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40(1 / 1)

限定缱绻 NoahsArk 6415 字 20天前

第65章间奏40

远在千里之外的温明稚跳了预言家,时长远的确不太好。但好在经过一夜的抢救之后也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身边监测的各种机器还是摆满了半个ICU病房,看着略微有点疹人。昨晚睡前和陆司南聊起得来不易的假期的时候,时千也万万没想到,不过刚刚闭眼入睡就被时家七大姑八大姨接连的电话轰炸给叫醒了。而在听见近距离目击者张妈那句“刚刚先生被太太拽着从楼上跳下去了"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还沉浸在一场荒诞的梦境里,下意识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不真实。

简直太扯了。

直到陆司南被三两句的轻声对话吵醒,把她的手机接过去,又问了一遍具体情况,电话挂掉之后她才逐渐找回理智。但一把年纪的人了,跳楼这件事,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陆司南按亮了床头的小壁灯,想了想才征求她的意见:“订机票?”“张妈刚刚说什么?"时千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空抓了下因为坐起身从身上掉落的被单,眼神还有点恍惚,跳楼?我有没有听错?”“没有。"他也没多解释。

张妈虽然日日与时长远和程天心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但视角不同难免有偏颇,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在两人苏醒前都仍然还是个谜,唯一知道的客观真相只有在顶楼花园里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双双从楼上摔了下来。枫桥公馆这个楼层高度对于已经上了年纪的时长远来说也算是走一遭鬼门关了,时千都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情况不会太好。她捶捶太阳穴,“订机票吧,我跟Aaron请假。”陆司南点了头,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醒神,就起身径直进了浴室。两人结束时本来就已经到了下半夜,又耽误了些时间清洗收拾,五月份已经是初夏,白昼降临得早,等真的入睡时天边都已经漏出一丝光亮。所以被吵醒的那一刻,各自的体力实际上都已经到了极限,能忍着没有起床气也已经是难得了。

从鹭岛飞回申城的时间不长,可就这么短的时间,而且纷杂的心绪扰人,但时千还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飞机落地都没醒过来,直到滑行到停机点稳稳停下才睁眼。

她侧着头看向左侧,视线一下就撞进了陆司南平静的眼里。“醒了?”

“你怎么都没睡一会儿?"看着他眼下难得熬出来显得比昨天更严重的青乌,时千有点懊恼,“我自己去医院吧。”从前陈修文的朋友圈里经常会拍些他连轴工作许久但依然保持状态的马屁,她也见识过他的超长待机时间,可就是因为这样,现在他已经匿藏不住的疲态才格外令她难受。

等待打开舱门还有几分钟,陆司南伸出手挠了下她的下巴,“看来你还没醒。”

要不是还没清醒,怎么会觉得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之后他能放任她独自一人面对。

时千闻言笑了笑,拉下还盖在身上的毛毯随手叠了,“那只能辛苦陆总撑住了。”

“我的荣幸,”陆司南伸出手牵她,“走吧。”申城的早晚还是有些席卷的妖风,但初升的阳光洒落在身上也不觉得冷。正是早高峰的时段,从江东的机场一路到医院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在路上被堵得没脾气。

等到两人终于抵达医院的时候,早已经是日上三竿,收到信息的远近亲友也已经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在他们到之前就没消停过哪怕一刻,赶都赶不走。关心的有,但单纯来凑热闹的恐怕也不会少,好在医院本身有探视规定,不至于病房外围个水泄不通。

走进医院之后时千就有些隐隐约约的心口发闷,直到见到站在ICU外长廊里稀稀落落的人,她的这种不适终于达到了顶峰。没错了,应付亲友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酷刑,并不因为人数被控制而显得刑罚有所减轻。

但程天心也还在隔壁病房尚未苏醒,他们的儿子又还在襁褓之中,似乎这个刑也只能让她来受。

陆司南低头看了她一眼,牵紧了她的手,又放慢了脚步。远房二表叔最先看到她,带着人迎了上来,可能在这之前就已经被医护警告过了,说话声音都很轻:“千千终于回来了。”““时千努力检索记忆,才一个一个叫人:“大伯,大伯母,表叔,小如姑,姑父。”

把陆司南带上的好处在这一刻就开始逐渐显现,因为暂且还没等他们靠近发问他就已经自动自觉挡在她身前,而接下来不管是询问时长远的状况还是接下来的集团工作安排都应付得游刃有余丝毫不露怯又是另一重境界了。二表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家里的那些工人一个也说不清楚,好好的人刚刚老来得子,怎么就跳楼了呢?”

时千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好像问她就能问出正确答案似的,仅仅从地理位置远近来说,也许远在鹭岛的她和陆司南得到的消息甚至都不如近在几个街区外的他们齐全。

但陆司南眼神一丝波动都没有,倒解答得从善如流:“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等人醒了就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配合治疗。”二表叔被噎住,只能点点头,“说得也对,既然你们都回来了是最好了。”大伯跟二表叔对视一眼即刻启动接力,严肃道:“配合治疗肯定是要,但看现在这个样子,休养多久也不好说,马上光时就要发布的整车全域操作系统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有上个月锦时才刚拿了苏城园区奥体和湖西科技园地块,接下来是什么情况?”

他问得很具体,而且下一秒还把找茬的矛头直接对准了时千,“时千,当年锦时也算是你妈和你爸的共同心血,你既然已经完成了股权变更,你们的家事我们也管不着,但你爸现在就躺在医院,你总要拿出个样子来。”自古以来只要主家出事旁支就会蠢蠢欲动的规律还没被打破,几人这一副高高在上教育人的长辈姿态是拿捏到位了。陆司南拉着时千的手将人又往后带了带,也很严肃,语气并不客气:“光时的发布会准备了两个月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研发一年几十个亿投进去不是为了这时候来掉链子的;至于锦时的地块问题,大伯也许可以回办公室看看,早在时千完成股权变更之前就已经放在您桌上的开发企划。”陆家家族庞大盘根错节,时家在这跟前算得上小巫见大巫,所以这些事对于早早大权在握的他来说简直是毫无难度。何况大伯准备了半天拿来有意发难的这些问题,实在是小学生水平都不如,刁难人都不想着把功课做到位。

似乎没想到两个小辈会这么不留情面,大伯被怼得有点猝不及防,脸色铁青,“你知道?”

“当然。“陆司南点了下头,态度很淡。

气氛难免有点僵持不下。

时千看着半挡住她视线的高大背影偷偷笑了笑才慢悠悠站出来,“大伯放心好了,我会努力的。”

大伯母精得很,拽了下大伯的胳膊就出来见好就收打圆场:“你大伯有什么不放心你的?还不是希望咱们一家人都越来越好么。”小姑姑也使了个眼色附和:“是啊,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我们也就不在这守着了,毕竟是在医院,太多人堵在这也不好,回头等人醒了回家了我们再去看。”

姑父:“是,是,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大伯有点不情不愿,但还是被大伯母拖着拖着就打了招呼准备离开。一行人还没走远,时千就隐隐听见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你以为陆司南什么人?什么时候看过他给人面子?可不是好惹的,省省吧你。”不好惹的陆司南已经将刚刚的事翻篇,走到旁边饮水机接了杯水,回身递给她,“在想什么?”

“……”时千皱了皱眉,接过纸杯浅浅喝了一口润了润几乎着火的嗓子,“我要是说我有点可惜我们难得的假期被打扰了,会不会显得有点冷血?”毕竞现在还躺在里面紧闭着双眼满脸苍白的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不会,"陆司南根本不在意这些,“我以为你现在还能出现在申城,就不算冷血了。”

时千抬眼笑了笑,"“陆总的安慰果然奏效。”跟陆司南结婚半年多以来,时千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越来越认可他这一套人间都不值得的处世哲学。

可二表叔这一群人不过刚走,她别说抽点时间和医生聊聊时长远的身体状况,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走进ICU里认真看一眼,下一波人就已经到了眼跟前,又是新一轮的敷衍应付。

接下来就是一整天的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熬到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过了,才终于只剩下一室寂静。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逼人,就算只是坐在等候区迎来送往,也感觉到自己好像每一处角落都被这个味道侵袭浸染。

尽管这一天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用以胡思乱想,但时千此时此刻站在病房外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毕竞就这件事的荒谬程度来说难免透露出一种洋葱新闻的即视感,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啼笑皆非更多,还是担忧更多。“回家?"陆司南问了句。

时千点头,“好。”

如果现在能有面镜子在跟前的话,她也许就能看见,就她现在的疲惫脸色,跟躺在ICU里的时长远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室外的夜空已经星罗密布。

就算是在这次的跳楼事件之前,时长远这两年的花边新闻就已经过于甚嚣尘上,茶余饭后吃瓜群众热情不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得益于此,这一次的事情很快就在各个圈子里传出了点离奇的意味,各种不同的版本流传得绘声绘色。娱乐版,搞笑版,甚至是瞎编版,就是没有真相版。连Zelig不眠夜本来的劈酒活动都搁置了,集体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时家辛秘,小声讲大声笑,尤其起劲。

讲时长远讲程天心也就算了,作为当事人避免不了,乃至讲到时千陆司南都还算射程范围之内,但连陆致远陶黎书这种姻亲都受到波及,就不得不说八主简直是申城这群游手好闲富二代的本质了。这也没错,毕竟人类文明的底层搞不好就是由故事构建起来的。“时家那位今年几岁了?差不多也得60了吧?闹这一出还挺老当益壮。“说话的是江澈,言语之中不乏夹杂点讽意,“所以说婚姻到底给人带来了什么?我南哥什么时候被这些俗事缠身过?他这老丈人正经牛逼的。”江澈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人中龙凤,为人也有点自以为是的清高,不然一个顶级富二代怎么会跑去干人道主义救援这事儿,还一干就是这么多年,身上难免有点傲骨,能看得惯时长远这种做派才奇怪。褚彬朗随口应和着点评道:“那可不,要说咱们这圈子里也不是没有一把年纪还在外面养年轻小姑娘的,食色性也么,有点钱的哪个没有点花花肠子,但把人娶回家的他可是头一个,怎么说,就时家这个家庭情况,你南哥这脾气还愿意淌这趟浑水,我是没想到的。”

听到这英雄所见略同的发言,江澈捂着心口捶了下褚彬朗的肩膊,“其实我到今天也没想通,你就说南哥这条件,要什么样的姑娘要不到?我不是说时千不好,她爸那些破事肯定是不怪她,确实她也管不着,但我就没想通南哥图什么?这结婚大半年了她有没有在申城待超过三天?”“所以就这,难怪有人说他们像形婚。"褚彬朗轻嗤了声。今天本来就是他们发小几个的日常聚会,秦默一直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喝酒没怎么搭话,也就是他们俩这闲话聊的越发口无遮拦,才敲了敲桌子好心提醒了句:“慎言。”

这种事要放平日里他是懒得管的,几人自小的交情了,也知道各自大毛病是没有的,有时候喝得多了嘴碎一点无伤大雅,但显然并不包括混乱的此时此亥江澈没收到消息,但他却知道,陆司南和时千已经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乘早班机飞回来了,也就是说,时长远现在的情况恐怕远比外界知道的要更严重,至少要更紧迫。

江澈思维很单线程,一听这话有点幸灾乐祸,“褚狗!听到没有?叫你慎言!”

褚彬朗:”

秦默仍是一副对世界漠不关心的模样,看向江澈无差别扫射,声色很淡:″好了伤疤忘了疼?”

“…好了好了,当我没说。”

陆司南的脾气在座各位都曾领教过,尤其是深受打击的江澈,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环视了一下周边陌生的人群给自己嘴拉了下拉链。这人多嘴杂的,难免就会把他今晚瞎说的话传到陆司南耳朵里,褚彬朗揉揉鼻子,逗了句闷子:“江澈,送你一句话,你的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我脸上。”

“滚。”

下一刻两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秦默看着他俩掐也不着急,安静地笑了笑,抿了口加冰威士忌,等各自坐回原位才慢悠悠地堵了一句:“褚总当那台SLR722白收的?”很好,不声不响打蛇七寸。

秦老师的招牌技能。

所以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褚彬朗脸上的笑容僵住,裂开,随即消失。已经蔫了的江澈也没想到短短时间里就迎来转机,在一旁拍着大腿乐了,开始阴阳怪气:“刚说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好,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是吧?”褚彬朗这人才是真的记性不好,这会被点到头上才想起来那份特殊生日礼。从前几人关系亲近归亲近,但其实根本也没有这种互送礼物的仪式感,有时候就是随手扔一份项目,单论实际的经济价值可能已经超过那台SLR,可但凡知道些内情的,谁都知道陆司南送这份礼物的意思。秦默对别人的家事没那么大的求知欲,见对面两人终于都收了声,直接把话题扯远:“我前两天去了趟平城处理合约的事。”江澈和褚彬朗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平时消失半年也不见得多说一句的人怎么还突然报备上行程了?“在Air见到了你爸和你三叔,"他视线投向褚彬朗,淡淡交代了声:“陆云山送出门的。”

江澈一时没转过弯来,歪了下头:“什么意思?你们褚家要搞点娱乐事业了?”

………“褚彬朗反应过来,暗暗爆了句脏话,拿起桌上的手机就站了起来要走,“谢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喝。”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已经直接转身走了,带出一阵风,不用多说就已经平白能让人感受到情况有一丝不妙。

江澈更摸不着头脑了,“他怎么了?”

“你说呢。”秦默懒得出言解释,稍稍往后靠了下。“……不会吧?褚家现在真不至于吧?"江澈想了半天,终于回过味来,感叹了句:“说实话,蔚蔚这小姑娘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别说褚狗这亲哥了,我听见这消息都挺难受。对了,陆云山那儿子怎么样?你认识吧?”秦默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你就比褚彬蔚大了两个月,上哪儿看着她长大的?”

“我就这么个意思!你强迫症吗都什么时候了非要抓我的细节?!”秦默点了下头,“什么时候了?”

听听这话听听这话!江澈气愤控诉道:“你真的没有心!好歹也是这么多年朋友,她都要被迫去联姻了你这么冷漠?!”“联姻有什么不好?"秦默浅淡地笑了笑,稍稍抬了下手召唤服务生,“再一杯Gin&tonic。”

“我也再来一杯,"江澈先暂时偃旗息鼓回头顺势加了单,缓了口气:“联姻这么好怎么你还没结婚?”

秦默轻嗤了声,“你觉得我需要去联姻?”“说这些,我南哥看起来像是需要联姻的人?"江澈嘟嘟囔囔举出反例。想想又补充道:“还有,蔚蔚回国那天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顾清越,是吧?当年你们那些事你当我不知道?”

秦默没承认也没否认,眼睛里是浓得看不懂的雾气昭昭,就任由空气沉寂下去。

江澈见他这样也不强迫,就兀自继续道:“我不是评价联姻这个方式到底怎么样,你看南哥,他要是愿意,那联姻就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管怎么说我都尊重他。他以前不是谈的那个,叫什么?周什么……晚晴?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又是青涩初恋又是绝美纯爱,褚狗不也赌过他们三个月内就分手?恨不得带着半个学校的人都押注了,他就这德行,当时这事儿闹多大啊,南哥也从头到尾都知道,可什么都没说。但上次你们要赌他跟时千离婚,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不就是开个玩笑,过了几天眼巴巴的车钥匙就送到褚狗手上了,他超爱。”话锋一转:“…但蔚蔚不一样,她跟那个陆云山的儿子连面都没见过,我想不通你怎么会觉得联姻是件好事?”

秦默单手拿着酒杯跟他碰了下,淡淡纠正:“周晚星。”江澈斜睨他一眼,无语死了:“……我早晚有一天跟你拼了。”讲了这么多根本白讲!浪费口舌!

“你怎么知道他们连面都没见过?“秦默笑了笑,不逗他了。江澈一下激动了,重重放下酒杯,“我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告诉我告诉我!”

秦默沉吟:"贿赂我?”

“……“江澈咬咬牙,“说吧,你要什么?”秦默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两眼,情绪很平。江澈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双手交叉捂着自己的胸,“不行,我的贞操不行。”

全场都沉默了,连此前略显喧闹的音乐都仿佛低了八度。秦默还没说话。

但就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种“这种没有的东西你能不能别拿出来说了?"的讥讽。

可江澈这人何等不要脸,根本不当回事,解开了衣领最上端的扣子,“算了算了,你要是真想要,也不是不可以。”秦默:“……你要是真想听,就离我远点。”………“江澈执行力惊人,一蹦三尺远,“这个距离怎么样?满不满意?”“下次一定满意,”秦默站起身,“还有事,走了。”江澈跟着站起来,…?你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