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蚯蚓

白柳村之所以叫白柳村,就是因为村口有一棵柳树。每逢春夏时节，如雪柳絮纷飞，天地间只剩一片纯白。这棵柳树是棵好几百年的古树，原本一切正常。直到半个月前，这棵树开始发疯一样抽打每个从它边上路过的人。

抽得倒也不重，村民们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倒也没谁因为这事死掉。不过总是这样很不方便,所以白柳村的村长就把情况上报了隐神司。“这任务在星阶任务里都算最低的那种。”庞星二一边挖柳树根，一边和蹲在边上偷懒的越飞光说道。查看了柳树的情况后,弟子们一致决定把这树连根挖出来烧掉。却没想到这柳树的根多得超乎想象，二十多个人拿着铲子铁锹，挖了好半天也没挖完。

“各位仙师，来喝点水吧。”

白柳村的村长走过来,身后的几个村民拎着几桶井水。“柳东，柳二，把水放这边。”

水桶放在一边平坦的地上，清水冲刷着桶壁。送完水，村长没有走，而是往周围望了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各位仙师，这个柳树，是不是成精了？会不会妨到村民们啊？”虽然世界异变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人们已习惯了与异物共生，但大部分普通人不理解什么是异物,只简单地把这东西称之为“妖鬼”“精怪”。赵西子就在他身边挥锄头，闻言回应道：“不会的，我们会把这东西解决了再走。”

至于这柳树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难说。也没有谁会大费周章，去研究一个下星阶的小异物的来龙去脉。村长“哦”了一声：“那真是谢谢各位仙师了。”说着，又瞥了眼被刨出来的柳树，深深叹了口气。越飞光刚舀起一瓢水，想借着喝水的机会偷会儿懒，见他这样，便好奇问道：“你不舍得吗？”

村长没料到被她看见，有些尴尬道：“也没有，就是……他看了眼柳树。

“就是这树也在这儿几百年了。不瞒您说，咱们村子的人世代住这里，连姓都是跟着这柳树姓的。”

说完这句话，他生怕越飞光误会，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了，现在这柳树成精，成了祸害，肯定是不能留了。”越飞光道：“这树那么久了啊，难怪根这么多。”她将脚旁的柳树根踢到一边，突然瞥到鞋尖上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长长的蚯蚓。

那蚯蚓比普通蚯蚓长上不少，给越飞光恶心得够呛。她赶紧抖了抖脚，把那东西抖了下来。

“太恶心啦！”

见她这样，村长笑了笑，颇为自豪：“咱们白柳村，可是十里八乡土地最肥沃的地方，所以蚯蚓也就多。一下雨，它们都跑出来了。”越飞光看了看天色。

只见厚如城墙一般的浓云从西边的天际推来，摧枯拉朽般吞噬了碧色的天空。

风声也紧了，从耳边刮过时带起一阵隆隆声，吹散了最后一点天光。“好像是要下雨了。"她摸了摸额头。

一滴凉凉的雨点落在头上，似有若无。

下一秒，急雨忽至。

绵绵雨丝如针脚一般，从灰白色的阴云中落下来。雨丝溅在土地上，发出格外清爽的沙沙声。

泥土的味道，从被众人刨开的土地中传出来。弟子们愁眉苦脸：“这树根太多，现在也清理不完呀。”村长道：“既然树根没那么要紧，各位不如先到村子里避避雨吧？”玉笙皱眉：“可是任务……”

村长乐呵呵道：“没关系，避一避雨，不碍事的。”玉笙这才松口答应。

一听说可以进村避雨，弟子们都乐颠颠地跑进村子里。不过梅字斋有二十多人，一家肯定放不下，于是村长就将众人平均安排到了好几个村民家中。

越飞光和赵西子、何梦由三人被安排到了一个叫孙三姑的大娘家里。庞星二则和几名男弟子一起，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孙三姑家中只有她和她女儿居住，但房子很大，住下三人绰绰有余。越飞光坐在门口的长凳上，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着外面的雨幕。“越飞光？”

越飞光回头一看，是何梦由。

她和何梦由交际不算多。或者说，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

倒不是越飞光有意回避她。

主要是何梦由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上课，很少在外面见过她。不过，关于何梦由的传闻，她倒是听过一些。“哦，是你啊。”

越飞光挪了挪身体，给她让出一个座位来。何梦由没有坐：“你觉得这次任务怎么样？”越飞光把毛巾系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挺简单的，就是有点累。”何梦由道：“你不好奇吗？那棵柳树，为何会突然异变？”越飞光道：“你这样说，确实奇怪。不过呢……我才不想深究这个。”她宁愿花时间想想下一顿饭吃什么。

何梦由眼睛闪了闪，看着丝丝细雨：“真是暴殄天物。”越飞光：“啊？”

何梦由侧头看她：“那么好的天赋，放在你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越飞光道：“你说话比秦琴还讨厌。”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阴云，嘴里衔着根不知从何处赫来的野草。“难道就因为我聪明、天资过人、实力又强，完美符合你幻想中的自己，就必须走上你向往的路？我还觉得你虚度人生呢。”何梦由道：“浪费吗？也许吧。”

她没有再说什么话。

虽然她有点尖酸刻薄，有点讨厌，但越飞光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雨下了一两个小时都没停。

孙三姑瞧了眼外头，连连摇头：“这天总下雨。”越飞光道：“这边以前不下雨吗？”

“以前也下，但次数没这么多。最近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正说着，大门外来了人。原来是村长的女儿，过来挨家挨户知会一声，让方生陵府的弟子们今夜就在这里留宿。

孙三姑“哎"了一声：“那我给你们收拾出来个屋子。”三人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收拾，也跟过去清理了一下房间。不过孙三姑很爱干净，倒也没什么要打扫的。

“那今晚，几位仙师就住这里挤一挤吧。”三人分住两个房间。越飞光和赵西子挤一间，何梦由一间。“西子姐姐，我们一起睡。“越飞光搂住赵西子的手臂，朝着外面望了眼。因为下雨天，天黑得比往常要早上很多。打开窗户，外面已经一片漆黑，无光的雨顺着屋檐流淌，发出一阵激烈的水声。赵西子应了一声。简单洗漱后吹灭蜡烛，房间也只剩一片黑。眨眨眼，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便勉强能看到房中家具陈设的黑色轮廓。越飞光听到身旁赵西子平稳的呼吸声。等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赵西子道：“没有。”

越飞光道：“我也没有。”

顿了顿，自觉说了句废话。越飞光翻过身：“想想明天还要接着清理那些树根，我就头疼。”

赵西子道：“应该快清理完了。”

越飞光又道：“不知道松字斋和兰字斋他们到哪里了。”这两斋比梅字斋早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做完第一个任务了。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他们连第二个任务都做完，正在奔向第三个任务呢。不过三个队伍比的是总用时。从离开方生陵府那一刻开始计时，到回方生陵府时才停。

所以梅字斋还是有获胜的机会。

赵西子道：“他们说不定到南部了。”

停顿一下，又放轻声音：“先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挖树根。”想到这个，越飞光的心就如树根一般苦涩。她深深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越飞光不知道赵西子习不习惯和别人睡。反正她还挺习惯的，没过一会儿就睡熟了。

一直睡到后半夜，她才不知为何突然惊醒。“怎么了？“察觉到她的醒来，赵西子低声问道。越飞光道：“你没睡？”

赵西子看了看她：“没睡。”

越飞光侧过头，发现自己半个人都搂在赵西子身上，顿时尬笑一声，把手臂收了回来，缓缓坐起身。

赵西子问：“你怎么了？”

瞧越飞光这睡眠质量，不像是会做噩梦的样子。越飞光道：“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醒了。”而且有点睡不着了。

想了想，她下了床，穿上挂在一边的外袍，瞧了眼漆黑的夜幕。雨还在下着，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越飞光道：“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也不管赵西子反应，当先一步走到门前。刚一拉开门，就见不远处出现一道黑影。

那影子瘦削、细长，静悄悄地站在夜晚中，仿若一只黑色的鬼魂。越飞光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何梦由。何梦由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门，侧头看了看她。越飞光拍了拍胸口：“乖乖，吓死我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何梦由挑起眉，指了指窗外。

越飞光走到她身边。

窗开着，隐约露出浓黑的夜色。树影、水缸、牲畜棚，院中所有的东西被夜色黏连在一起，难分彼此。

一阵冷风从窗外袭来，吹得越飞光裹紧衣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什么啊？″

何梦由指了指地上。

越飞光觑着眼，仔细朝着铺了青砖的地面上看去，果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

‰……蚯蚓？”

越飞光又是一阵恶寒，拉紧了外套。

“这么多蚯蚓，恶心恶心。”

想了想，话锋又一转：“你大半夜站这里，就是为了看蚯蚓？”何梦由看着她：“我睡不着，出来看看。”越飞光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难道我白天的话伤害到你了？”她听说，何梦由是方生陵府中唯一一个没有与任何异物交感的人。按理说，她是完全不符合方生陵府的招生条件的。不过何梦由也是个狠人。

她提着剑，单枪匹马找了个星六阶的异物，一剑斩下那异物的首级，提着它的头上了方生陵府。

听了这事，杜冷屏破格批准她进入方生陵府，所以何梦由才会出现在梅字斋。

何梦由淡淡道："你说的是事实。”

她转过身，不与越飞光说话。越飞光“喊"了一声，又抬眼看了看窗外。见那些蚯蚓还在动，她面露嫌恶，也没了出去透气的心情，果断关了窗，回房间睡觉去了。

次日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晴了。穿好衣服走出门，门外已经不见了那些蚯蚓。

见状，越飞光松了一口气。

赵西子看到她如释重负的表情，蹙眉问道：“感觉你好像在担心什么？越飞光一边往外边走，一边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昨晚看到了不少蚯蚓，感觉有点恶心。”

出了门，迎面撞上练剑回来的何梦由，她抬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嗯……今天早上该吃什么呢？”后半句不是对何梦由说的，而是她的喃喃自语。何梦由道：“没时间给你吃早饭了。玉师已经叫大家在村口集合，继续昨天的任务。”

越飞光哀嚎一声。

不过在去集合的路上，她还是吃了两块带在百宝袋里的酥饼垫了垫肚子。谢天谢地，那点心还没变质。

吃完酥饼，拍了拍手上的渣滓，再抬头，已经能看到梅字斋弟子们的身影。众人站在柳树下，还没有动工。越飞光走过去，见弟子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见越飞光过来，不少人都和她打招呼：“越飞光，你来了？”“越飞光，你又是最晚到的。”

“咦？你在路上吃什么了，有好东西怎么不分咱们点？”越飞光胡乱拍掉脸上沾着的酥饼渣：“有大饼要不要？”说着，她挤进众人中间。

“你们看什么呢？”

有人回答她：“我刚刚挖了一铲子，发现下边没什么树根了。看样子，过一会儿我们就能把它们弄干净了。”

“哎呀，早知道我们昨天冒雨多干一会儿好了。”“是啊，白白耽误了一夜时间，万一被松字斋和兰字斋赢了怎么办？”越飞光道：“真要你们冒雨赶路，你们又不乐意。”说着，朝挖出柳树留下的坑洞看了眼。果然如那些弟子所言，里面没什么树根了。

奇怪。昨天的进度，有这么快吗？

“快点干完还不好吗？"一名弟子拎着铁锹走过来，“我们把这东西收拾收拾，聚在一起烧了吧。”

玉笙和孙止夏虽然是带队的，却不会干涉弟子们完成任务。两人就在边上看着，弟子们则是三三两两组队，将那些树根弄到一起。这些树根分散时显得极多，聚在一起，更像是一个小小的谷堆。庞星二和其他几名弟子把柳树也搬了过来。“差不多了，放火烧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赵西子拿着火折子上前，一把将引燃的火焰扔进那堆树根中。

只听"呼啦”一声响。

火焰迅速蹿了起来，金色的光芒在风中摇曳。越飞光离得近，甚至能感受到火光灼热的温度，听得见火焰灼烧树根发出的声响。

一股奇怪的腥味随之弥漫开来。

那味道无法形容，但挺难闻，越飞光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退到远处和其他人聊天去了。

聊了一会儿，见那堆东西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她才重新走到众人中间，看了看被围在正中的灰烬。

“可以了吧？”

赵西子点点头：“我们把坑填上吧。”

铲了点泥土，把那个大坑填平，任务就算完成了。从村长那里拿到了一面肉粉色的小小旗帜，旗帜上绣了个梅花图案。“这就是完成任务的凭证。”

玉笙点头：“上路吧。”

趁着今天天气不错，众人骑上马，在官道上疾驰。下一个任务，在上陵县县城。这个县规模比较小，说是县城，倒不如说是个镇子。

从白柳村到上陵县，跨越了一郡之地，中间要走上一段不短的路，还要穿过一片无人的荒野。

这条路附近没什么村镇。所以，众人再次难以避免地露宿荒郊。“忍一忍吧，明天就到上陵县了。”

风尘仆仆赶了几日的路，弟子们早没了最开始的意气风发，只能互相鼓励着。

越飞光觉得无聊，想和其他弟子玩点游戏，却被玉笙制止了。她顿觉没意思，在原地坐着自娱自乐了一会儿，便起身朝着山上走去。梅字斋今夜露宿的地方，是一个背风的山坡底下。这附近稀稀拉拉长着一些小树，向上走，就能看到山坡上长着五颜六色的小野花。

越飞光摘了几朵，编了个花环，一边编一边朝着山坡上走去。一直走到坡顶，一低下头，就能看到下方露宿的众人，以及平整的官道。“越飞光，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回过头，发现是庞星二跟了过来。

“让玉师知道了，她肯定要训你。”

越飞光抱着手臂：“我是来观察地形的。不是说，隐神卫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

庞星二瞥了眼她手上的花环：“你能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不知道，不过你的嘴倒是很厉害。”

死的都能让她说成活的。

越飞光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她笑嘻嘻地把手里的花环扣在他脑袋上。

“这个送你，我精心编的。你可不许和老师告状。”庞星二“喊"了一声：“我本来也不会乱说。”越飞光随意应了一声，席地而坐，吹着宁静的夜风。就这么坐了半响，她终于觉得有点冷了，索性站起身。正打算和庞星二说回去，余光一扫，忽地“咦"了一声。

“你看那是什么？”

庞星二摸不着头脑：“什么那是什么？”

他朝着越飞光指的地方看去。

“嗯？好像有东西在动啊。”

就在稍远处的官道上，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动着。只是夜色太浓，两人又离得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动。

越飞光召唤出食魂浮蟒：“我去看看。”

说着，将视角切换到食魂酹蟒身上。

小虫在夜色下静静地飞着。因为有风，她的速度并不快，过了好一会儿才飞到附近的官道上。

刚一接近，越飞光就知道在官道上蠕动的是什么东西了。“蚯蚓。”

许多蚯蚓，集结在一起，宛若军队般，顺着官道前行。越飞光立即想起几天前，在白柳村住宿时瞧见的一幕。“这地方的蚯蚓也太多了。”

庞星二道：“因为我们接近桐州南部了。桐州的南边气候湿热，蚊虫蛇蚁相当多。这个给你。”

他递过来个什么东西。越飞光看了一眼："香囊？”“里面装了驱虫的药材。我提前准备的。”越飞光这才想起，这位大少爷也被她讲的大蟑螂传说吓到过。“准备挺充分嘛。“越飞光接过香囊，“谢了。”虽然庞星二认为是正常现象，但越飞光还是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了玉笙。“蚯蚓？”

玉笙蹙眉，扭头和孙止夏说了两句，又看向越飞光：“带我去看看。”越飞光才不想走那么远，干脆把食魂浮蟒放到她手上：“让它带着您去吧。”

玉笙点点头，跟着食魂浮蟒向前。

走了一段路，便来到越飞光看到蚯蚓大军的地方。越飞光嫌恶心)，只高高飞着，完全不想降下去细看。玉笙倒是不嫌弃，用剑尖挑起一只蚯蚓，仔细打量了两眼。“只是普通的蚯蚓。也许是因为最近连日大雨，它们才总是出现。”她放下剑，剑尖上的蚯蚓缓缓爬回土地上。“不过，你能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说明你已经具备了隐神卫的思考能力。”

对隐神卫来说，学会"观察"，无疑是很重要的。越飞光落在玉笙肩上：“多谢夸奖，但没人想当隐神卫。”不过她现在只是个小小的飞虫，玉笙想必听不懂她的心声。回到驻地，玉笙和孙止夏说了几句话，孙止夏神色微松。若真有异常，梅字斋就要立刻停止游学，前往安全的地方。如果只是停止游学也没什么，但万一有月阶以上的异物出现，弟子们有伤亡，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是谁也不愿意看见的。

晚上，弟子们又轮流守夜。一夜过去，骑马上路，赶到上陵县，找到任务上写着的地点。

也不是什么重要任务。就是某一户人家养的猪突然变得很有攻击性，跑出猪圈后在城里四处冲撞。

那猪的样子看着不对，而且极其聪明，官兵几度追捕都被它逃了，无奈只能把此事上报。

………听以隐神司干的就是这种抓狗撵鸡的破事。”越飞光拿着狼牙棒，和赵西子一起堵在一条大街上，无奈吐槽。赵西子摇摇头：“月阶和日阶任务并不多，你能连着撞上两个月阶任务，也算是巧了。现在隐神司大部分任务，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拎着双刀站在边上。

“不过呢，这些小异物不除，以后迟早会演变成更大的灾难。”人，会成长。

异物，也会成长。

且它们没有底线，为了成长不择手段，把一切都当成进化的养料。有人曾算过，一个有攻击性的星阶异物，若放置不管，最快两年就会晋升为月阶。

可见其惊人的成长速度。

正说着，远方传来嘶鸣之声。同时，庞星二大声的呼喊也随之传了过来。“越飞光！它朝你那边去了！！”

话音未落，一道庞大的身影已来到了两人身前。一见那头猪，越飞光就知道，为什么发布任务的人觉得这猪不对了。它太狰狞了。

白胖的身体上满是暴起的青筋，如同一条条青色的虫在皮肤上蜿蜒。猪眼猩红如血。

越飞光只能用狰狞，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那猪见这边只有两人守卫，立即朝着两人所在之处冲撞而来。它力气巨大，掀得一阵飞沙走石，煞是骇人。

“小心！”

赵西子嘱咐了一声，随即欺身上前，奋力一跃，轻盈地骑到那头猪宽阔的后背上，提起两把刀朝着那猪的脖颈刺去。两把锋利的刀刺进去，却不见血。原来那猪太过肥胖，就宛如穿了件厚厚的盔甲，硬生生挡住她两刀。

赵西子微微凝眉，正想着该从何处下手，却听前方传来微弱的嗡嗡声。她太阳穴一跳，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飞快抽出刀跳到地上，在地上卸力一滚。

下一秒，几百只食魂呼蟒已从前面冲来，瞬间包裹巨猪。那猪意识到不妙，就地一滚，想将身上的食魂呼游甩掉。然而已经太晚了。

剧烈的、血肉被撕咬的痛感，让它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嘶鸣。可这嘶鸣声也十分短促。只一眨眼的工夫，原本白白胖胖的一头猪，就只剩下一副被啃得十分干净的骨架。

越飞光舔舔嘴唇：“多谢款待了。”

一一等等，她为什么要舔嘴唇？

那是食魂蟀蟒吃的，又不是她吃的。

赵西子从地上站起来，把双刀插进腰间刀鞘，又看看地上的骨架。“这就是食魂呼蟒？这破坏力，我看可不止月八阶。”越飞光耸耸肩：“因为有明显弱点嘛。”

食魂蟀蟒的弱点，就是那枚外置的母卵。考虑到这点，它的评级相应地降低了。

不过现在，食魂蛏蟒到了她手上，可就没什么弱点了。“那也够厉害的了。“赵西子蹲下身，摸了摸那副一丝肉都不剩的雪白骨架，“真可惜，我还想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玉柱生花呢。”越飞光摆摆手：“下次吧。下次你动手。”赵西子道：“那你可不许抢我风头。”

说话时，梅字斋的其他人也相继赶到。看到地上的骨架，众人无不称奇。“这个任务也解决了。“玉笙拿到第二面旗帜，“现在，只剩一个任务了。”从上陵县出发，再向南几天，就到达了桐州南部。进入桐州南部后路过的第一个村子，就是第三个任务的地点。

桐州南部人烟稀少，到时候采买不到屋子。于是玉笙特意给众人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县城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越飞光没什么要买的，就靠在一边，和县城的小吏聊天。这个任务是以上陵县的名义发布的，所以官吏们也知道一些内情。“所以说，那猪怎么突然出了问题呢？”

“谁也不知道，就是一夜之间突然发狂的。”小吏绘声绘色地描述猪发狂的样子。

“又是冲撞人、又是咬人的，要不是它那个样子，我们都以为发了什么急病呢。前几天我们追它的时候，我还被它拱了一下，现在腰还疼呢。”越飞光同情道：“你可真惨。不过现在事情解决了。”小吏恭维道：“那还是多亏了各位。”

停顿两秒，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听说各位要去顺平郡？”

顺平郡，就是最终目的地的名字。

越飞光道：“是啊。”

却见那小吏凑过来，神神秘秘道：“顺平郡……可不太好啊。”越飞光来了兴趣：“怎么个不好法？不是说那边人很少吗？”小吏道：“少是少，但那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怪。您知道吧？那边有好多都供奉那些……嗯，那些东西。”

越飞光一怔，忽地想起了在同阳郡时，李悬仙提到的南邦。顺平郡并不是真正的南邦。顺平郡的南面，是一片荒芜危险的旷野，越过旷野，才是南邦。

这里从前小国林立。后来世界异变，这些小国灭的灭，亡的亡，国民都逃到晋国，以及与南邦接壤的其他大国了。

“之前我有一次去过顺平郡，吓得我啊……那路边都是神像，阴森森的。”小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顺平郡的人，就喜欢直勾勾盯着人看。哦对，我还看到他们往碗里放血，真是疯了。”

越飞光道：“这么吓人啊？”

不过也许只是当地的风俗有些怪吧……任务地点是方生陵府精心挑选出来的，应该不会出错。

只要没有异物，当地百姓再吓人，也不会对饮者产生威胁。越飞光又听小吏讲了些顺平郡的事。

过了一两个小时，出去采购的人继续回来，玉笙开始点名。她和小吏道了别，翻身上马，策马飞出去几步，与一人擦肩而过。恍惚间，她见那人肩上爬着一只红色的蚯蚓。可再定神一看，那蚯蚓却突然消失不见，好像刚刚匆忙瞥见的一切，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