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佩(1 / 1)

度芙蓉 栖云岫 2800 字 9天前

第48章龙凤佩

脚步声似碾着碎玉薄霜而来,每一步都似踩在她绷紧的脊线上。一步、两步,麂皮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越来越近,间或夹杂着玉带钩相碰的清脆。

宋昭猛然转身,手肘故意撞上一旁的书架,几册竹简哗啦啦坠落在地。“殿下一一”

她转身行礼,垂下的眼睫掩住眸中的慌乱,像是被惊吓到那般,语气中带着不满和娇嗔,“殿下这里的书册怎么都是厚重的竹简,臣想找本《山河志》,翻了半天没找到。”

萧钺停在半步之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唯见腰间玉佩流苏微微晃动。他目光扫过书案,在宋昭方才触碰过的暗格处略一停留,又移向她微微泛白的指尖。

“《山河志》?“他缓步走近,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揶揄道:“都多大了,还喜欢看孩童的书。”宋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面上却绽开一抹浅笑:“不过是想起幼时的旧事,《山河志》里面记录了大梁各地的名山大川,幼时我按照记载在舆图上标注过,可惜,后来一场大火,没能抢救出来。”萧钺唇边的笑意微凝,牵住了她的手,“是你搬去芙蓉巷之前的那场大火吗?是怎么回事,你同我讲讲?”

他的手很暖,宋昭怔忪地没能抽出来,随他往后面书架走去。按住自己怦怦的心跳,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那晚我回房,发现我常看的《山河志》被人动了,暗影里突然闯出一个蒙面人,那人武功很高,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那丢了什么东西没有?“萧钺问,其实索江早将当时的情况回禀过,可他还是想亲耳听一听。

“奇就奇在未曾丢失什么东西,书房烧了,也不知他们找到什么没有。”宋昭说到这里,脚步顿住,神情也跟着一变,“殿下,你说他们在找寻什么?莫不是跟我父亲有关?跟江州有关?”陷害人的法子不计其数,像是盗用书信,模仿笔迹等,除此之外,宋昭实在想不出黑衣人为何翻找书房。

她紧紧攥着萧钺的手,那些未解的谜团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她心头。“你别急,忠勇侯的案子没有书信的证据,江州之事的确是另有隐情……“萧钺的声音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宋昭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阴翳。“但很快就会解决,"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你再耐心等一等,我向你保证,你父亲一定会没事的,别瞎想。”“当真?"宋昭眉间冰雪乍融,膝头一软便跌进萧钺怀里,几缕青丝扫过他的鎏金蹀躞带。

她仰起脸,那双水润的眸子仿佛揉碎了星河,纵然一身墨蓝男装,反倒衬得眼尾那抹薄红愈发惊心动魄,明媚的惑人。萧钺眸色骤然转深,眼底暗潮翻涌。她此刻情态,当真是要让人拆吃入腹才好,这般模样,他只想锁在深院高墙,再不许旁人窥见半分。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腰线缓缓上移,掌心贴着她单薄的脊背微微施力。宋昭被他抵在红木书架上,身后竹简哗啦作响,身前却是他灼热的吐息。“当真!”

说完,萧钺低头攫住那两片柔软,身前不盈一握的腰肢,裹着唇上的香甜,是他辗转反侧时无尽的思念,教人愈发沉沦。宋昭本欲挣扎,忽然想到大牢里暗示他的蔡将军,和生病的父亲、奄奄一息的庄将军,犹豫着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这样,也算是求太子了吧?宋昭想着,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环上了萧钺的腰,仰起头,慢慢回应着他突如其来的情动。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萧钺自迷离中睁开了眼睛一一七娘,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哪怕是骗我也好……

他稍稍退开半寸,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嫣红的唇瓣,眼底翻涌的欲色未褪,反而因她迷蒙的眼神愈发浓烈。拇指抚过她湿润的唇角时,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叹息:“七……这声轻唤裹挟着未尽的渴望,在两人咫尺的呼吸间辗转缠绵。宋昭一颗心被他唤得怦怦直跳,无措地咬住唇边的手指,狠狠用力后松开,脸上一片红晕,低声道:“你再这样,我现在就回府去!”威胁的话说得绵软无力,不具备任何威慑力,萧钺却还是松开了她,做低伏小道:“遵命,娘子。”

宋昭忙推开他,正色道:“以后…以后我是太子舍人,白日里还会和你一处,你断不可如此,若被人瞧见……反正,就是不准!”萧钺闷笑一声,拦腰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一圈,“嗯,等私下无人的时候,没人瞧见的时候,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可以了吧?”“你快放我下来,"宋昭暗恼,又不敢大声说话,只敢揪着萧钺的衣襟,小声威胁他,“我真生气了!”

萧钺将她放下,从她头顶上方拿出一本书册,交到她手中。“这里没有你要的《山河志》,这本是《九域志》,比《山河志》内容全,还记得有本《风物志》在书房里,等有空了自己去找。”宋昭看了一限《九域志》,状似无意地问道:“这里不是书房吗?”“书房在前院,这里是后院。"萧钺目光灼灼道。宋昭深吸一口气,难怪萧钺敢这么对她,却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身问起别的事。

“我之前都在东宫,以后我还去东宫当差吗?还是来太子府?”她是陛下亲封的太子舍人,怎么会不跟在太子身边呢?不跟在萧钺身边怎么查找卷宗,追查当年上元夜刺杀的真相。萧钺理了理袖袍,抬眸反问道:“你想去哪里?”宋昭别扭地将脸扭向一旁,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宫中来了什么人,今日休沐还需要进宫吗?”

萧钺垂眸,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拉着她走向外间的软榻,“是云霄宫贵妇娘娘身边的人,后日梅园举办一场赏雪宴,会邀请众多世家子弟和名门闺秀前往,你也在邀请之列。”

“我?“宋昭浑身一震,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怎会邀请我?”她与郑贵妃,与郑国公府从未有过来往,唯一有过交集的,是那日在刑部大堂上,五皇子为她解围,允她去探望父亲那次。萧钺轻笑一声:“郑贵妃想给皇室子弟和几位公主相看,实则……”实则什么他并未言明,但宋昭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暮色四合,宋昭陪萧钺用过晚膳,才踏出太子府。天边残阳如血,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传来暮鼓声,一声声像是敲在她心上。

京墨和茯苓对视一眼,小声提醒道:“世子,回吧。”宋昭恍若未闻,目光落在西边那轮将坠未坠的红日上。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下棋,曾说:“小七,落子无悔,应三思而后行,凡事要谋定而动。可如今这步险棋,真的能无悔吗?

残阳最后一缕光映在她眼中,化作决绝的亮色,盛京就是一座华丽又危机四伏的金丝笼,她就是那笼中困兽。

她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太子府,眯了眯眼睛,“回吧,不坐马车了,陪我走走。”

太子府紧靠着皇宫禁苑,旁边就是六部衙门,她不觉走到了皇城司门外。这个时间,想必赫连信早已经下衙,宋昭未作停留,沿着主街往金鳞巷走去。刚到巷口,就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侯府门口,暮色里,瞧不真切。“世子,是赫连大人,"茯苓道。

赫连信迎上她,“阿宴,我来了两次,你都不在。”宋昭目光微凝:“太子殿下召我进府,询问起南州之事,大人找我何事?”“我……“赫连信欲言又止。

“进府再说吧。"宋昭想到之前拜托他的事,或许有了眉目。进到书房,侍从上了茶点就悉数退下了,由京墨和茯苓守在门口。“可是查到卷宗了?“宋昭迫不及待地问。赫连信压低声音道:“查到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封皮上“永庆十三年案录"几个朱砂小字已经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