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1)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这一日,镖局那里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有人说,在城外的乱葬岗那里发现了鬼头蛇,马上有一群人去了那里蹲守,哪怕把整个乱葬岗一点点搬空,势要把鬼头蛇捉住。

鬼头蛇喜吃腐肉,居湿冷地,那里确实很有可能,很多年没有人往乱葬岗跑,这次听说是有个去死人堆里扒衣服的人看见了。然而,去的人很多,但无一能找到一条蛇。鬼头蛇不仅没有被抓回来,去过乱葬岗的人,回来都高热不退,身上还起红疹,躺了好多天才好,总是说胡话,如同中邪,乱葬岗闹鬼的事情再一次被提起。老一辈说,那个地方怨气太重,早就没有人敢往那里走。不信的扑蛇者去了,也都中了招,他们晚上到,设好笼子,就看到无头鬼影飘了过来,吓得他们几个人四散跑走了,回到家后浑身发抖,请法师做了几场法师,把跟回来的无头鬼影送走后,才慢慢好转。“那个乱葬岗以前就经常闹鬼,有一回挑着担子的卖饼夫经过那里,忽然出现一个人,拦住他,跟他伸手买饼,卖饼夫问他要几个,对方不说话,只是拿了几个铜板给他,卖饼夫便包了饼给他,收了钱,挑着担子赶紧走了,走了一会回头看那个人,发现他好像没有脚,卖饼夫以为是自己天黑没看清,忙着赶路就走了,第二天卖饼夫醒来,发现昨晚收的那铜板竞然变成了冥币。"梅嬷嬷道。夏南箐恍然想起,前世那个地方后来似乎被围起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种直觉,她觉得鬼头蛇极有可能会在那里。梅嬷嬷语重心长叮嘱夏南箐:“莫要让人再靠近乱葬岗,万一真出了事,大家会埋怨夏府。”

夏南箐点头。

她转头嘱咐马夫,晚上回来的路上,不要在外头逗留,接上家主立马回来。刚到乾和,药童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家主,不好了,柳郎出事了!”还在想着事的夏南箐心猛地一缩。

“老朱主让你先到客堂等着,暂时不要过去。"药童拦着夏南箐。夏南箐抬起头,看到柳嘉祯那个房,好几个大夫往里边进,神色凝重间,还有药童小跑着捧着把珍藏的药丹送到里边。“大郎怎么样了?"夏南箐问。

药童支支吾吾不敢说。

“我是家主,我必须得知道。”

“大郎忽然一直咳,吐出了血,然后就没有呼吸了,老朱主施针拖住了他的心心脉,现在里边正在想办法。”

夏南箐头晕目眩,但是看上去很镇定,她拨开挡在她面前的药童,往柳嘉祯那边走。

“家主……药童想劝她走。

“我必须要在柳嘉祯身边。"夏南箐走到了房门前,外头几个大夫正在仔细谨慎写方子。

“家主。"几个大夫看到夏南箐,想要行礼,夏南箐让他们不必分心,她坐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

没有呼吸几个字时不时从帷帐内传出来,夏南箐像要躲开这些声音一样控制不住偏过了头,窗外的湖心的水纹在烈日下晃眼,这样也不能让夏南箐转头去面对最坏的结果。

“你说,柳大郎真的会死吗?"后门处还小的两个药童站在门口张望,一位的药童问另外一位药童,这个大郎是所有病人中,最令他佩服的了,每次他都以为柳郎要撑不过去时,都撑过去了。

“其实他死了可能更自在,他在坚持什么呢?"另一个药童皱眉叹息。夏南箐眼眶又酸又胀。

外头的湖水闪着太阳的碎光,刺得她眼睛真的好疼,她捂着眼睛,两个小药童发现自己讲的话似乎被家主听见了,吓了一跳,却见家主朝他们走过来,小药童缩着脖子等着挨骂,家主却略过了他们走到了外头,身影消失在大树后,动不守舍。

几个大夫围着的柳嘉祯好像深深地睡了进去,青白的脸色已经让人没有勇气再去探他的呼吸。

白茫茫的大雾,四周嘈杂的声音隔得很远,面前的水声越来越大,一盏幽火越来越亮。

一条挂着一盏灯的扁舟,停在柳嘉祯的身边。带着灯的渡魂船在汪洋迷雾中诱惑着人上来,只要船摆过了苦海,人生将没有任何病痛,没有苦难。

水底里有自己的一生,他的命运在十岁那年发生巨大的变化,给祖父与父母送葬。从泰州回来后,他带着二叔,独自生活,抄字换粮,取井边葵为菜,猎屋后走兽,抹盐晾晒。

夏去冬来,冬去夏又来,二叔病亡,他埋葬了二叔。大鏖民不聊生,他加入到了应红霞秘密创办的木槿会。他过了会试,中了贡士,但是大鏖内外上下门阀把控仕途,各地权贵勾结专横,大鏖看似赢得了和琉酆的战争,实际上它自己身上流脓的地方遍布全身,赵符戬一心打压旧臣和夏府,拉拢支持他的人,无心各地的饥荒或瘟疫等。赵符戬的大鏖,充满骄奢淫逸的朱门和讽刺的冻死骨。后来发病时间越来越长,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死之前,至少要亲手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燃烧他微弱的力量,在冷冽的凛冬里。他发病发得忽如其来,时泰州里乔装暗行,暴雨连绵,天地都是水色,脚下泥土湿滑,走在前边的李原躲开一个暗器后,脚下一滑,摔入旁边的滚滚河涛,他猛地伸手一把拉住李原,李原悬停在翻滚的水面上,地面滑得几乎没有抓力,他一开始被李原带得往下滑,李原拍手示意他放手,柳嘉祯抓住了凸出来的一块石头,借着这块尖锐的石头,把李原拉上来,就差一点,能把李原拖到安全的岸上的时候,灰色的天,大雨,鲜血,洪滔,和忽然麻痹住般的心跳,心跳一顿,身子跟着一僵,手指也变成石头一般僵硬。李原从他手里滑了下去,幸好只是一瞬间,心脏又跳了起来,好像被定住的身体反应很快地把李原再次抓住,脱离了险境。那是他第一次发病,原来他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最后他会跟父亲一样,即便考上了,也不能任官为民,还要累得母亲一直照顾他。他第一反应不是怨天尤人,不是抱怨苍天不公,而是想到了夏南箐。他没有怎么想过这个小糯米团子,照顾二叔,找药找吃的,念书,为木槿会收集线索,小糯米团子在真州的夏府很好。但是他第一时间还想到夏南箐,他接受这种命,但夏南箐不该为了照顾他而受这份罪。

苦海上的渡魂船轻轻晃悠。

所以他现在是病发身亡了,可惜没有和小糯米团子说上话。他想起,上次她好像一直在自己耳边讲话,剧烈的痛让他差点没撑过去,也许这次他睁开眼,见一见小糯米团子,说一声"再见"再走更好。那个紧紧抱着自己哭的小女娃,今年十五岁了。他来了,没有食言。

他走了,无须为他伤心。

夏南箐站在树下平复心情,准备回房内继续守着,旁边“噗通”一声石头落水的声音,胖哥正面无表情地往湖心里一块一块地砸石头。瘦瘦的胖哥长了点肉,手掌抱着药,手掌看上去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扭曲。

“哦,是你啊。"胖哥抬头看了一眼夏南箐,没有多少心思,继续往湖心里砸石头,“噗通”的水声和不断扩散出去又聚拢回来的水纹,单调的让他们安心。“你来看柳嘉祯了。"夏南箐道。

“这是他的名字?你给他取的?听说大家族的买下一个奴隶的时候,会给对方赐名,小潘不是你买来的,即便这个名字不错,但也不许你羞辱小潘。"胖哥说这些逗趣的话还是面无表情。

夏南箐勉强笑一笑:“不是,这就是他的名字,我小时候就认得他了,他说了会来找我。”

胖哥看夏南箐一眼:“但是你却忘了?”

夏南箐点头。

“那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胖哥问,“难道因为你及笄后马上能成亲了?这不行啊,小潘不能这么捡现成的。”

夏南箐笑:“他肯定是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不想拖累我。”胖哥静默一会,道:“柳嘉祯忽然没了呼吸,怪我。”“我今天来看他,没想到碰到他醒了,他给了我一样东西,说,让我交给小糯米团子,说不要说是他给的。”

“我答应了,没想到他就晕死了过去,没有任何呼吸。"胖哥脚边的石头都被他丢空了,摸不到石头的他显得有些烦躁,“假如我没有答应,可能他还能活。”

“既然你就是这个糯米团子,这个给你。"胖哥鞠水洗手,拿出小木头雕出来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描上了颜色,葡萄似的大眼睛活灵活现,就是夏南箐小时候娇憨的模样。

“及笄礼,他说。”

夏南箐好不容易忍回去了的眼泪,就在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地一滴滴往下流,初无声,后哽咽,怎么擦都擦不掉。

跟湖面水波纹一样,充满了压抑的无声的波动。是了,今天刚好是她的及笄,柳嘉祯病了后,夏府便没有心思搞这些,夏南箐和梅嬷嬷一心心都扑在了找鬼头蛇的事情上,之前期待了很久,怎么都等不到的及笄,连她都忘记了。

小小胖胖的小女娃躺在夏南箐手心,开心的笑容,柳嘉祯希望她这样一直这样笑。

别哭,他只是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而已。

胖哥挪过一个坑,又开始往湖中心丢石头块:“我不信他会死。”“你是没有见过我刚把他救回来的样子,流民都没有他那么惨,我连把他埋哪里都想好了,结果他没死。”

“被人丢到河里,救起后,高烧几日,我又想好把他埋了,他还是没死。”“所以,他是不会死的一种人。”胖哥笃定地对夏南箐道,“有句什么,天,什么,人要成事,先受苦,皮肉苦,精神苦,小潘现在就在突破最后一道大关,历劫成神,法力无边。”

“你想想,他遇到的那些事,他喊过痛没有?你看看胖哥我,就这一个手,痛得我嗷嗷乱叫,这时候我才是真佩服小潘啊,这种才是真男人,佛在人间啊!"胖哥举起包扎着的手,说这个有多么痛,差点就很不爷们地跪地求饶说不弄了。

夏南箐慢慢信了胖哥的话,柳嘉祯确实有种狂风暴雨触及他身化作绵绵春雨。

“你说的没有错,其实,我觉得柳嘉祯像是佛,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有一种气在身边,他现在躺在那里,普通人早就身体峋喽,面带苦色,形容灰败,而他,只是安安静静,好像睡着一般。”

别人谈之色变的祸,疾病,苦难,不过是过眼云烟。胖哥本来是安慰夏南箐的,反被夏南箐安慰了,他仔细想了想几次来见小潘的场景,一进入他屋内,没有病重与死亡的氛围,只有淡淡的药味,床头时有小鸟停在窗前蹦跳,看着床榻上的人间来使。胖哥一拍大腿:“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我们一起在心里喊他的名字,给他鼓励,他一定能活下来!”夏南箐和胖哥虔诚地在心里不停念柳嘉祯的名字。后来回头看,这两人的举动很傻,却令人动容极了。大

一圈圈的水纹消失,湖面再次安静,湖水无言,倒影着岸上虔诚的两个人,仿佛两个世界。

夏南箐迷迷糊糊有些困,靠在了树下。

迷糊的梦中好似自己神游到了天外,看见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一个乱糟糟的地方,胖哥正在用铁铲挖着贫瘠的泥土,洒在坑里,柳嘉祯的遗体一点点被盖上黄土,在那个人人恐惧的乱葬岗。

夏南箐急得要说话,但是什么都说不出,伸手去拦胖哥,胖哥手里的铲块砸在夏南箐身上,眼见铁铲要落下,一只温润的手将夏南箐轻轻地往后拉了一步铁铲在裙子前落下。

夏南箐回头,这温润的手的主人同样温润。柳嘉祯的亡魂站在她旁边,不是少年刚失去父母的憎恨的模样,不是乞丐脏兮兮的模样,也不是病榻上的模样。他眼神明净高远,皎皎如明月,却不柔弱,如远观而不可亵渎的青莲化身的佛,又像是游历人间的来使。他一身青衣,腰带红玉佩,朝夏南箐微微一笑,生动可亲。夏南箐好像看到了他,一身青衣,手握毛笔,在柳府书房里握着书卷读书的样子,也好像看见他背着竹篓走在深山白雾间,腰间红血佩间若隐若现。夏南箐愣愣地看着柳嘉祯,虽是初见,但久别重逢,乍见之欢,相对而望,脉脉无语。

“阿箐,"他先开口道,“快回去吧,不要呆在这里。”夏南箐道:“我们一起。”

柳嘉祯却不答,只是道:“阿箐,有事可以找地下宫的人。”夏南箐心下恐惧,不敢应,怕回答了,柳嘉祯就魂归西天。“你甘心心就这么走掉吗?“夏南箐反问他,“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阿箐,我病了。“柳嘉祯叹息道,这声叹息,像风略过的湖面。“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你要活着,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你要相信我。”

柳嘉祯摸摸夏南箐的头发:“生死有定数,何必呢。”夏南箐紧紧抓着柳嘉祯的袖子:“我不,我不接受,你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过上,我不甘心!”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就死也不会放过你,你投胎到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做你邻居,天天欺负你,让你后悔没有答应过我!”柳嘉祯看她就像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听,一定要哭着把他留下,笑她道:“人的缘分只有一世,哪能像你说的这样,再见面,咱们也不是夏南箐和柳嘉祯了。”

夏南箐立马落下一颗眼泪:“那么就这么一世,你也不肯为我留下吗?”柳嘉祯心里一顿。

“我正在找鬼头蛇,我一定能找到,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柳嘉祯这次笑不出来,她的手抓他是那么紧,就怕他真的走了,因为现在她除了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别无他法。

可是只要自己不答应,她就算把天哭破也没有用啊。“好,我等你,把药找回来。"柳嘉祯道。“我答应你,我不会死。”

夏南箐猛地惊醒,眼前还是湖面,胖哥还在扔石头,她瞬间全身鸡皮疙瘩起来,猛地跳起来要往柳嘉祯的房里跑,胖哥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夏南箐脚麻了,起来得猛,差点栽进湖水里。

胖哥直呼阿弥陀佛:“祖宗,你这是什么事这么急?”“柳嘉祯,柳嘉祯…"夏南箐按着麻得难受的腿拧着眉道。胖哥心凉了:“怎么这个表情?小潘给你托梦?给你交代后事吗?”“才不是!我要去找他!”

胖哥扶起夏南箐,叹道:“一天了,还没有信,去见见他也行,不过你不要太过伤心,他不用被我埋在乱葬岗,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做一辈子富家少爷,你就是他知冷知热的青梅竹马,与他相夫教子,和和美美。”夏南箐都被他说慌了,大声道:“我才不,我一定在他读书的时候捣乱,在他睡觉的时候唱歌,让他走路的时候背我,让她后悔不已。”胖哥道:“你这不就为难小潘吗?他也不想……“他答应了我。”

胖哥看夏南箐笃定的样子,长长地叹一口气,他虽然也很难过小潘去了,但是他年龄摆在这里,看了太多人间疾苦,对人的永远离开没有太大放不下的执念,他们已经在树下从太阳在东边等到了太阳往西走了,他心里的不甘也慢慢变成了接受。没想到夏家主不仅没有说服自己,反而有点魔怔进去。胖哥生怕她变得像是以前村里死了夫郎或儿子的女人,因为接受不了事实而疯了,劝夏南箐道:“想开点想开点,人不过就是大梦一场”夏南箐揉松了腿,笔直往前走,眼见柳嘉祯那间屋的后门就在眼前,屋里忽然一阵声音,药童一脸惊疑不定地从屋里跑出来。夏南箐顿住身体,胖哥又叹一口气:“夏家主,节哀……药童的表情是懵然的,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见到夏南箐,眼睛一亮,大声地喊:“家主,大郎活过来了!”

胖哥就差大喊一声亲娘哩,激动地拍了一下夏南箐的肩膀:“好家伙!小潘这人真的好家伙!”

“我答应你,我不会死。”

夏南箐泪中带笑,她就知道,柳嘉祯不会食言。大

胖哥“吁了一声,马车停了,夏南箐从马车里下来。“往前几步就是乱葬岗,"胖哥道,“我带你过去。”夏南箐点头:“没想到你真的很熟悉这里。”“那当然,不熟的人会绕大弯,这里的地形其实很难走,让人容易迷路,听人说,很久以前是村落,打仗以后,村民就迁走了。”一只老鼠忽然从旁边窜出,胆子大,不怕人,差点往两人的脚背上跳过去,胖哥一脚把老鼠踢飞。

“你竞然不怕?"胖哥倒有点意料之外。

夏南箐前世被关在小屋里,那屋子里就有老鼠,一开始她害怕,后来没那么怕,其实那屋子里,偏僻阴冷,什么虫子都有,但人很绝望的时候,顾不上那止匕

可以说,除了蛇,很多东西她都不怕。

对蛇的恐惧是从心里升起来的,她能克制自己不要去恐惧,但无法否认心里下意识的反应。大部分都怕蛇,因为人和蛇本来就是两种对立的物种,害怕也无可厚非。

太阳越来越偏西,漫天云彩如火烧,地面被照得通红,通过一个窄口,胖哥道:“再往前就到了……这里很邪门,来过的人要么见到了鬼影,要么回去就生病,要不你就在外头等我”

夏南箐从提着的木匣里拿出了香烛纸钱,还有果盘祭品等。胖哥还要继续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摸着潦草的下巴,心想可以啊,必上的决心。

夏南箐反而对胖哥道:“胖哥你可以先回去,我只是请你带我过来,没有必要一块进去,万一真遇到什么事……”

“真遇到了就回家请大神给我驱驱鬼。“话虽说得这么轻松,胖哥还是拿起几根香,念念有词地朝四面拜,烧纸钱的时候,发现夏南箐带的都是“硬货”,果然夏府就是夏府,烧起纸钱来都阔绰。

底下的小鬼们做梦都没想到今天会发一大笔横财。胖哥嘀嘀咕咕地念叨,小潘你小子有福啊,不仅对你用情深,她还美,她还很有钱!

“家主,你家有没有还未成家的娘子?年龄大点也无所谓,死了夫郎的也无所谓,我就想以后和小潘成为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