容貌,语调却缠绵如丝。“你看网……这座岛上的人王,就是这样荒淫、下贱、没有底线的东西。”“流传给沈臣和沈确的血脉,也是一样的肮脏、污浊,令人作呕。”他将侧脸贴在李真真手背上。

李真真垂眸,沈确的指腹慢慢向上,抚上她的唇瓣,轻轻地摩挲。她蹙起眉,偏头避开。

沈确却仰头含住她的手指。

他的唇舌慢慢地从那布满薄茧的指尖,细细含到指根。“你也喜欢我这样对你,对吗?”

他亲吻着她的手--是那种煽情又带着黏腻的吻法,根本不像是他这种如竹如玉的公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却因为这样的反差,更显出极致的情涩。

情涩到连李真真都愣了一秒,一时忘记挣脱。“如今,你是沈确未来的夫人,我是沈确的臣下……我也可以侍奉你,我会侍奉得比沈确更好。”

他贴着她,微微喘息道:“这样,你拥有了我们两个人,便不必再去找别的男人满足你。”

“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你也会更爱与我生下的孩子……正如鹤羽夫人,更钟爱沈臣一样。”

李真真”

李真真……”

不是,这到底是一脚把她干到什么剧情里来了。明明都是中国话,她的大脑怎么就理解不了呢?李真真觉得自己的脑子要长出来了。

片刻,李真真抽-出自己湿淋淋的手指。

然后面无表情地在沈确脸上,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惹不起。

真的惹不起。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钱的正常人,她还以为可以轻松挣一笔。没想到这人疯到把她都给整不会了。

这钱谁爱挣谁挣吧。

系统看不下去李真真让男配吞蛆,早就溜达到洞外眼不见为净。他接这个小世界的任务是临危受命,当时太想证明自己,很多材料都没有细看,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任务研判这种基础性的活,他一贯都是交给秘书做的一-反正他爸给他配了二十几个秘书。

至于他自己,看最后结论就行,压根用不着那么详细地翻一遍。因此这几天,他都在补看这个任务从前的卷宗。还有之前那些任务者,虽然死亡黑匣子全都找不到。但是他们被杀前,总会有一些零星的影像传回来。这些资料,系统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还没等他独自消解心情。

就看见李真真甩着手,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从洞府里神情莫测地走出来。

系统:“………你又干什么去。”

李真真走得飞快,一溜烟就经过了他,头也不回地说:“回去找男主有点事。”

系统:……你小心点,别被男主看出来外来者身份。”他们都和男主朝夕相处这么久了,现在才来担心被看出来身份,是不是太晚了点。

李真真莫名其妙,但还是朝他摆了摆手。

系统看着李真真的背影,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个小世界有二千零二十七个任务者失踪或死亡。这个数据知道是一回事。

但亲眼看见他们传回来的临终影像,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小世界里的角色,绝不可能知道任务者的存在。但灯汐枝实在是太敏锐了。

敏锐到连身边人一个语气不对,他都能察觉出不同寻常。而且他杀人从来不找证据。

觉得有问题,就杀掉。

宁错杀一万,不放过一个。

系统至今记得,灯汐枝掏出最后一个任务者心脏时的画面。当时灯汐枝垂着眼睫,指尖握着任务者还在跳动的心脏,雪白衣摆拂过青石地面上几截断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迹。檐下春雨滑落如柱。

鲜血急速流失的空寂里,灯汐枝抬起眼。

安装在任务者眼里的传感器,倒映出灯汐枝幽远静谧、深不见底的双眸。一一是系统隔了一年想起还能做噩梦的程度。他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剧情畸变!

男主已经完全不像原书里那个清冷无尘的仙尊。反倒像什么变态杀人狂魔。

系统不愿再回想那一瞬间,头皮发麻仿若被直视的恐惧感。只觉得他和李真真能在男主眼皮子底下苟这么久,还没被男主发现身份。实在是他领导有方。

李真真赶到行宫时,又是快到清晨的时候。她再这么每天日夜颠倒下去。

任务没让她死,她说不定先自己猝死。

此时天色浓黑,远处群山间却显出了一丝隐隐的黛蓝。灯汐枝一颗棋子落入棋盘,慢慢睁开眼。

李真真今天一天说不定走了八万步,已经快累死了。她随手将匕首抛在桌上,便走过来看男主的状态:“昨天有点事耽搁了,你神魂…”

“无事。”

灯汐枝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随即又落下了一枚棋子。远处雪山在晨曦中渐渐显现轮廓,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窗棂上,堆积成一层薄薄的白纱。

他静静坐在窗边,白衣拂雪,宛若玉山倾碎、寒霜轻覆。柔和的光晕渲染在他半边白衣上,火炉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室内偶尔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浅淡的香气。李真真只觉得全身都松懈了下来。

就像泡在热水里一样。

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

能这样推开一扇门,里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神经病,有没有突然要和她生两个孩子的……真是太难得了。

在这样绝世的美人身边,李真真连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一点,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轻声问:“今天是哪只手赢了。”灯汐枝:“右手赢了左手半子。”

李真真:“…“还真能分出胜负?

她人松懈下来,马上闻到自己身上各种混杂的味道。作为一个直觉系的攻击者,她的五感其实也很灵敏。大部分时候只是不在意,但是若仔细闻,就能闻到自己身上沾染的泥土味、血腥味、虫卵味、沈清尘味、江霍味……甚至还有江霍贴在她身上出来时,液-体透过布料,粘在她身上的一丝石楠花味。

…还怪复杂的。

李真真有点受不了:“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再帮你修复神魂。”灯汐枝眉目丝毫未动:“好。”

李真真单手散开自己的长发,正想去洗漱。垂头时看见桌边小碟子里盛着一枚灵石蛋。还是她走的时候放在桌上的。

应该已经放了两天了。

男主天生仙体,不能食凡间浊物。

又仙脉尽断,与凡人无异。

对修士,或者经脉尽断的修士来说,灵气依然是维持生命的必备元素。就算身体已经不能储存灵气,也必须及时补充,不然一样会饿死。但灯汐枝却从未提过自己需要吃灵物。

这些灵蛋,还是她从原怜云的小厨房里顺手偷出来的。之前拿给他,他不是都吃了吗。

这次为什么又不吃了。

李真真在心底细微地叹了一口气。

在男主找她修复神魂之前,她一直觉得男主好像在刻意放纵自己身体的垮塌。

有种淡漠的、能活一天是一天的丧系感。

他从不主动出门,也从不提要求。

李真真从没见过他喜欢什么东西,也没有见过他有偏好的食物。甚至她卖掉了他的本命剑断尘,他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仿佛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失去,也没有什么东西想要拥有。被践踏、被背叛、被屠杀,于他都不过沧海一粟。要不是知道男主不久之后就会恢复修为,在修真界大开杀戒,清洗叛徒、重回巅峰。

李真真甚至怀疑他都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个卑微的炮灰罢了。

李真真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

炮灰原则第一条。

不共情。

拿多少工资,干多少活。

但维持男主生命还是需要的。

李真真将灵蛋往桌上敲了敲,剥了三分之二的壳,留了底下一点,方便给他握。

这才重新放在桌边,自己推门出去。

李真真离开之后,灯汐枝看着桌上那只灵蛋。他轻烟寒水一般的长睫微微垂落。

许久,才用苍白的手拿起,放在唇边慢慢咬了一口。李真真洗澡顶多十分钟。

她也没有什么烘干头发的习惯,嫌麻烦,直接将湿淋淋的长发绑住发尾就出来了。

灯汐枝已经下完了棋,棋子散乱地铺着。

他双手撑在茶桌上,淡墨烟霏般的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窗外青铜仙鹤的木灯笼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忽明忽暗,如百鬼窥窗。

除非有必要,李真真一般不琢磨旁人的心理动态。她回来就是为了帮他修复神魂,但既然他没有开口,她就先睡一觉再说。总归是男主的神识,她配合,但不掺合。

就在李真真掀起床帘时,男主微微侧过头。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珠,一桢一桢地转动到李真真的方向。忽然突兀地弯了弯唇角。

“今日有一人,自称是无患岛的大祭司,说是寻你多时而不得,好不容易有你的消息,便急不可待地来给你送几坛好酒。”他极慢地说。

随手拿过一个酒瓶,白玉般的指节轻敲,便将泥封敲下。琥珀一样的酒液,缓缓注入酒杯中。

灯汐枝含笑道:“要么尝一口?”

李真真回过头,愣了愣。

灯汐枝有多美,没人比她更了解。

按理说屋檐之下无美人,相处这么久,再美也该看腻了。但她方才这样惊鸿一瞥,依旧惊艳得顿了一顿,才道:“也行。”灯汐枝将酒盏递给李真真。

李真真接过,凑到唇边,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你不喝吗。”灯汐枝静静看着她,片刻弯起眼眸,抬手将自己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李真真这才放心地将酒喝下。

不是她戒备心太强,这世道,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下一秒,她忽然觉得睡意沉重地袭来。

檐角铜铃在细雪中碎成粉,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李真真发尾扫过棋盘,溅起几颗墨玉棋子。倒在了灯汐枝伸出的手里。

她这样安静的时刻,并不多见。

乖得让人想将她彻底禁锢,或者彻底摧毁。四面安静的只有鸣咽的风声。

灯汐枝凉薄漆黑的凤眼静静凝视着怀里的李真真。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闭上眼,喉节轻轻滑动,将从方才一直忍到现在的一口心头血,慢慢咽下。

他捏着李真真的下巴看了看,犹觉不够,拖着长长的衣袂,抱着李真真往前走了两步,让她的脸浸入云层漏下的微薄天光里。“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一样的风流多情,一样的拈花惹草。

他轻声呢喃,神情似笑,竞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眼尾。满山竹影风声,如潮水涨歇,轻涛拍岸。

他如墨一般的长发倾泻堆叠,眼底含着一丝笑意,慢慢将侧脸贴在她的脸上。

又是许久,他挥了挥手。

几丝细微的光亮,萤火一般,从李真真身上飘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