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微光(1 / 1)

第57章057微光

撕心裂肺的嚎哭声逐渐低了下去。

田广进紧紧咬住了牙关,阴沉地瞪着悠闲而坐的李令史:“你们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如何发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得远比你想象得多。"李令史道,“娄家主有多悲愤,阁下也听到了,你那些明里暗里的勾当,娄家知道不少吧?田家主以为,他还能为你隐瞒?”

田广进阴沉地盯着李令史,他终于知道江洄为何不亲自来审他了。娄长方是个靠不住的软骨头,被江洄这么一惊一吓,被悲愤冲坏了脑子,恐怕会被审出不少东西。

他们右谷郡中,田、印、阙三家较强,娄、融二家较弱。融家是印家的狗,娄家是他的。

他那些隐匿的田产、人口,有许多娄家都沾过手,就算不沾,凭他们都在右谷郡,娄家的就不可能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好些,是他直接从娄家手里榨出来的。

娄家的若坦白,自己最好的报复,当然是将娄家的事也抖搂出来。但是…

田广进嘴唇重重抽了两下,松开咬紧的牙关。他若说了,那江洄岂不得意?

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这许多内情的,他出手迅捷,直接摁住了他们的软肋。不过,软肋这东西,你当它是个宝,它就能置你于死地,你若视它如无物,对方反倒无法轻易拿捏了。

只有被重视的软肋,才有价值。

田广进重新坐正了身子,秃掉的前半个脑袋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嘶哑道:“说便说了吧。你们也很想从我口中,听到娄家的,听到其他三家的消息吧?你们知道右谷郡有猫腻,但你们没有证据,所以才要费这诸多功夫。今日我田广进也许活不成了,但他江三也别想事事顺心,我不会说的,让他自己去查吧。”

“田家主也许忘了。”

李令史不为所动,淡淡道:

“右谷郡可不只有娄家和田家,还有印氏、阙氏和融氏,你身陷我等的审讯室这么久,若是被客客气气地、毫发无伤地送回去,你猜其他几家是会松口气呢?还是觉得你倒戈了?”

田广进心里猛跳了一下,面上绷紧了神色。“方才,我们路过了一处匪窝。“李令史忽而又道,仿佛在闲聊,问身边的骁卫郎,“那个匪首叫什么名字来着?”

“孟占山。"骁卫郎道。

“对对对,孟占山。"李令史点头,又啧了几声,露出些悲悯的神色,“真是太惨了。”

田广进只当没听见,他才不会上这浊流小官的当!“那商人仿佛是泄漏了什么事,哪家的事来着?印家的?还是阙家的?唉,这阵子太忙,记性都不好了。“李令史惋惜地一拍脑门的,摇头啧了几声道,“他也是无心之失,谁知那家让孟占山将人绑了去,三到六个洞,倒吊在那里放血,咱们救下他的时候,只有一口气了,那是一心求死,一点也不想活了,太痛苦了。”

“哼,看来孟占山也被你们抓了,难怪那些佃客会到你们手里!"田广进冷笑,“我还当你们那三殿下多厉害,侥幸罢了!”“田广进,你跟印家、阙家争这个右谷郡老大的位置争了这么久,应该很清楚他们对付叛徒的手段吧?"李令史又对田广进道,“孟占山接的那些,都是边边角角不受重视的小事,他们懒得自己动手,才扔给他的。你嘛一一你可是右谷郡鼎鼎大名的人物,怎么说,也该由阙家家主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关照,您说是不是?”

田广进脸上狠狠一抽,阙氏家主那张狰狞的刀疤脸弹进他脑中。以前,他们这里有个郡守不是五大家族的人,那郡守有点骨气,想要将这里的猫腻上报。结果……事情的经过他也不清楚,只知最后,他变成了阙家地里的养料,粉粉碎的那种,均匀地洒进良田。挫骨扬灰。

至于他生前受过些什么样的折磨,田广进浑身抖了抖,根本不敢多想。“要不这样吧。"李令史道,“反正田家也是要被抄的,咱们直接将您送到阙家去,免得其他几位要找人的时候找不到呢。”李令史对旁边的骁卫郎又说了几句,直夸这个主意棒。田广进却已经面无人色。

光秃秃的脑门跟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别,别别,李令史,李阁下,别,别将我交给他,他们那些人根本没有人性……”

然而李令史没给他机会,直接跟骁卫郎道:“走走走,时间差不多了,三殿下那里恐怕已经有了收获,咱一起去瞧瞧,跟他耗什么呀?"他瞥了田广进一眼,竞是拉着骁卫郎们,直接往外走去。

“别走!别走!"田广进猛得扑上去,抓住了李令史的袍角。李令史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拍拍扑倒在地的田广进的脸,笑道:“田家主,现在想说了吗?”“说,我说,"田广进疯狂点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都说,别把我交给姓阙的,他是厉鬼!”

日头已经完全亮了。

印家的厅堂中,印老家主闭目而坐。

院外鸟雀啾鸣,不时有印家孩童嬉闹的声音传来,堂中的阴影处,阙斩风抱臂靠着立柱,狰狞的刀疤从他脸上贯穿而过,却一点也不突兀,仿佛生来就该如此。

“田家和娄家的都陷进去了,印老就不着急吗?"他嗓音柔和,音调比起普通的男人甚至有点高,与狰狞的外表极不相符。融善才还在郡守府中,堂上只有他们二人。“呵呵呵,"印老家主终于开口,低沉地笑声在堂中荡开,“不愧是三殿下,即使沉寂了这么久,出手依旧雷霆万钧,教人难以招架啊。”“印老这戏看得倒是开心。"阙斩风道。

“我有何好难过的?"老人又是笑道,“田家、娄家,都是咎由自取,融家也是,倒是你阙家,你准备的好礼呢?那三殿下不是出现了么,怎的还不奉上?”“老家伙,你别以为我们都死了,你的日子就能好过!"阙斩风道,尖利的声线有些破音。

印老家主摇摇头,笑起来时,如一个普通的慈祥老人。他勾起满是褶皱的嘴角,含着笑意看向有狰狞刀疤的阙斩风,道:“你若不动手,到时三殿下发现了你过往做的事情,可怎么办?你那主家,不是也被他扳倒了么?”

印老家主话音落下,又低沉地笑了一会儿。阙斩风却是愣在当场,好半晌才又惊又惧地道:“老家伙,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老夫怎么知道的?"印老家主停住了笑,混浊的眼比阙斩风的刀疤更加狰狞,“抓紧时间吧,年轻人。”

密集的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天。

作为议事之所的值房内,忙了一整天的赵宾毫无形象地靠墙瘫在坐秤上。他今日将郡守府的官员们轮番问了一遍,审讯的人多而复杂,凶狠地拍了一天桌案,饭都没顾上吃。

“赵尚书郎。“李令史进门的时候,只有赵宾一人,他施礼道,手上拿着要交给江洄看的供词。

很快,其他几人也陆续进来,除了看守匪寨的谢臣安以外,随行的几名官员都陆续到齐。

“宣抚使阁下呢?"有人问道。

“还在审讯?”

“没有吧,我瞧娄长方那里已经结束很久了。”赵宾撑起身体,问道:“怎么了?”

“宣抚使阁下审讯完就走了,晚膳似乎是长歌小兄弟端进房里给他的。”人道。

李令史整理着手上的供词,有些茫然地抬头,却见赵宾面色有些不太好,追问那人道:“他没说什么吗?供词呢?”“在这。”那人是个跟江洄一道进去的刀笔小吏,他知道赵宾是江洄心腹,恭敬地将今天收获的供词给了他,“都在这里了。”赵宾拿过供词,快速浏览。

不多时,他蹙起了眉头。

“这狗娘养的。”

他低骂了声,正要起来,却见江洄换了身束袖窄袍,带着长歌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起身施礼。

“都到了?”

江洄表情淡淡,扫过众人:

“都什么收获,汇报一遍。”

江洄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赵宾不放心心地多打量了几遍,反被他捉住,追问道:“郡守的下落审出来了吗?纵火人呢?”说起这个,赵宾有点蔫儿,摇头道:“宣抚使恕罪,还未有收获。”江洄的嘴巴似乎动了动,不过没有发出声音。赵宾对他极了解,大致能猜出那是三个字一-真没用。他低头摸摸鼻子,没敢反驳。

“田广进如何?"江洄没跟他多啰嗦,又问李令史道。李令史立刻呈上他今天收获的供词,同时逐条汇报起来。田广进大概是人之将死,不仅爆了娄家很多事,还说了不少阙家的事。他家跟阙家是有旧仇的,原本江洄还想利用利用,没想到他自己先说了,江洄恶尖的心心情稍稍好转了点,对李令史道:“做得不错。”言罢,他将供词给了谢逸等户部的官员。

谢逸接过后,很快浏览了一遍,供词是审讯的同时记录的,里面有审讯人与被审讯人的对话。虽然不可能一模一样,但是关键信息都会被录下来。娄家女那桩事,他大致知道,看见娄长方喊的那些内容,他忍不住嘲讽道:“就算他家死了人,但平日里如此行径,还敢妄称自己爱子,简直荒唐。“啰嗦什么?宣抚使让你做事,你做就是了。“赵宾道。众人都怔了下,谢逸也诧异地抬起眼:“如此恶行,还不能说了?”“跟你那些田地户口的又没关系,你说它干嘛?“赵宾道。谢逸本来就有几分傲气,被赵宾莫名其妙得呛声,自然不服,直接将供词甩在桌面上道:“姓赵的,你什么意思?宣抚使都没有发话,你阻拦个什么劲?那姓田的戕害了姓娄的女儿,姓娄的也不是什么好货,打着爱子的幌子恶事做尽,我说他又关你何事了!”

赵宾又要说话,江洄一声怒喝:

“都住嘴!”

“赵宾,坐下。“江洄道,又看向谢逸,“你也坐下。”谢逸冷哼一声,剜了眼赵宾,重新坐下。

江洄揉了揉眉心心道:“田广进和娄长方的事,谢逸你负责处理后续。我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揪查出隐匿的田亩户口,将被烧掉的信息补全梳理,最终收缴齐右谷郡的赋税。至于他们干得那些脏事,都是顺带审的,别舍本求末了。”“是,宣抚使。"谢逸拱手。

“赵宾。”江洄又点名道。

赵宾起身拱手,乖觉道:“阁下请说。”

“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还没有郡守和纵火人的线索,你就给我滚回去。”江洄话音落,屋内的其他几人同时停止了所有小动作,偷摸瞅一眼江洄,又去打量赵宾的脸色。

赵宾是江洄心腹这件事,朝中上下无人不知。似乎从庆安年间江洄持节巡抚起,就是如此。他是赵家嫡系,是江洄正经的舅表兄弟,跟得他紧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谁也没想到,江洄会当众对他说这么重的话。赵宾抿了抿唇,欠身施礼:“是,下臣知道了。”连赵宾都吃了个这么大的排头,之后的议事中,其他几人更是谨小慎微。不过江洄似乎只是针对赵宾的任务,此后说话时,跟往常相比有些不苟言笑,但也算不上多严厉。

议事完毕,他又叮嘱了负责管理郡守府这边守备的骁卫郎几句,便让所有人都散了。

赵宾难得没有跟同僚们插科打诨,江洄离开后,也紧接着离开。李令史等人交换了几个眼色,都有些欲言又止,然而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江洄,最终默默闭上了嘴。

赵宾的厢房就在江洄隔壁,他才回到房间,就见江洄已经坐在了屋里。原本空荡荡的食几上,放着一份饭菜。

赵宾瞥了嘴,关上门道:“刚才不还凶得要命么?这会儿又来做什么?”“我倒想问你,无缘无故的,跟谢逸抽得什么风?"江洄道,又指了桌上的食物,“他们说你还没吃饭,边吃边说吧。”赵宾摸了摸空荡荡的肚皮,又瞥了眼江洄带来的饭菜。饭菜香得很,他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恨不得直接连碗一起塞进肚子里。可他刚坐下拿起筷子,还是没忍住道:

“你心情不好不是么?那姓谢的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洄怔住。

赵宾拿起筷子,风卷云残地吃起了饭。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唯有赵宾扒饭的声音,格外响亮。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江洄才低低道:“表兄不用担心心这些,我都二十了,早过了计较此事的年纪。”

赵宾的最后一口饭还含在嘴里,他机械地嚼了嚼,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眼眶竞然一热。他五指张开抵住了额头,死命忍住眼里的湿意,头部又酸又胀,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用力将口中的东西吞下去后,他微微哽咽道:“若是那两人对你有丝毫疼爱之心,你又何需经历这些?连娄氏那样的杂碎都知道心疼女儿,他们怎么从来没为你考虑过一丝一毫?”坐于阴影中的江洄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赵宾身边。房内只燃了一支烛光,江洄的手按在了赵宾的肩上,烛光映亮他的脸庞,一丝浅笑溢出嘴角:“你既然知道,有何好伤心的?没了他们,我又不是真就无父无母了?”

“那如何一样?”

赵宾握紧了拳头,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江洄的时候,他才四五岁,穿着青布短衫,背着刚从山里捡来的柴禾。

他当时已经读了好几本书,也会写字了,却还不会说话。宫里的江决刚刚挪到赵妃处,赵妃张罗着给他做了好几身新衣裳,未免他磕碰,他住的寝殿里所有尖锐的事物都被挪了出去,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就是打滚都足够了。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赵妃明明有亲生的江洄,为何宁愿养着江决,也不求先帝把江洄接回去。

“自然是一样的。”

江洄却道,他立于赵宾身侧,垂眸望向食几上摇曳的烛光:“当年母妃将我扔掉,是奶娘不计性命护住了我,将我养到三岁,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母亲。父皇以为,我直到八岁回宫才正式开蒙,安知师父早已教我读书识礼,幼时我不愿开口,亦是他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引导我,如此珍爱,何尝不能称一声父亲?义父虽然是被师父谁骗而来,可他传授我的一招一式均非虚妄,即使后来知晓了我的身份,他也从未放弃过我。“还有兄长、阿姐、表兄、外祖父和义弟,待我好的人很多,难道独独缺了那两位,我就该一生孤苦了?”

赵宾撑住额头的手,抠得更紧了:“可你原本该当”“表兄以为,我原该如何?"江洄打断了赵宾的话,“在宫中长大,当一个规行矩步的三皇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民生疾苦,浑浑噩噩地当个富贵贤王?还是说,乖顺地听从父皇的安排,当一把为皇长兄扫清豺狼的良弓?”赵宾咬紧的牙关,忽而一松。

他难以置信地仰头,身侧的青年被烛光映亮了小半张脸。江洄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凉薄的笑。他伸出手,烛光跃动,灼烫着他捻动微光的指尖:“不是总有人说我,怂恿君王,助推新政,致使朝堂动荡,诸姓断绝么?他们说得也没错,若非有我,父皇又怎会想到这样一个为皇长兄铺路的法子呢?”

赵宾的眼眸,一寸寸睁大。

这些话,江洄从未对他吐露过哪怕半点。

“只可惜当日,我总认为时机不够成熟,又缺乏一个必然要为之的理由,最终被史家抢到了先机。诸般历练,原是为了让我找到这个理由,如今我有了,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决定了?“赵宾愣愣地道。

他知道江洄心里有个结,却一直不清楚他的结在哪里,只知那个结总是阻挡着他真正去谋算那个位置。

却不知为何,那个结竞然悄然无声地解开了。“是啊,早就决定了。"江洄玩弄着烛火,精致的脸庞逐渐漫上丝丝缕缕的温柔,“若要造福苍生,并不需要那张龙椅,可若要护得那缕微光不灭,我必取之。”

“什么意思?“赵宾有点不明白,什么光?江洄不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烛火出神。“那你今天怎么了?“赵宾又追问道,“你别想证我,你心情不好我还看不出来?”

赵宾话音刚落,盯着烛火的桃花眸,忽而向上飘去。不知是不是室内昏黄的缘故,赵宾竟察觉江洄脸上晃过一抹红。江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半响,他别扭地道:“忍冬没来。都快八天了,她早该休沐过了的。”赵宾愣了下,许久才反应过来,江洄口中的她究竟是谁。他张了张嘴。

最终也没忍住,骂道:“你兄长真是把你教坏了!”江洄白他一眼:“快把脸擦擦,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哭。”“我四十怎么了?小鬼头,你长大了就开始嫌哥哥老了是不是?“赵宾抹着泪,剜他道,“还敢当众威胁我,你等着,那什么郡守,还有纵火之人,我肯定给你揪出来!”

“要快。"江洄的表情陡然严肃了起来,“那五家人,恐怕也在找他们。”从江洄处散场后,户部几人都去到了谢逸的厢房。江洄和李令史从田广进和娄长方处,审出了田氏、娄氏、阙氏的许多田亩与户籍信息,他们需要尽快刨去供词里的废话,整理出这一部分关键点,然后才能进行后续的工作。

反正白天的审讯和调查等工作也无需他们参与,几人便打算挑灯夜战。大约接近丑时的时候,一名小吏伸了个懒腰,准备出去醒醒神。刚推开门,他忽然跳了起来:

“哎哟喂!谁啊!”

“怎么了?“户部几人抬起头。

小吏猛拍胸口,指着对面道:“长歌小兄弟,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看月亮吗?”

“长歌怎么会在这儿?"谢逸困惑道。

江洄在隔壁院子,长歌的住处自然也在那里,他跟江洄跟得死紧,怎么会跑这里来,难道江洄大半夜不睡觉,跑他们这里溜达来了?然而长歌没有回答,甚至没看他们一眼,跃过屋顶离开了。“什么嘛?"小吏抱怨着,出去溜达顺便放水。另一边,长歌步伐轻捷,悄然推开了江洄的房门,他迅速走至床边,低声道:“主上,不太对。”

“怎么了?"江洄睁开眼,还有些微困意。长歌精通于暗杀和潜伏,在许多方面的知觉比他还要敏锐许多。他坐起了身,揉揉紧绷的额角:“外头有人?“应当在接近。”长歌道。

江洄披上衣服,眼中已彻底敛去了困意。

“去通知骁卫郎,我们人手不多,全都聚到这个院子里来。“江洄久经类似的状况,熟练吩咐道,“娄长方和田广进,你带两个人,亲自去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