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074 无畏
“谢志昌?"凌之妍闻言,收回正要走下台阶的脚步,秀眉轻蹙道,“除了叫我接旨,可还说了其他话?”
“没有,"来回话的小厮道,“小的绕去外头看了看,仆射阁下带了侍卫前来,门口还停了一辆马车,上头刻有刑部的徽记。”半个时辰前,江洄刚被圣旨宣走,后脚谢志昌就带着侍卫和刑部马车上门。不怪她往坏处想,江决此人,不给她和江洄添堵就很好了,怎可能无端端好事上门?
凌之妍沉吟片刻,道:“请谢仆射等人到正厅稍坐,奉茶好生伺候着,就说我居家穿得随意了些,这样领旨未免不敬,待更衣后前往。”“是。“小厮恭敬地拱手,倒走着后退了几步,才小跑而去。“娘子,咱们可要派人去通知殿下?"祈夏问道。凌之妍颔首,让祈夏使了人去,不过并没有抱太大期望。若江决真有调虎离山的意思,此刻江洄肯定已在紫宸殿中,他们的人很难与他取得联络。谢志昌被请到前厅后,很快有人奉上茶水。接旨的香案也已经设好,但凌之妍迟迟没有出现。他再次派人询问,仍旧得到凌之妍正更衣上妆以接圣旨的答复,对方不卑不亢、恭敬且客气,挑不出一丝错处。谢志昌却有些等不住了。
“来人,"他不顾阻拦,走出正厅,喊来了侍卫道,“皇子妃迟迟不来,恐误了圣上的正事,你们随我进去宣旨。”
……仆射阁下,此乃皇子府的内宅,您不能进去!”骚动很快自二门传来,凌之妍坐在妆奁前,她早就打理好了,只是一直静坐思索,没有贸然出去。
“娘子,谢仆射带人闯院,跟咱们的护卫起了冲突。“祈夏出去看过情况后,到凌之妍身侧低声禀报,“他们得了娘子的命令,都没有亮兵刃,但这样肯定挡不了多久,谢仆射很快就要闯进来了。”“谢仆射在正厅等了多久?"凌之妍问。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祈夏回答。
凌之妍垂眸,缓缓转动着腕上翠绿欲滴的圆镯。谢志昌是两朝老臣,更是谢家除了谢徨以外最重要的人物,江决派他过来宣旨,这道旨意的作用对他来说,应当非常关键。
会是什么?
她知道谢志昌分管刑部,且他今天带来的那些侍卫,都是刑部的人手。江洄离开前说过,江决近日对恢复宗室待遇旧制之事尤其头疼,受到多方阻挠,所以此时宣他进宫极可能是要把事情推到他的头上。江洄自然不肯接,江决肯定也能料到,但如果他抢先一步,先用莫须有的罪名将自己控制起来,然后再跟江洄谈条件呢?
就在这时,嘈杂声又冲破了一层阻碍,几乎在凌之妍的耳边炸响。皇子府的护卫们坚称这里是女眷内宅,阻止谢志昌等人靠近,而谢志昌依仗圣旨,已经闯过二门,进了内宅正院,在外高声道:“吾乃圣上亲使,谁敢阻拦?三皇子妃,请您不要再无谓地拖延时间,速速出来接旨吧!”“娘子,谢仆射已经在院子里了,他们拔了刀,咱们的护卫拦不住。“祈夏道。她和忍冬的耳力都极好,不用亲眼去看,光凭听觉,就能将院子里的形势判断个大概。
“他们拔刀了?"凌之妍反问道,很快得到祈夏肯定的答复。一个有些危险的主意,在她心里逐渐成型。她招来忍冬,低声吩咐了几句,忍冬很快领会意思,从后门悄悄溜走。凌之妍又看向打磨得十分光亮的铜镜,透过镜子对祈夏浅笑道:“我的耳坠子与今日的衣裳不太搭,你再替我挑一副吧。”“好的,娘子。"祈夏道。
房内又挑选起了耳坠,而院子里,谢志昌又等待片刻,望了眼天色,沉声道:“来啊,给本官破门!”
“谢仆射,此乃皇子府的内宅,你带着这么多人冲进来,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谢志昌话音未落,正房的门已经徐徐打开。凌之妍一身端庄大方的大袖衫,在祈夏的陪伴下走到门口。刑部兵卒与皇子府的护卫们对峙着,皇子府这里没有亮兵刃,但刑部的人手里均握着刀。
“皇子妃若早一点出来,不就免了这场不必要的冲突了么?"谢志昌道,高举起手中的玄黑卷轴,“微臣奉圣上之命,长信殿巫蛊案仍有诸多疑问,请三皇子妃到刑部一叙。来人,请皇子妃移步。”刑部兵卒统统围了上来,他们早得过命令,均手持刀刃死死盯住凌之妍的一言一行。利刃反射着阳光,如波光涌动的影子投射在凌之妍的身上,随着她一步步向前而缓缓变化角度。
“谢仆射,长信殿巫蛊一案,早已查清,大理寺都封卷了,何来疑问?“凌之妍道。
“此乃圣上的旨意,皇子妃多思无益。”
言罢,谢志昌一挥手,刑部兵卒立刻缩小了包围圈。“皇子妃,请。”
两名兵卒逼近,刃光闪着寒光,探手就要来抓凌之妍。就是现在。
凌之妍身边围满了人,兵卒探手的瞬间,她往边上略偏,毫不迟疑地闭眼向前撞去。
嘶啦一一
刀刃割破广袖,冰凉的触感激得凌之妍浑身一震。起初,她并不觉得疼,只见血花飞溅,谢志昌撑开满是褶皱的眼皮,惊恐地瞪着她的方向。刑部的兵卒们也吓呆了,刀尖染血的那名兵卒猛得抖掉刀子,眶当一声,柔韧的刀身在地上不停颤动,发出金属色的余音。“你,你疯了!"谢志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谢仆射,"凌之妍捂着伤口,在祈夏的搀扶下缓缓站直,迟来的痛觉几乎抢占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沁出,她小口喘息着,在逐渐弥漫的血腥中微微一笑,“你纵容手下在皇子府动用兵刃,砍伤皇子妃,乃以下犯上。来人,拿下!”
攻守顷刻易势。
三皇子府的护卫们得到命令,纷纷拔剑。
谢志昌暗道不好,刚要再下命令,忽然又有一众人马闯了进来,一柄冰冷的杀器,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又一枚白子落下,紫宸殿的暖阁中,江决捡起被围死的几粒黑子,放在手心中把玩着。
棋子之间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白子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而江洄的那条黑龙,奄奄一息。他勾唇浅笑:“三弟多久没下棋了?棋艺可生疏不少。”江洄双指捻子,几乎没怎么思考,便落到了棋盘上。“臣弟记得往日皇兄并不喜下棋。”
今天江决把他叫到紫宸殿后,绝口不提政事,反兴致高昂地拉他下起了棋。如今棋局过半,江洄的黑子处在极其凶险的溃败边缘,江决执白,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将黑色彻底围死。
江洄的问题让江决略有点心虚,面上维持着皇帝的威仪,淡声道:“君子六艺,你我皆是自小研习,如今也放松不得。”“皇兄说得是。“江洄垂眸,在江决落子后,又紧接着落下一子。江洄的这一子,让江决有些难受,他原本计划好了要吃掉角上的一小片黑子,眼看天罗地网就要布成,江洄却忽然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落下一子,打乱了他的节奏。
江决思索片刻,企图补救。
然而,白子刚落,江洄再次紧跟,这一步,令江决更加进退维谷。江决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象牙制的白棋,短短两步,棋盘上的局势已经有了转变。
“看来三弟是藏巧了?"江决道,审视着对面的江洄。“自小研习的技艺,总不好真的坐以待毙,让皇兄见笑了。“江洄抬眸淡笑,“皇兄请。”
江决尚未落子,他的心腹内侍手持拂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暖阁门口,低眉静立。江决瞥见,暗自松了口气,将棋子投回棋罐中,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对内侍道:“可是谢仆射来回话了?”内侍没有说话,欲言又止地瞥了眼江洄。
“皇兄有事?"江洄也瞧见了内侍神色,懒声道,“皇兄眼看着就要赢臣弟了,怎好现在走?”
“一点小事而已,不打紧。“江决按住江洄的肩膀,笑道,“三弟在此稍坐,朕去去就来。”
江决带着内侍走出暖阁,直到过了拐角,才低声道:“谢志昌怎么了,这么简单的差事还出岔子了不成?”
“回圣上的话,三皇子妃正在殿上,此外……遥王殿下和昭阳郡王殿下也来了,正等着您。"内侍不敢多言,深怕说多了被里面的江洄听见,声音也压得极低。
“他们来做什么?“江决蹙眉。
他早早把江洄宣来,又下了半天棋,不就是为了避免他阻挠谢志昌么?谢志昌手里有他的圣旨,要将落单的凌之妍证到刑部去应该易如反掌,怎么还带着人到他这里来了?
现在这个关头,他怎么能让凌之妍到紫宸殿来,他还嫌朝上不够乱么!江决气不打一出来,沉了脸道:“去告诉谢志昌,把人关刑部去。”“圣上,"内侍有些急促,不太礼貌得压着江决的话劝道,“您还是亲自去瞧一瞧吧。”
门外的对话声压得极低,但细细碎碎的音节,仍旧传到了江洄耳中。三皇子妃几个字冒出来时,他执棋的手,忍不住多用了点力道。江决的心腹内侍欲言又止,谢志昌竞然趁他不在,去了他的府上么?江洄瞥了眼暖阁门口,那里站着两个小内侍,应该是得了吩咐,正偷偷观察他的动向。江洄敛下眉眼,佯装观察棋局。
凌烟湖之事后,江决为安抚宗室,力主恢复被先帝废掉的旧制,而朝臣们反对,朝堂上为此炸开了锅。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称病不朝,但朝堂上发生的事他很清楚。纪王等人因恢复旧制遭阻拦,又反过来给江决施压多次,要他杀掉谢程。江决此时的境,可谓进退维谷。
他原本以为江决将他宣进宫后,会威逼利诱一番,然后将恢复旧制的事情扔给他,但他竞然还动用了刑部的谢志昌。凌之妍如今也在殿中?
她怎么样了?
“你给朕看好他。“门外,江决压着怒吩咐道。江洄放下棋子。
暖阁外陆续传来些许脚步声,属于江决的已经走远,而守在外面的内侍应当是增加了不少。
谢志昌手握圣旨,冷眼瞧着凌之妍在江源的帮助下,跨过紫宸殿高高的门槛,缓慢入内。手里的圣旨已经浸染了他的汗水,变得有些黏手。刚才在三皇子府,凌之妍忽然撞向利刃,饶是他沉浮宦海数十年,也一时无措。
回过神后,他本要凭借圣上亲使的身份反制,不想遥王和昭阳郡王竟然双双赶到,他们的王府私兵冲了进来,很快就将他和他手下的兵卒全都制住了。此时,他左右各站着一名遥王和昭阳郡王府中的私兵,因是面圣,他们均没有携带兵刃,但肃杀之气并未因此淡去,令他如芒在背。江决快步来到正殿时,便看到的是这番景象。凌之妍一身华服染血,发髻应当是整理过,未见凌乱。江源站在她一臂之外,不时侧眸关注着她的状况。遥王则面色铁青,即使见了他,也分毫没有收敛。而本应去押人的谢志昌,被人看押着,站在一旁。“皇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决沉着脸,问其中地位最尊的遥王。“圣上还看不出来么?“遥王施礼后冷声道,“谢仆射好大的威风,带人擅闯皇子府内宅不算,竞然还要强闯内室,更纵容手下砍伤皇子妃,臣和江源恰巧撞见,自不能容许他这般猖狂。押他来面圣,请圣上给个裁断吧。”听完遥王的话,江决心里一搁愣:“谢卿,此事当真?”“圣上,臣是冤枉的。“谢志昌道,“皇子妃身上的刀伤,乃是她趁乱自己撞上去的,并非臣与手下所为,请圣上明鉴。”“谢仆射这话,大抵是在推卸责任。“江源手放在自己饱满的肚皮上,十分不满道,“圣上,臣与皇叔赶到的时候,三皇子府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但臣仔细观察过,三皇子府的护卫虽有阻拦,但直到皇子妃受伤他们才亮出兵刃,此前手里亮了刀的,全都是谢仆射带去的刑部兵卒。”“江源说得不错,“遥王道,“皇子妃一届弱质女流,怎么可能自己往刀子上撞?谢志昌,你说谎也该说得漂亮些!”
“遥王殿下和昭阳郡王殿下可见到皇子妃受伤的瞬间了?怎能如此空口白牙,污蔑臣的清白!圣上,臣乃奉旨而行,绝无伤害皇子妃的行径。“谢志昌道。“谢仆射才是,空口白牙,就要将责任推诿干净么?”凌之妍今日的大袖外裳颜色很浅,花纹简约低调,唯有左手的袖子上,一条长长的裂口被血色浸染,在浅色的华服上格外触目惊心。她抬高了声音,却不难听底色中有些微颤抖。随着话音落下,她上前一步,敛容施礼:“圣上明鉴,臣妇在内院听闻谢仆射携旨而来,为表重视,特地更衣大妆,也吩咐了府中的下人好生款待,却不知哪里行差踏错,要遭此暴行,抑或者谢仆射闯宅,原就是圣上的旨意?若如此,还请圣上明言。”
“放肆。“江决低斥。
直到此刻,他才能放肆地将目光停驻在凌之妍的身上。她说得没错,她果然是为了接旨,而着意装扮过。用脂粉精心勾勒的五官比往日更浓艳几分,搭配浅色织锦的大袖,明丽端方、温婉大气,让他越发挪不开眼。
而她染血的那侧,手臂始终无力垂落,连行礼的时候也未动,不知究竞伤得如何……
江决强压下目光,不敢再看。
“圣上,皇子妃说的均是歪曲之言,臣从未有意伤及皇子妃,请圣上明鉴!"谢志昌道。
“谢志昌,宅子是你闯的,刀也是你手下人亮的,皇子妃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在狡辩。怎的,你谢氏一族独得圣上庇护,伤了皇室亲眷也不能处罚了不成?"遥王道。
“皇叔,言重了。"江决有些不悦,打断了遥王后面的话。纪王等人到底已经把心思转到了恢复旧制的事情上,谢得只是他们用来逼迫他的底牌,但遥王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压根不在意什么恢复旧制,提高宗亲待遇,竞然是一心要他杀了谢程。
今天这件事也不知怎么会被他撞上,如此好的把柄,竟然被他找到了。“…三殿下,三殿下,您不能过去!”
江决正思索,身后又传来骚动。
十几名内侍追着江洄,试图阻拦。江洄身法灵巧,出手利落,一路闯到正殿,待看清华服染血的凌之妍,他呼吸一滞,快步抢上前去。“你怎么样?我先带你回去。“江洄道,立刻要弯腰去抱凌之妍。“别。"凌之妍忙抬起没受伤的手,捉住了江洄的衣襟,“就是有点疼,没事的。”
她笑容明媚,一如往常。
“怎么会没事?"江洄的音调有些破碎,嗓音发干,凌之妍的半边身子都染了血,他几乎不敢用力,低低询问,“伤到哪了?”“只有手臂,你放心,祈夏给我上过药。"凌之妍道,有些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借我靠一会儿就好。”
“胡说。"江洄环着她腰的手略略收紧,又调整了姿势,小心地避开凌之妍受伤的地方,承接住了她的大部分重量,“何须用借?这原就是你的。”两人说话间,内侍们跪在江决脚下,颤颤巍巍地请着罪。江决呵斥了几句,目光却阴晴不定地滑过江洄环住凌之妍的手臂,只觉分外刺眼。
“朕不是让你在暖阁里等着么?出来做什么?"他冷声道,打断了江洄和凌之妍的对话。
江洄动作未停,用拇指细心拂掉凌之妍额上的冷汗,回眸直视于他:“圣上将臣弟困在暖阁中,就是为了纵人行凶,伤害臣弟的皇子妃的?”“江洄,你休要胡言!”
“是么?这么说来,此事是谢仆射自作主张?“江洄道,“既然是谢仆射自己的意思,那恳请圣上降旨,治他以下犯上、伤害皇室亲眷之罪,撤去其尚书左化射一职,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此事朕自会决断,无须你越俎代庖!“江决怒道。“三殿下的请求合情合理,圣上何必疾言厉色?“遥王笑道,“臣倒觉得,三殿下还是仁慈了,才五十杖怎么够?该打一百大杖,就在宣政殿外的广场上行刑,也好教来往的朝臣们瞧一瞧,以下犯上的后果。免得众人都以为即使犯了大不敬这样的恶逆之罪,也不用遭受一点处罚。圣上说,是也不是?”遥王话音未落,江决已是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沉着脸没有接口,一一扫过眼前的凌之妍等人,他原以为这件事里最大的变数是江洄,谁知凌之妍竟然也有这般胆识!谢志昌这步棋,算是彻底废了。正僵持之际,一名品阶不高的小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到江决脚下,颤声道:“圣上,外……外头闹起来了。”“闹什么?"江决冷声道,更为不悦。
“苏公从神丰阁里请出了先帝废除宗室旧制的圣旨,集结群臣,正往紫宸殿而来。"小内侍道。
“你说什么?"江决不敢相信地揪起小内侍,“你再说一遍,苏旭章做了什么?″
小内侍没见过这等场面,是被怕事的老人们强推来禀报的,又颤颤魏巍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因几度口吃,惹得江决大为恼火,刚说完便被狠狠甩了出去江决甩开内侍后,直接冲出门去,片刻后,他又退了回来。阳光被挡在紫宸殿庄严巍峨的大门外,年轻的天子有些步履蹒跚。苏旭章一直反对恢复宗室旧制,但绝没有闹到要逼宫的程度,他刚才冲到殿外阶沿上看了,苏旭章双手高举玄色卷轴,身后跟着不少人。“圣上,"谢志昌拱手道,“苏旭章擅闯神丰阁乃是死罪,圣上只需命令骁卫郎将其擒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