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1 / 1)

度芙蓉 栖云岫 3358 字 4天前

第52章你撒谎

疏梅殿的气氛骤然凝固,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出一丝暖意。宋昭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贵妃娘娘端坐在上首的鎏金凤椅上,指尖轻抚着茶盏边缘,唇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萧钺的目光从宋昭身上移开,抬头对上贵妃含笑的眼眸,那笑意未达眼底,像是一层精心描画的面具。

“贵妃娘娘这是做什么?宋卿是孤的属官,有什么不妥之处?”萧钺声音低沉,却带着重逾千斤的威慑力。“太子误会本宫了,"郑贵妃红唇微勾,却未起身,“本宫正打算给宋世子赐一门好婚事,世子年岁也不小了,初入盛京,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柔嘉公主也已及笄……”

“此事万万不可!"太子打断她的话,果断拒绝道。郑贵妃笑容微僵:“太子这是何意?莫非觉得柔嘉公主配不上世子?”萧钺声音微扬:“贵妃娘娘误会了。只是宋世子已有婚约在身,若贸然更改,恐有违信义。”

宋昭为之一振,悄悄抬眸,正对上太子深不见底的眼眸,心跳陡然加速。婚约?从未听阿爹提起过阿宴也有婚约在身,或是太子的推辞,他并不想让忠勇侯府与五皇子一系产生什么瓜葛?

殿内渐渐传出窃窃私语声,赫连信捻着酒杯的手,青筋毕露。五皇子扭头斜睨了一眼袁子昂,袁子昂愣了愣,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在南州从未听说过阿宴有婚约在身,只听说失踪的大小姐与赫连信有!袁子昂朝宴尾的赫连信望去,却见他面色森然,眉目冷冽如霜,心莫名跟着一紧,他的气场和侧颜,怎么有几分神似太子?待要细看,却见他忽然起身走向前,朝贵妃和太子行礼道:“微臣赫连信启禀贵妃娘娘,宋世子确有婚约在身。”

宋昭心头直跳,垂眸不语。太子殿下的眼神却如利箭般,刺向躬身下跪的赫连信。

郑贵妃轻蔑地看了一眼赫连信,“哦?爱卿如何得知?”“臣之祖父与侯府老侯爷有旧,曾经许下过一门婚约,这门婚约便落在了宋世子身上。“赫连信不卑不亢,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郑贵妃凤眼微眯,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宋世子,可有此事。”

宋昭只觉得喉头发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千头万绪只化作唯一的念头…她不能再错失了这次机会。

打定主意后,她下意识看向太子萧钺,却见对方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半分端倪。而赫连信则笃定的目光望着她。

“回贵妃娘娘,“宋昭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微臣确实听父亲提起……”“宋世子!"太子忽然垂眸,双目冷若寒潭,沉声打断了宋昭的话。萧钺只觉得心底发寒,他若不打断宋昭,她是不是就要承认了?他压着怒火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讲究媒妁之言,可对?”“对!“宋昭咬了咬牙。

殿内陡然一静,众人的目光在殿内三人身上流转,俱是伸长了耳朵。太子却冷笑一声:“即是媒妁之言,媒人何在?可有信物为证?”宋昭眼圈微红,不知如何作答。她自小便知与赫连信有婚约,只是当年祖父的一句戏言。

长大后,父亲常年在外,继祖母满心心满眼都是赫连家的门第,总想将宋方仪替她嫁了,巴巴揪着这门婚约不放,每每饮宴必要提一句,搅得整个南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她进退失据。

若没有遇到萧钺,她也就稀里糊涂地认了,可如今……不能毁了她的姻缘,再破坏了阿宴的,若阿宴醒来,她如何交代。赫连信蹙眉,指尖触到了腰间的玉佩,是上好的和田暖玉,温润如脂,与宋昭腰间的青云逐月同心佩极为神似,是他特意命人仿做的。他定了定心神,开口道:“启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宋昭眸色一暗,立刻打断了赫连信即将要出口的话。宋昭深知太子的脾性,既然道出她身上的婚约,不管是她,还是此刻扮演的世子身份,太子定能为她寻得一个合适的借口,推掉贵妃指的婚事。赫连信这时横插一脚,看似顺从太子做实了她的婚约,却害了阿宴。且不管与赫连信的婚约是否能够维系,她都不能让柔嘉公主下嫁于她。宋昭端正跪着,又朝贵妃一拜:“微臣愧对贵妃娘娘的厚爱。至于两家约定的婚约之事,祖父当年只道一句戏言,无媒妁之言,无信物所凭,宋晏也未知全貌。”

“指挥使大人说的婚约,是否该宋某承继,现如今祖父已故,我父亲还在兵部候审,宋某不敢擅断。还请贵妃娘娘恕罪。”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萧钺袖中的拳头略松了松,一甩衣袖,走向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郑贵妃敲击扶手的指尖一顿,丹蔻在檀木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一滴未干的血。殿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她眼底骤然翻涌的冷意。“既如此,容后再议吧,“郑贵妃欣赏着自己长长的指甲,不紧不慢道:“本宫只是可惜,还是柔嘉没有那个福分,错过了宋世子这般人才。”宋晏垂眸,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恭敬:“臣惶恐,公主金枝玉叶,是宋晏不敢高攀。”

郑贵妃冲他们摆了摆手,宋昭和赫连信谢恩后各自落座。郑贵妃心中不快,目光扫向太子:“难得太子闲暇,今日满院梅色,可有中意的?”

此话一出,侧旁的闺秀立刻团扇掩面,齐齐看向太子,目光也灼热起来。“孤刚到,娘娘可有什么提议?”

萧钺顺口应下,众人眼前一亮。

“倒有几支歌舞不错,镇国公府家大小姐的胡炫舞,姜侍郎家三小姐的琵琶都是一绝,"郑贵妃笑道:“太子意下如何?”“那便请上来吧,舞得好,弹得好,孤重重有赏。”丝竹声再起,笙箫婉转,舞袖翩跹,满殿华彩流转,又是一派盛世升平之景。

方才的剑拔弩张之势,恍若南柯一梦,转瞬便湮没在这靡靡之音中了。袁子昂端着酒杯凑过来,关切地问东问西,宋昭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机械地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囗。

辛辣的滋味令她后背生出一层黏腻,心口也似被人挖了一个洞,连呼吸都是苦涩。

眼风微扫,正瞥见太子侧影。不知何时,他身侧已围拢数人,其间不乏簪缨世家的闺秀。

那些个娇娥或执扇半掩,或垂首赧然,眼波流转间俱是倾慕之色,或大胆直接,或娇羞可怜,灼灼目光似三月骄阳,掐得出水的柔情更胜御沟新柳,一颦一笑间尽是女儿家掩不住的心心事。宋昭一口饮尽杯中酒,她如今是宋晏,忠勇侯世子,永远无法以那般的神情对待他。

随侍一旁的宫人立刻执壶为她斟酒,却见宋昭广袖翻卷间不慎带倒玉盏,酒水霎时浸透锦袍,在宝蓝缎面上泅开一片暗痕。“奴婢万死!"那宫人扑通跪地求饶。

“无碍,“宋昭淡淡摆手,起身掠过跪伏的宫人,径自踏出殿门。夜风卷着残酒幽香,透着刺骨的凉意,宋昭不由得拢了拢衣襟。她在梅园外缓了半刻钟,才觉自己心里好受了一些,向宫人寻问更衣的偏殿,便朝一旁的小道而去。

天边挂着一轮残月,也不知南州现在冷不冷,阿宴和楚楚怎么样了,巫医应该快到盛京了,还有父亲……

来到偏殿,门口挂着昏黄的宫灯,宋昭左右张望一圈,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走了进去。

梳洗过后,宋昭刚要准备出去,忽听殿内似女子娇喘一声,紧接着密恋窣窣床帐翻滚的声音。

宋昭神色骤变,急忙闪身隐于朱漆廊柱之后。她屏息凝神,连腰侧的玉佩都死死攥住,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里面女子的娇吟声断断续续传来,她只觉面颊烧得厉害,连带着后颈都沁出一层细汗。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直接踏出月洞门去,何苦为躲夜风走了这偏促回廊。

忽听得吱呀一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合拢着衣衫,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那人跑得很快瞧不真切。

殿内的人却丝毫没了动静,宋昭略等了等,见还是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悄悄踮起脚尖,准备从旁边小径溜出去。谁知,刚到门口,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入殿内。那人一股酒气,反手合上门扇,钳制着她的手,将她抵在了宫墙上。“太子?”

借着廊下的宫灯,宋昭瞧见萧钺眼中的寒芒。“怎么是你?”

萧钺眼底一片猩红,见到是宋昭后明显一愣,双手不自觉松了力道。“你……“宋昭启唇,忽又止住了话,她有什么立场质问太子?萧钺这时却逼近她问:"你还想嫁给赫连信?”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突然提起刚刚大殿上赐婚一事。宋昭后背抵在冰冷的宫墙上,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凉透了。“殿下明鉴,臣刚刚是身不由己……”

“你撒谎。”

太子修长的指节抵上了她咽喉,像是要将她的脖颈,狠狠握在掌心一样。“你方才在殿上的眼神,分明是想认了这桩婚事。”宋昭闭了闭眼:“祖父临终前…的确提过两家婚约之事……”……鸣…

“我不要听!”

宋昭的呼吸忽然被夺了去,将那半句婚约的话,一并逼回了她肚子里。萧钺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吻着她,像是要狠狠地惩罚她一般。“你是孤的人,有婚约的也是孤!”

宋昭只觉得嘴唇发麻,太子这话,她只当是一句疯话,并未体会其中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