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个人(1 / 1)

第106章第八十个人

李真真没休息几分钟,就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她走到小狗拟态身边,给它简单包扎了一下胸口上的伤,又翻了翻它的眼皮。

小狗鸣咽了一声。

李真真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脆弱的小东西:“你确定系统已经不在里面了吗?”

张雷思:“确定,我把安全锁都拆了,他的意识如果还在里面,会被当成病毒被app绞杀的。”

李真真:“那系统去哪了?”

“他的生物记忆数据会以邮件附件的方式,上传到OA邮箱云空间……至少以前的存放思路是这样。”

张雷思说,没几秒又有点犹豫道:“要么等会儿我把他的邮箱破解了看看,以前就有实验体数据上载以后,被邮箱当成垃圾邮件清空了。”李真真”

这么高端的技术,为什么显得这么草率。

不过她一个外行人,不便对他们专业人士的处理思路发表看法。李真真单手拎着狗站起来:“我离开一下,有事直接线上找我。”张雷思刚攻击了一个贵族,正是没有安全感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回来?”

李真真拿起桌上的馒头咬了一口,正想回答,就见翁小南端着面走了出来。“你们拆家了?"翁小南震惊地看着院子里倒塌的灶台、破碎的门窗、翻成狗啃一样的菜园。

她不就离开煮了一碗面吗?家里怎么跟被山贼袭击过一样。李真真:“面没时间吃了,你自己解决一下。”“…等等。”

翁小南拉住她的衣袖,有些别扭地从身上掏出一截红绳。“这是母亲给我们兄妹三人求的平安绳,你这个白眼狼一直不回家,她也没机会给你。”

翁小南将红绳强硬地套进李真真的手腕:“你要是不戴,我真的会看不起你……嗯嗯?这狗又怎么了。”

李真真无所谓这些东西,戴就戴了。

她怕手里的狗流血太多死了,走得飞快。

翁小南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

“理解一下,他们当领导……当老大的人都是这样的。”张雷思看翁小南站在那里许久没动,对小孩子还是有些不忍心,一边把她手里的面碗接过来,一边和她传授自己的经验。“别和你姐较劲,她是那种完全理性人,做事只看效益……这种人很强大,除了不能谈感情,相处起来特别简单,只要把她的辅助打好,她就会罩着你。”“为什么不能谈感情?”

“因为谈了也得不到回应啊。”

碗里的面香味不停往鼻子里钻,张雷思忽然觉得李真真说得不错,翁小南煮面确实有一手。

“……这面她不吃浪费了,要么我帮她吃了吧。”他说着便拿了一双筷子,蹲到一边开始嗦面。饿到不行本来还想留着给自己吃的翁小南”神经病吧这群人,等她长大了,她就把面碗砸他头上!两座山头离的不远,李真真眨眼间便出现在灯汐枝的别院。这段时间一直断续下着春雨,雨丝斜斜掠过,在檐下织成一道朦胧的珠帘。李真真没走两步,头发就湿了。

前厅没有找到男主,但是整间别院都弥漫着一股肉香。李真真一路拐到后院。

推开厨房的门扉时,她看见灯汐枝立在青石灶台前。暖黄灯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一把竹勺,搅动间荡开琥珀色的涟漪。

“今天舍得这么早回来。”

声线清冷如常。

“………有事找你。”

虽然知道每天的汤都是灯汐枝煮的,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冲击仍然很大。拜托,这可是三界之主。

别说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她了。

就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修真界掌门来看到这一幕,也会惊掉下巴。而且厨房实在被收拾得太干净了吧。

李真真手里的狗都不知道放哪。

只能继续拎着它的后脖颈,跟在灯汐枝身后。她本来想找灯汐枝要两滴血。

可是他脸色看起来实在太苍白。

手腕上微微叠起垂落的衣袖,被水汽渍泅出深浅不一的纹路,也显得腕骨伶仃。

李真真想要再让他放血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我记得你身上所有的□口,都有治愈功效的对吧?”她斟酌了一下,换了一个思路:“要么…你吐两口口水给我?”灯汐枝”

她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灯汐枝抬起漆黑的眼眸,目光没有波澜地从狗身上掠过。看见李真真手腕上的红绳时,那一眼忽然变得薄而锋利。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走到水池边慢慢地洗了洗手,转身认真看着她轻声道:“张嘴。”

李真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有求于人,她还是听话的张开了嘴。他手指修长而冷冽,指节处泛着近乎透明的薄青,仿佛能窥见皮下蜿蜒的青色血管,慢慢探入她温热的口腔。

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柔软的内壁,最后停在左侧虎牙处。指腹轻轻一蹭,殷红的血珠便渗了出来。

李真真”

什么,她的牙齿这么锋利的吗!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灯汐枝的胸前,心里升起点微妙的愧疚。说真的,她没有什么口唇期情节,但他那里确实都被她咬得有点严重。前提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牙齿这么锋利。

算了,以后都忍住,不咬他了。

其他地方也不咬了。

灯汐枝指尖凝着血珠,从她嘴里拿出来时,整根手指都湿淋淋的。李真真自觉掰开狗嘴。

灯汐枝往狗嘴里滴了一滴血。

李真真:…”

一滴就够了?

那她以前为了尽快恢复身体,把他的血当水喝,欠了他那么多人情债又算什么。

李真真蹲下拨开小狗胸口上的软毛,看见她用筷子扎出来的洞已经愈合了。小狗呼吸也恢复了平静。

男主果然大补。

她把小狗搬到离灶台近一点的暖和的地方,刚想提醒男主擦擦手。回头对上灯汐枝凉淡的眼眸。

他好像已经忘了擦手这回事,方才搅动过她口腔的手指,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身侧,被广袖盖住。

“等一下。”他低声说。

素白指节拂过她几缕散开的碎发,最后指尖碰了碰她的下巴。“有点发红。”

砂锅里飘出的水汽,混着雨汽漫过他的长睫。他垂着眼睑,仔细端详了李真真一会儿:“又和人打架了?”…和系统打架的时候,好像是被狗头磕到一下。但这种级别的磕到,只要没磕碎脑壳,她都懒得记,又怎么会注意。“可能碰到墙壁了。"李真真说着就想站起来:“一点小伤没关系。”灯汐枝没有说话。

他摸了摸她的手腕,碰到那根红绳时又微微顿了一下,便平静地掠过了它,将指腹搭她的脉上。

经络紊乱,气息浑浊。

并不只是打了个架那么简单。

倒像是刚承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

长睫在眼睑下覆上一圈细密的影。

灯汐枝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握着她的手腕走到前厅,让她坐在矮榻。他打开壁橱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瓶。李真真眼尖地看见,壁橱里面同样的瓶子起码有一百来个。“张嘴。"他又说。

李真真以为他又要用她的牙齿当快递刀。

刚想说“不用了”,就被抬起下巴。

熟悉的味道灌入咽喉。

仙人的骨血不染尘烟,连一丝血气的浊味都寻不见,只让李真真想起松针和露水。

等到一整瓶都灌完,灯汐枝放下瓷瓶。

他用手背贴着李真真的下巴,慢慢帮她揉开淤青。他动作很轻,语气也很淡:“阁下日理万机,自然不在乎这点小伤。”李真真:“……“这句话从三界之主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讽刺。李真真觉得男主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灯汐枝自己不也杀人如麻,难道会在乎这一点小伤。干什么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但是她刚刚喝了男主一整瓶血,虽然不是自己开口要的,受益人是她,也说不出过河拆桥的话。

只能乖乖仰着头,让他揉。

雪衣乌发的美人一手轻揉着她的下巴,一手抚摸着她的脊背。他像抚摸一只猫似的,从脖颈一路抚摸到她的尾椎。李真真虽然身上看不出伤,方才却真的很痛,像被凌迟了一遍,现在肌肉仍然紧绷着。

被男主这么撸一下,只觉得全身骨骼都松弛开了。而且明明灯汐枝指尖很冷。

他的血喝下去后,却是暖洋洋的。

像在怀里揣了一个电热宝。

李真真被他按了一会儿,觉得很舒服,索性顺着他的力道躺到他的腿上。嗯,男主好香。

她躺在他怀里,全身被馥郁清冷的香气笼罩。忍不住转身抓了一把他的头发,凑到鼻尖闻了一下。她从没见过灯汐枝用什么熏香。

那这就是体香了。

怪不得和他血的味道有点像,都能舒缓心神。说到血。

李真真有点好奇:“你没事准备那么多瓶血为什么。”灯汐枝没有回答。

他慢慢帮她舒缓着经络,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明明可以复制他人杀招化为己用,却次次宁愿自己受伤,又是为什么。”“所有夺取都会有代价。"李真真被按得昏昏欲睡:“东西够用就好,过犹不及。”

人也如此。

找对象一般般长得顺眼就行了。

太美太强的人,过犹不及,谈起来累,不适合她。李真真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眯着眼挡了一下窗外的阳光。

窗纱起伏里,阳光柔和地投下细碎光斑。

不是……他们什么时候连窗帘都有了。

她按着太阳穴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卧室里又多了很多东西一一窗前多了一架檀木案几,上面摆着笔洗,墨锭研得极细。墙角添了一盏落地宫灯,素纱罩面,灯芯未燃。昨天还滴雨的屋檐下,甚至挂了一串小风铃。李真真盯着那串风铃看了半响,心想,灯汐枝如果不干三界之主了,说不定可以去开个室内装修公司。

他真的很喜欢布置宅院。

自从她把他捡回来,这座简陋的山间别院就在一天天变化。起初只是多了一些必备家俱,后来是书架、茶具、屏风……现在连风铃都有了。

有种又居家,又恐怖的感觉。

李真真赤脚踩上地面,发现地板铺了一层软绒毯。触感温润,像是某种兽类的皮毛。

李真真忽然有点肉痛。

真皮这么一套得花多少钱。

从内室到茶室要穿过一条长廊。

远处横山负雪,淡青色的轮廓在暮霭中渐渐隐去。李真真看了一会儿,刚抬步想走。

就看见前方一道执伞而来的修长身影,正沿着长廊缓步而来。他墨发垂落,一袭雪衣几乎与雨色融为一体,目光扫过她光-裸的脚,迤逦的眉目极细微地蹙了蹙。

“地上凉,怎么不穿鞋?"他轻声道。

李真真看着她没说话。

檐下风铃轻响。

灯汐枝转身收了油纸伞靠在竹帘边,慢慢走到她身前。他垂下凤眸,视线凉意沁骨如春雪化水,淡淡落在她被飘雨浸湿的衣摆上。然后自然地俯身握住她的脚,温声道:“都冷成这样了。”骨头在沸水中舒展蜷缩,檐角零落的雨滴声也忽然清晰起来。李真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混着雨声一起。

滴答。

滴答。

滴答。

她感到了一种满涨感,和他在她身体里时的那种满胀不一样,这种愉悦是从灵魂深处溢出来的。

像春溪破冰,悄无声息漫过四肢百骸。

蛊虫开始生效了。

怪不得她会忍不住为灯汐枝买花,忍不住为灯汐枝买房,还会不舍得他受伤,舍不得他浪费太多血。

可是怎么办呢。

李真真低下头,看着灯汐枝漂亮的侧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这人身上就没有什么爱。

基因决定了她生性凉薄,分泌不出太多去甲肾上腺素,能给出的最丰盛的爱意,不过是普通人的千分之一。

沈确给她描述了很多蛊虫发作时身不由己的画面,李真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她爱到最极致,也就是为对方花点钱。她对每一任伴侣都不算差,但也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一般三四天不见,这人的面貌在她脑子里就淡了。伤筋动骨,死生契阔,不存在的。

她上限如此。

哪怕蛊虫将她的爱意凭空拉爆,也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