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黄金炉

那人猝不及防被咬住小腿,发出一声痛呼：“什么东西咬我？！”其余几人听到他的痛呼声，下意识朝他的方向看去。可夜色深沉，众人只能看清一个小小的灰色影子从他腿上跳下，却看不清咬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源自本能的对未知生物的恐惧让几人更加惊慌地聚集在一起，匆忙朝后退去。

然而这慌乱给了老鼠们乘胜追击的机会。

树林中传来慈案窣窣的声响，十几道黑灰色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几人围在正中,肆无忌惮地攻击起来。

这些老鼠体型虽小，动作却快，牙齿爪子都极其锋利，连越飞光都险些被咬伤，更别说这些毫无防备、胆子又小的家伙了。惊呼声连连响起。这些临时组成队伍的探宝者顾不上队友，四散奔逃。可他们地形完全不熟悉，慌乱之间又失去了理智，没多久就被老鼠追上。短短一分钟不到，刚才还兴致勃勃想要寻找述王宝库的人就躺了一地，血腥味在丛林中弥漫开来。

越飞光站在石碑上,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有个人就倒下石碑附近。她飞下去看了看，发现那人喉咙已被咬开，胸膛没了起伏，显然已经死了。

看到这一幕，她也差不多猜到，前几日从树林中慌忙逃出来的人究竞遇到了什么了。

那伙人显然比这伙人专业一些。要不是他们自己找死，去抢越飞光几人的马匹,说不定还真能逃出生天。

正想着，老鼠们又有了动静。

只见断尾老鼠跳上一具尸体，好像在指挥着什么。其他老鼠动起来,抬着尸体朝着密道内走去。

咦？

难道它们真正要的，是这些尸体？

看着几具尸体被抬进密道，越飞光也跟了上去。老鼠们抬着尸体进入宝库，又径直向前走。片刻后，尸体被抬到一个房间面前。

打开门，里面竞是一个巨大的黄金炼丹炉。炉子有三人高，稳稳当当地塞满了整个房间，在灯烛下闪烁着异样的光泽。炼丹炉边上搭着个梯子，几只老鼠齐力抬着尸体，将尸体相继扔到金色炉子中。尸体坠入炉底，发出沉重的声音。

几具尸体全被扔进去后，老鼠们又不知从何处找来柴禾放到底下，各自忙碌起来。

有的负责添柴，有的负责点火，还有的在一旁拿着个扇子扇风，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越飞光来到炉子边上，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几具尸体乱七八糟地堆叠在一起。从上往下看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们血肉模糊的、扭曲变形的身体。

“咦？”

余光瞄到一具尸体，越飞光定了定神。

那尸体，正是最先被咬的那位。

他仰躺在炉中，失去生机的双眼死死盯住天花板。那双眼睛本该是黑色的，可不知为何，上面却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眼翳。那金色原本薄薄的，只是一层外壳。渐渐地，黄金一般的金色逐渐扩大至整个眼睛。

又过了几秒，尸体的大半张脸也被金色覆盖，像是戴了一个十分贴合的黄金面具。

再看其他尸体，身上也不同程度地出现了金色的斑块，甚至有一具女尸已经彻底变了个颜色。

金色一一那是黄金的颜色。

金闪闪的、象征着财富的光芒，此时就在这些尸体上闪耀着。这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像是巨型探照灯，强光几乎穿透整个地底，映亮了宝库之上的天空。

原来，那些金光是这么来的吗？

见到金光出现，老鼠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爬上梯子，进到炉子里，把被炼化成黄金的尸体带了出来。

尸体上的黄金被高温炼化，有的已凝固，有的还是液体状态，黏连在几具尸体之间。

几具尸体被凝固在一起，已经没了人形。从外表上看，这只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大金块罢了。

将炉子里的所有尸体取出，老鼠们又排成长队，在断尾老鼠的指挥下，进入到另一个房间中。

越飞光跟进去一看，顿时挑起眉头。

这个房间，就是之前她听到求救声时，进去查看过的那个堆满黄金的房间。老鼠们进到房间，将看不出原本形状的金块放了进去。几个人融成的金块完美地融入房间，静静地散发着摄人的宝光。那她之前听到的声音……又是什么？

目送着老鼠们离开房间，直到厚重的大门再度被关上，越飞光才重新动了起来，飞到那金块附近细细端详。

观察了一会儿，越飞光确认那些人是真的被炼化成黄金了。她对黄金的质地、气味、色泽都十分了解，绝不可能认错。这不是变废为宝吗？

冰冷的尸体，变成了温暖的钱，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难道是那个炉子有问题？

那她要不要想办法把那个炉子弄到手？

越飞光待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还没等她想明白该怎么抢到炉子，就听房间内又传来一道幽咽的说话声。

那声音仿佛就从她耳后传来的一般，阴冷冷的，带着刺人的寒意。越飞光扭过身：“什么人？”

可惜她现在是蛏蟒，实在说不出人话来。

而那声音显然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幽怨地响着，声音比上次要大了不少。

越飞光眼珠一动，微微冷静下来。等了一小会，她走到刚刚被运来的金块前，凑近听了听。

“述王宝库是不是就在下面？”

一个有些尖细的女声。

“小点声，当心有人。”

这次又是个粗犷的男声。声音隐隐约约的，勉强能听清内容。且这声音有些耳熟。

金块内的声音逐渐变弱，有些含糊不清。几秒之后，一道尖叫声倏地响起。“什么东西咬我？！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分外刺耳，在又大又空的房间内凄惨地回荡，如风般在平静的湖面上掠起点点涟漪。

越飞光下意识离远了几分，脑海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这不正是刚刚那几个探宝者的声音吗？

他们人都被炼成黄金了，还能叫得出来？难道还没死？越飞光看了看那一大块由尸体炼成的黄金块，打消了这个想法。这几人，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且她听了一会儿，发现黄金块发出的声音，始终这几人生前最后说出来的几句话，好像里面放了个不断重复播放的录音机一般。就算她试图敲金块，里面也没有反应。

越飞光放弃了与这东西沟通的想法。

她又去临近几个房间看了看，发现里面也堆满了黄金，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尸体炼成的。

发现打探不到什么消息，越飞光便收回食魂蛏蟒，缓缓睁开双眼。“怎么样怎么样？”

庞星二一直蹲在旁边的牢房看着她，见她睁开眼，便迫不及待地询问答案。“金鼠究竟有没有吃你给它开的药方？”

越飞光刚睁眼，就听到他这句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坏了，她把这事给忘了。

视线往庞星二脸上一扫，见他兴致勃勃地等着她的答案，越飞光轻轻咳了一尸。

“它……它派手底下的老鼠抓药了。“越飞光若无其事地伸出手，“你输了，给钱。”

庞星二哀嚎一声：“不是吧，它真打算喝那个乱七八糟的药？”李悬仙挑起眉，轻易戳破了她的谎言：“你又听不懂老鼠说话，怎么知道它让手下的老鼠抓药，而不是做别的事？”越飞光嘴硬：“我就是知道。”

余光一瞥，见庞星二一副突然被点醒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次骗不到钱了。她悻悻地把手缩回来。

“好吧好吧，其实我把这事给忘了。”

她眨眨眼，忽地神秘兮兮地笑起来。

“不过嘛，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庞星二好奇：“你快说，什么秘密？”

越飞光道：“想听？给钱就告诉你。”

庞星二背过身：“那我不听了。”

没想到庞星二是这个反应，越飞光又把视线转移到李悬仙身上：“悬仙姐姐，你听不听？”

李悬仙微笑：“我不感兴趣，算了。”

越飞光这下急了：“哎呀，你们怎么都不想听？真的是大秘密，很重要的。”

李悬仙和庞星二不为所动，铁了心不想花钱。见他们这副样子，越飞光又觉得心里痒痒的，真的很想把刚刚看到的说出来。

忍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敌不过爆棚的分享欲。“好吧，你们真的很抠门。"越飞光撇撇嘴，“我说还不行吗？其实……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能把尸体变成黄金的宝炉哦。”“哦？”

原以为越飞光只是找个由头骗人，没想到她是真发现了什么秘密，两人都稍微打起精神来。

见李悬仙和庞星二好奇，越飞光讲得更来劲了。“那些黄金里，还传出来一些声音……就是……眉飞色舞地把自己听到的说完，再一瞧他们两个，眉宇间都带上了几分思索。

李悬仙沉默几息：“你确定是那些人的声音？”越飞光点头：“肯定是。”

李悬仙闻言垂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庞星二倒是很沉不住气，率先把自己的猜测和越飞光说了。

“你听到的，可能是他们灵魂的残响。”

没听过的说法。

越飞光问：“那是什么？”

庞星二道：“我在方生陵府时，听老师提到过万物有灵。灵魂对异常物品、生物格外敏感，一旦接触，就有几率交感。”李悬仙的声音也冷冷地响起。

“同时，对于许多′异物′来说，灵魂也是大补之物。通过吞噬灵魂，这些异物也会想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比如……”她看了看越飞光。

越飞光已经猜到了她想说的话：“比如食魂蟀游？”“没错。”

庞星二道：“所以我怀疑，你说的把人变成金子，也是吞噬灵魂的一种方式。”

异变之后，世界上的异物越来越多，能力和形态五花八门的同时，吞噬灵魂的方法也不一而足。

即使是最经验丰富的饮者，也不可能知道所有异物的成长方式。李悬仙道：“而灵魂总是比尸体更晚死亡。不过脱离肉/身后，灵魂一般会失去意识，只重复生前最后一段时间说过的话，这就是灵魂的残响。”“也就是说，把那些尸体炼成黄金，是在壮大金鼠的力量？”越飞光一边说着，一边拧起眉。几秒钟后，她又反驳了自己的猜测。“不对。不是金鼠。”

那只金鼠喜欢黄金，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它未必知道灵魂与黄金之间的联系。

如果它真是这起事件的主导者和受益者，知道如何壮大自身，那它也不会费尽心机想解读墙壁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了。那么……

越飞光眼睛闪了闪。

“那只断尾老鼠。”

它最有嫌疑。

不过，它也有可能只是个工具鼠，替幕后之人办事的，不一定是真凶。庞星二道：“那么，你觉得真凶是谁？”

越飞光坐在墙角，没有说话。

满打满算，这地下也只有三方势力一一金鼠，目的未知的断尾鼠和工具鼠，以及无辜被抓来的三人。

不是贪婪的金鼠，也不是工具鼠们，那这个地下宝库中还有谁？似乎没有了。

不。还有一个人。

一个频繁出现在故事背景中，却没能引起任何注意的存在。述王一一或者说，述王宝库。

不知怎的，越飞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秘间里的文字。她站起身：“我想出去看看。”

庞星二道：“去哪里？”

“去……

正想说去秘间，不经意间突然扫到地上一个暗色的符号。越飞光“咦"了一声，蹲下身凑过去瞧了瞧。

记号是刻在青砖上的，是一个月亮形状的符号。符号不大，加上砖块颜色偏暗，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意思？”

越飞光蹲下身，挖出那块带着记号的砖，却发现缺砖之处隐隐漏出一点白色。

眉头一动，越飞光又扒开周围几个砖块，把那白色的东西拎出来一瞧。居然是个避水袋。

袋子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秘间里丢失的火/药？“越飞光拧起眉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捡起那块带着月亮记号的砖，翻来覆去地查看着。庞星二忽然道：“我这里也有一块带着记号的砖。”他挖出那块砖，隔着栅栏递给越飞光。越飞光接过来，对比两块砖上的符T丁o

“是同一个符号。“她看向庞星二，“看看你那边有没有东西。”闻言，庞星二也翻了翻地下。没几秒钟，他就给出了答案。“也有。”

越飞光挑起眉，来回看着手上两块砖。

“难道这是个标记？有这个标记的地方，地下就埋了火/药？你那边呢？有没有？″

最后两句话，她是对李悬仙说的。

李悬仙道：“有。下面也藏了火药。”

越飞光更看不懂了：“这是干什么？”

是述王埋的？可是把这种易燃易爆的东西埋得到处都是，他也不怕把自己炸上天？

李悬仙把手里的砖放回原处，冷静地分析起来。“可能在那些老鼠之前，有其他人也来过述王宝库。”那人没动宝库里的金银珠宝，而是把火.药埋得到处都是……恐怕是想毁掉述王宝库。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人没有动手，而是留了记号，想让后来人找到藏在宝库下的东西。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罢了。

越飞光垂下眼：“是不是猜测，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果那人想炸掉宝库，一定不止在牢房和秘间下埋了火,药。只要出去找找，看看其他地方的地砖上有没有印记，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探查，还是派食魂蟀蟒去最方便。就算被人一巴掌拍死了，也不会对她有太大影响。

越飞光将东西埋回地下，又把刻了月牙符号的砖放回原处。正打算把食魂浮游召唤出来，忽然又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那只断尾老鼠又来了。

而且，来势汹汹。

这次不用李悬仙翻译，越飞光已经读出了它的意思：“陛下又找我？”金鼠不是不久前才找过她吗？

现在又找她，可真够讨厌的。

二十四小时服务，可是要加钱的！

越飞光心里抱怨，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走了。很快，她就知道金鼠为什么找她了。

“越飞光！你是不是在骗我！那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金鼠大发雷霆，吱吱叫得格外大声。

李悬仙眼观鼻鼻观心，翻译完就侧眸看向越飞光，意思很明显：看你惹的好事。

越飞光赔着笑，看了看金鼠。这家伙肥壮的身体好像瘦了一圈，看样子很是虚弱，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气势，只是饱含怒火。看来，它是真按照她乱开的药方，抓了药吃，这才一副虚脱的模样。“来人！把这三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丢进黄金炉！！”几只老鼠听命，拿着绳索走过来，想套住越飞光的脖子。越飞光灵活一闪，飞快躲到一侧，脸上还带着笑：“骗子？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闪躲着攻击，神色自如。

“难道药方完全没用？不可能吧？”

金鼠冷哼一声：“有什么作用？”

泻药还能有什么作用？

越飞光道：“它能帮您排出体内毒素。您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轻松？走路甚至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有？那就对了！”金鼠眯起眼：“什么意思？”

越飞光道："这就说明，您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升仙需要的条件。”金鼠道：“那我为何没能成仙？”

“因为您还需要后续的成仙秘法呀。“越飞光道，“不过呢，您放心，我很快就能破解后续的秘文了。”

金鼠紧盯着她，目露疑虑，显然不是十分相信越飞光。可越飞光表现得实在太过胸有成竹，它看了半天，也没从她身上看到一丝惧怕和慌乱。

这从容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怀疑。

“好。”金鼠咬咬牙，重新坐回宝座，“我给你一天时间。如果后天之前，你不能破解全部秘文，我就把你扔进黄金炉。”怕越飞光不知道黄金炉是什么，它顿了顿，特意解释道：“进入黄金炉，可是会生不如死的。”

越飞光道：“我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今晚就在秘间里睡了。”金鼠"嗯"了一声，让断尾老鼠把三人带下去。离开的时候，越飞光的视线扫过大殿，果然找到了三块带印记的地砖。那三块地砖分布在不同的地方。算一算，若将下面的火.药同时引爆，足够将这间大殿炸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