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八十三章

空气有几秒的凝滞。

荷嘉云望着眼前熟悉的，在她脑海里扎根的人，一时没了话语。李项这句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有想过他会这么问。又或者是说,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突然。她根本毫无准备。仔细想想,荷嘉云又隐隐知道他今天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原因。无声片刻，荷嘉云眼眸微闪地抿了抿唇，含糊道，“什么呀？我有什么不-一”敢问这两个字在嘴边转悠,就是没能说出来。李项眼睫低垂地注视着她，在等待。

“不什么？"注意到她的停顿，李项追问。荷嘉云哑言，……没什么。”

她转开和李项对视的目光，生硬地跳过这个话题，“你几点回来的？”李项没有说话。

荷嘉云侧眸看向他，对上他幽暗深邃的瞳仁。那一瞬间,她呼吸发紧,心虚的同时心跳也有些过分的快。好一会儿，就在荷嘉云以为李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李项终于开口了，“七点吧。”

“？″

荷嘉云愣住，“七点？”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就六点四十了。

七点那不就是自己回家后没多久，他就回这边了。“你没在家里吃饭？"荷嘉云问。她以为李项至少会留在家里吃完那顿饭的。荷嘉云回忆，发现自己确实也记不起自己从家里离开的时候，李项的车子还在不在李家院子里。

李项嗯了一声。

荷嘉云顿住,下意识地张嘴“为…”

为什么有些问不出来了。

李项为什么不在家里吃饭,她能猜到。她不蠢，相反还挺敏感。李项撩起眼皮看向她，轻勾了下唇角，“嗯？”他似乎在问一一你要明知故问吗。

“……没，"荷嘉云胆怯，害怕，她垂下眼睫，抿了抿唇道，“那你回来后吃了吗？”

李项微抬下颌，指着小圆桌上的酒道，“在吃。”“……“荷嘉云低头看了一眼，瞪大眼睛，“酒能当饭？”李项变得不讲理，“怎么不能？”

荷嘉云无言以对，随即掏出手机，准备给他点外卖，“你想吃什么？”李项：“我不饿。”

荷嘉云蹙眉，“怎么可能？”

李项一个大男人，下午上了一下午的班，到晚上不可能不饿。李项淡声：“不用点。”

荷嘉云瞥他一眼，嘀咕道，“你不说，我就按照你之前的口味点了啊。”李项没有搭腔。

荷嘉云微微抬眼，“我点一一”

她还没下单，李项伸手把她的手机摁住。

荷嘉云愕然，抬眸看着倾身过来的人，“你干嘛？”李项敛眸，温热的，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落在她脸上，“荷嘉云。”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是她的倒影。荷嘉云仰起脸和他对视，眼睫轻颤，“什么？”“你还想逃避多久？"李项嗓音沉哑地问。荷嘉云表情凝住，“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装傻。"李项注视着她，喉结滚了滚，似在借着酒劲将之前未曾言说于口的话说出，“给我一个时间期限。再给你一年时间，还是要五年，十年？还是你希望我们就一直这样。”

荷嘉云定住，心慌得厉害。

李项低下头，隔着一张小圆桌轻轻地撞了下她的额头，和她额间相抵，“又或者，你真的希望，并且看见我跟其他人相亲，恋爱，结婚一一”说到这，他停了停，嗓音沉沉道，“甚至生子。”荷嘉云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了一下。

她瞠目而视眼前的人，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李项又说了什么。“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李项看她呆呆的样子，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说。丢下这一句话，他直起身子，起身进了屋子。荷嘉云不确定自己在原地愣神多久，到风吹得她手脚发冷，她才幡然回神。她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确定刚刚不是做梦，也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扭头看向屋子那端。

屋子里没有人影，李项不知道去了哪儿。

荷嘉云缓缓地眨了下眼，大脑有些懵。

她顺手拿起桌上李项没有喝完的酒饮下，试图让大脑清醒一点点。可适得其反。

少顷，荷嘉云起身回了自己家。

她走的时候，李项没有出现。走到院子门口，荷嘉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熟悉的人影。

她怔怔，倍感失落地叹了口气。

三楼这边。

看到在门口停留半分钟，又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李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天晚上后，荷嘉云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没有见到李项，更没有和他联系。这大概是两个人最长时间没有联系。

之前就算她出国旅游，去信号特别差的地方，隔一两天他们也都会打一通电话，或者是借卫星信号发一发消息。

这日，荷嘉云鼓起勇气去律所。

到了律所才知道，李项出差了。

荷嘉云愣住，“什么时候去的？”

林雾抬眸看向她，表情惊讶，“你不知道？”荷嘉云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他没有跟我说。”林雾怔怔，瞅着她神色不太对劲，随即放下手里的工作，从办公椅起身，“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不太可能吧。

听她这么问，荷嘉云郁闷地摇摇头，“没有吵架。”吵架还好。

她知道吵架过后怎么哄李项。

偏偏他们现在不是吵架。

林雾拧眉，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那是出什么事了？”这两人这样的情况太少见。

林雾免不了担心。

荷嘉云目光幽怨地看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林雾扬扬眉，"嗯？”

荷嘉云静了静，靠在她身上，“雾雾。”

林雾侧头，隐隐猜到了点什么，她抬手摸了下荷嘉云的脑袋，轻声道，“在呢，没想好怎么说？”

“有点儿，"荷嘉云抿了下唇，轻声道，“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不好？”林雾怔了一下，“谁说的？”

她连忙道，“是有人说了你什么吗？”

“不是，"荷嘉云坦然，“我只是在进行自我反省，我好像很自私。”“嘉云，你不要这样想。如果你是自私的，"林雾看着她，稍有停顿，“你现在就不会有此刻的烦恼。”

她大概能够猜到，荷嘉云和李项之间出现了矛盾，又或者是说，两人对同一件事情有了不同看法，不同的决定。

林雾大学就跟两人认识，她见证两人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她也知道荷嘉云的苦恼在哪里，也清楚李项对她的情感。这么多年，两人一直隔着一张薄薄的窗户纸在来往，小心心翼翼。荷嘉云不敢往前，李项不敢逼她。

两人都知道，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他们绝对回不到从前。同时，往前一步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如果会，他们不至于耽误这么多年。

听到林雾这话，荷嘉云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埋头在她手臂蹭着，“不是的。”

她如果不自私，前几天李项追问她的时候，她就能给出答案。偏偏她没有。

荷嘉云没有办法告诉李项，是的，他去相亲，恋爱结婚生子都没有关系。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他跟其他女生谈恋爱，然后自己渐渐退出他生活的画面。

每次想到，荷嘉云就觉得胸口酸酸胀胀的，很闷，闷得她喘不过气来。也是这个时候，荷嘉云就会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她太自私了。自己没有办法陪伴李项，为什么想到其他人陪他，她还那么不开心。她应该开心才对。

“嘉云，"林雾难得见她这样，倏然间，她想到她们之前喝酒，荷嘉云抱着自己，带着哭腔说自己不能和李项谈恋爱，因为她有病。她不确定自己的心脏病什么时候会发作，不确定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思及此，林雾有些心疼。

她轻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荷嘉云的脑袋。说再多都无用，她能做的只有陪伴。

办公室内静了好一会儿，林雾轻声，“嘉云，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想李项也是明白的。但是一一”

她看着荷嘉云，“就像你之前劝我的那样，很多事要去尝试，万一呢？”她告诉荷嘉云，“我们嘉云这么好，老天不会那么狠心的。”荷嘉云抬眸望着她，“可万一是另一个万一呢？”林雾哑言，“我觉得……活在当下最重要。”她握着荷嘉云的手，给她力量，"李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荷嘉云没有说话。

半响，她才说，“他家里给他安排相亲了。”林雾愣住，有些惊讶，“李项答应了？”

荷嘉云摇摇头，“他应该不清楚情况。”

也是不知道，李项才会回去。

但荷嘉云清楚，李项和自己年龄都不小了。他能逃避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永远逃避。

即使他可以，李父也不会允许。

当然，李项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减少回李家的次数。可是荷嘉云不愿意他那样做。

她不希望李项因为自己，跟父母闹掰。他父母没有做错什么。林雾松了口气，“那就好。”

“哪儿好了？"荷嘉云郁闷。

林雾看她，"明知故问。”

她戳了戳荷嘉云的手臂，低声道，“嘉云，你很聪明，也很通透，有些话不需要旁人说，你也明白。”

林雾温声，“你之前突然频繁地往外跑，表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你在刻意地拉远自己和李项的距离，李项肯定也能察觉出来。”正是如此，荷嘉云和李项这么多年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荷嘉云逃避得太明显，李项看在限里，自然不会逼迫她什么。只是几年前是几年前，现在是现在。

几年前他们年龄都还小，荷嘉云想要玩，想要自由，想要时间，李项全数给她。

而现在，李项明显不想再这么等下去。他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一直不给荷嘉云答应，她就会一直装傻，当鸵鸟。

闻声，荷嘉云没有吭声。

林雾垂眼看着她，“往前还是后退，你想清楚再决定。”荷嘉云微微抬眼，抿唇望着她，“你觉得我该往前吗？”“我不能干扰你的想法，"林雾坦然，“但我觉得，李项希望你往前。”荷嘉云静然。

林雾轻声，“对李项来说，不论时间长短，只要那个人是你，他就不会有遗憾。”

“可是……荷嘉云闷声道，“我要是离开了，他怎么办？”她太了解李项。

她要是离开了，李项很可能和她一起走。

林雾：“不会的。”

荷嘉云不会离开。林雾坚定认为。

“医生都说过，这件事是未知的。"荷嘉云说，声音很轻。林雾哑然，心口微涩。

她侧眸盯着荷嘉云，狠心道，“即使这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发生了，至少他还留有一份念想不是吗？”

她闭了闭眼，从另一个角度开导荷嘉云，于心不忍地说，“你们没有开始，他连怀念你，都只能冠以朋友的身份。”荷嘉云顿住，她从来没有想过林雾说的这个问题。无声半响，荷嘉云轻而缓慢地眨了眨眼，“是这样吗？”林雾：“……我觉得是。”

两人正聊着，林雾的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许晏然的来电，林雾有些惊讶，“喂，晏然……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许晏然便着急道，“雾雾，你现在有空吗？来一趟医院吧，李项在回来的路上出车祸了，他不让联系家里人和嘉云，他助理和他一起进了医院，只能你过一一”

“你说什么？"坐在林雾身侧的荷嘉云抢过她手机，心跳剧烈，“他严不严重？″

许晏然迟疑，"嘉云？”

荷嘉云连忙起身，着急忙慌道，“我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