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林杏月一眼就看出来了,往前站了站问那个小丫鬟:“你这是要等谁,谁让你这样陷害咱们?”

小丫鬟不敢说,只在那里流着眼泪摇头。

一旁的赵嬷嬷就吓唬她:“你要是不说,咱们就把你告到上面去。”小丫鬟本来就受惊吓,赵嬷嬷人又古板严肃,吊梢眼往下一压,小丫鬟吓得腿就软了。

林杏月还在旁边拱把火:“你在这里替人家出头,人家在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呢。这时候都性命攸关了,还不赶紧供出来,到时候你也好从轻发落。”松姐儿跟在后面一唱一和:“你这样可是要被卖到瓦子那边,到时候别说好吃好喝了,天天要被那些龟公给打骂,拿针扎。”连哄带吓的,小丫鬟终于绷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郑妈妈给交代了。郑妈妈半路上就谎称肚子疼没有过去,还想着等一会儿那小丫鬟回来了,再嘱咐她嘴严一点,别把她说出去了。

董顺家的要是问起来,就说她办不了这事。正想着,家外面呼啦啦地来了一堆人,郑妈妈乍然看到,就被吓了一大跳。她们大厨房这边不当值,最近来找她开小灶的人也少了,这么多人过来为的是什么,光看打头的赵嬷嬷和董婆子,她就知道了。人一下子僵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

那小丫鬟浑身都抖得不行,指着郑妈妈说:“就是郑妈妈让我把那荤油放在柜子里,让我说你们的素食是用荤油做出来的,别的我是不知道,可别把我卖到瓦子那边。”

郑妈妈一听小丫鬟的话,差点撅了过去:“你是谁,胡乱攀扯什么,我可不认识你。”

冯老汉可是知道大厨房那边的情况,大着嗓门就说:“别在这里胡咧咧,这小丫鬟不就是在大厨房跑腿的,和你定然有关系!”“你要是不承认,咱就报了官,让官老爷来查一查。”郑妈妈本来就心虚害怕,一听这个,面色也煞白起来。这时候,她那侄女念慈听到动静从外头走来,见自家姑姑这个样子,又听那些人说的,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郑妈妈看到念慈,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把她拉住,紧紧地攥她的手,嘴里依旧不肯承认。

如果她承认了,董顺家的肯定不会放过她,自家侄女的前程也就毁了。她做这些不都是为了念慈。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一个女儿,不过性格长相都不讨喜,一点也不像她。倒是哥哥家的这个念慈,处处合她的心意,从小两个孩子就在一起,在她的膝下长大。

不过比起来女儿,她更疼爱念慈几分,早早地就把自己的手艺交给了念慈,还想着带她去大厨房,让她也有个好差事。自家女儿却没让她学手艺,早早地就配了人家嫁了过去,左右也没缺她女儿吃喝,她心里也没愧。

就算女儿成了亲就不和她来往,她这不是还有念慈。念慈听了个大概,见打头的林杏月和赵嬷嬷都是一脸的严肃,就替郑妈妈开口说话:“这事也不能只一个小丫鬟胡乱地攀扯,就定了我姑姑的罪。”她的目光主要是落在林杏月身上,府里这几天小厨房闹出来的事情,她可是听说了的。

她觉得自己的手艺也是不错,郑妈妈打小就把她知道的都教给了她,论起灶上的功夫,她也学了很多年。

且她十分的有天分,之前不过是大厨房一直没有空缺,这才没有去大厨房,不然也早就进府当差了。

林杏月这样一出头,倒是把她的风头给带了下去,念慈心里不自在也是有的。

林杏月见她的目光总是往自己身上看,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那样打量让她很不舒服,回瞪了一眼:“这人证物证都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就是报了官,官老爷也是这样断案的。”

念慈还要再说什么,林杏月旁边的赵嬷嬷也开口:“既如此,不若咱就请了杨奶奶来。”

念慈虽然没进府,可也知道杨奶奶是谁,那是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不过岁数大了之后就很少服侍老太太,一般都是让巧燕打理。她从前还奶过大老爷,在府里的地位可以说,比那几个不受宠的小娘还要问]◎

郑妈妈一听,嘴唇也变得煞白,抖动着说不出话来。要是让杨奶奶知道了,别管是真是假,就一条在府里闹事,她们就都吃不了好果子。

再说郑妈妈本来就心虚,杨奶奶那双眼睛虽然老,可是锐利得很,什么都瞒不过她去。

看她这样,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念慈的手也松开郑妈妈,心里也乱成一团麻。

她还没有进大厨房,郑妈妈就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她还怎么在府里做事。郑妈妈见念慈这样,心里就有几分不高兴,这时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是她没敢把董顺家的给说出来。

不然董顺家的也不会轻饶了她。

赵嬷嬷和林杏月就商量起来这事该如何去办,她们也不想惊动杨奶奶,可这事已经闹得这样大,杨奶奶那边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了去,也或者本来府里的情况她老人家就关注着,就派了两个身边的丫鬟过来问。郑妈妈一看这样,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林杏月也被叫去回话,她是头一次见杨奶奶,见她穿着打扮都很朴素,和一般的婆子也看不出来什么区别,只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林杏月就把她和小云提前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

她也不是为了把郑妈妈给捉住,郑妈妈和她可没什么过节,后头是谁才是她想知道的。

梁奶奶倒是没想到林杏月是个实诚的,也有几分聪明,到了这时候说实话,反而是对自己有好处,不至于落个坏印象。“这事我知道了,郑妈妈和那小丫鬟先在我这边扣着,等有什么事,主子回来了自会往下查。”

都这样说了,林杏月就磕了个头退出来了。杨奶奶身边的小丫鬟,就和杨奶奶小声说了林杏月的手艺。“听说可是好吃得很,奶奶要是什么时候有胃口,也让她做个尝尝。”杨奶奶一应吃食都是和老太太一样,是专门小厨房里做出来的,府里的大厨房那是不能比的,她一听就笑了起来。

“看来那手艺应当是差不了,你都帮着她说话了。”那小丫鬟年岁也不大,和杨奶奶说话却自在得很:“我还真尝过,听说大老爷身边的那几个小厮也常常去要了吃的,这才好奇。”杨奶奶想起来徐柏平安他们几个,笑骂了一声:“那几个小鬼头正是长个,可不就是馋得很。”

后面的话就没接着说下去,看起来也有些乏了,小丫鬟就识趣地闭了嘴。闹了这么一场,小厨房的吃食也有些凉了,回去又给热了热,好在府里没什么主子,就算晚一些也没什么。

冯大娘和林金兰听说了,两个人又骂了一场。冯大娘觉得不过瘾,要不是郑妈妈和小丫鬟被杨奶奶给带走了,她真想上去打一顿。

没有出了这口气,冯大娘就和林金兰一块去了郑妈妈家门口,在那里又是骂了一通,这才觉得好受。

郑妈妈的家里只有念慈留了下来,出了这事之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给自家表姐写了封信,托了跑腿的闲汉送了过去。她表姐贾亭嫁的人就在后街巷不远的地方,不过她表姐向来不喜欢念慈,也不愿意让她登门,念慈这才托了闲汉过去。本以为听了郑妈妈被抓走的事情,表姐多少会顾念着几分母女情分,过来和她商量一番,该拿钱的拿钱,省得郑妈妈受罪。谁知道贾亭只让闲汉带了一句话,说郑妈妈有如今这样的下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她一个外嫁女实在是管不了。

念慈没想到表姐竞然这样,到最后还是她一个人想主意,愁得趴在枕头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厨房今儿个做的吃食是角豆炒落苏,胡娘子和辛嫂子扬眉吐气,虽然幕后的那个人没有被抓住,但她们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加上杨奶奶已经出了手,想着背后的人也会忌惮几分。打饭的时候,两个人的笑就没合拢过嘴,给刚才帮着说话的人舀的都是满满一大勺,还让他们不够吃了就过来。

胡娘子扬着声音说:“咱们小厨房可不靠那些歪门邪道,做的好吃纯属就是咱家月姐儿的手艺好,那些个手段咱们可不屑用。”有人羡慕那些帮着说话了的人,后悔刚才怎么没出头,明明也没相信那小丫鬟说的话。

这角豆烧落苏,听起来很是普通,可吃着却是香的很,两个的味道相互交融,落苏绵软香浓,角豆既有几分脆爽,又有豆香。有人相信了小丫鬟说的话,这时候就有几分羞愧,打饭的时候顶着胡娘子和辛嫂子的目光,也觉得火辣辣的。

等吃到这样的香味,更是无地自容起来。

这一闹,府里不少人就都知道了,徐勇和宋石头还特地回来,想帮着林杏月撑腰。

“那倒是不用,人都已经被带走了,我也没吃什么亏,反而让那些人知道是背后有人陷害咱们,以后是再不能随便诬赖的。”徐勇和宋石头合计了一番,也没别的好主意,就想着要是徐柏在就好了。他们这几个人里面,也就徐柏的鬼点子比较多。说起来,府里最近可是热闹的很,先是中元节这天,有两个妈妈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白色的东西在飘。

细看,那东西却是没有脚,把两个扫地的婆子吓得够呛,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屋子里。

回头就和其他几个婆子说了起来,今年中元节不太平,怕是原来早死的两个小娘,回来找人索命了。

这事几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被那鬼混的事散播开,倒是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些陈年往事。

一下子,府里很多人都不敢走夜路,值夜的也互相结着伴。人凑在一起,难免就说起来郑妈妈那事,都在猜她后头的人是谁。大厨房的名声一下子就跌落了不少。

“我觉得肯定是大厨房那边的人,不过就是看小厨房这边的林小娘子做的吃食好,觉得落了他们的面子。”

“真是一群酒囊饭袋,自个儿做不好事,还偏不让别人来做。”“可不是这样,你想那月姐儿做的吃食好吃又便宜,我听说她家还时常热着些好吃的,一个素夹馍也不过才三四个铜板,还好吃得很,咱们干活累了,买上那一个不正正好。”

“你说起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她娘还在花园里支了个摊子,专门卖茶叶鸡子,你吃过茶叶鸡子没?

说起吃食,这些婆子们更是来了兴致,也不觉得害怕,说的是唾沫横飞,把那些吃食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就像她们说的,大厨房的人手太贵,请他们做一次席面,腰包就要空上一大半,还要被那些妈妈数落没什么见识。

可林杏月就不一样,做的吃食都是他们花钱能买得起的,味道还好,自然就来找她。

说完吃食就想起来,亏得这郑妈妈没有得逞,不然他们去哪里吃到这些便宜美味的东西。

一个婆子在旁边心有余悸地说道:“当时那个小丫鬟就站在我身边,我看她哭的可怜,说的煞有其事,还以为是真的。”其他婆子看见了,都是一脸谴责,这个婆子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争辩了几句。

“当时咱们也不知道,看那小丫鬟也不像是个奸诈的,且大厨房这么多年素食都做不好,我听说梁妈妈还专门去和大厨房说了一声,让他们多尽些心,偏小厨房就做出了这样好的吃食来。”

她说的就算再有理,落在其他婆子耳朵中,也觉得这个婆子不能明辨是非,上了当。

“要都是像你这样,关起来的就不是那郑妈妈了。”这个婆子被说的连连告饶:“等回头我见了那林小娘子,给她赔个礼。”“那倒是不用,我瞧着那林小娘子也是个脾气不错的,往日里见了她,都是笑盈盈的。”

“就是你和她赔礼,她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不如你回头见了她,送些小玩意儿。”

说起这个,就想起来那天林杏月休息,董婆子掌勺做的那个馓子羹,后来等林杏月回来,好几个人见了都给她送了些东西。“那林小娘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瞧见了,还给了她一包茶末。”大厨房的李妈妈向来是个爱说闲话,不爱操心事,可最近回回遇到了熟人,都要问她,到底是大厨房的谁看林杏月不顺眼。李妈妈原先没把林杏月当成一回事,不过是一个做饭的小丫头,他们大厨房最不缺这样的人。

可那郑妈妈的事情,连累的他们大厨房的人,像过街的老鼠,连出门也不能。

李妈妈回头就和刘妈妈商量到底是谁,两个人认识多少年,比和董顺家的关系好多了,说来说去,就觉得这事应该是董顺家做的。“昨儿个我来大厨房,当时看见董顺家的过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脸却高高的肿着。”

一听这个,李妈妈就来了兴致:“你说她脸肿着?这么大的岁数了,难不成是董顺打的?”

董顺家的被打了之后人也是懵的,她想不到这么大的岁数,为董顺生儿育女,在府里给他捞着银子,回头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挨了一巴掌。董顺见董顺家的抬起头,不服气的看着他,又要再打一巴掌。董顺家的自然不肯吃亏,嗷的一嗓子,就要和董顺拼命。董顺吓了一大跳,平日里他说什么,他这婆娘从来都是不会反驳的,有时候着急了也不过是背后嘀咕两句,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样,敢和他拼命。董顺觉得他这个婆娘反了天了,她如今有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他提拔的。要不是董顺家的嫁给了他,谁知道她算哪根葱。董顺力气大,常年在外面跑各个庄子,董顺家的力气根本就比不了,才跑过来,就被董顺挥手拍倒在地上。

这次疼得董顺家的眼泪都冒了出来,旁边小丫鬟看见了,着急忙慌地过来扶,叫了一声董娘子。

原先的时候,董顺家的最喜欢听别人叫她这个名字,每次都乐呵呵地应着,可今天听着却觉得十分刺耳。

她在府里辛辛苦苦地当着差,不知道被多少人唾骂,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他们家捞银子。

可到最后她却连个名字也没有。

原先她可不是叫董顺家的,别人见了她也会叫声南怀姐姐。说起来她在嫁给董顺之前,也是老太太那边的二等丫鬟,虽然最后没当成大丫鬟,就嫁给了董顺,可也是风光过的。那时候如何会像今天这样,会被董顺打上那一巴掌,他当时见了自个儿,都还不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姐姐。

董顺没有理会哭闹的赵南怀,整理了一下自个儿的衣裳,抬腿就往外走。他事情多,时不时还要去瓦子逛一逛,外头还养着两三个小娘,都是需要他去应付的。

在外头,谁见了他不尊称一声老爷,比那些乡村富户还要有体面,谁敢像赵南怀这样。

赵南怀就算曾经风光又如何,嫁给他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他们家的人,不听话就要收拾。

一个小丫鬟虽然不值当什么,可是惊动了杨奶奶,董顺就不乐意起来。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着他打拼事业的贤内助,而不是这样在背后里兴风作浪,四处得罪人的婆娘。

地上凉,小丫鬟也不敢上前去扶赵南怀,还是她自个挣扎着爬了起来,理了理歪了的发髻,让小丫鬟去给她打一盆水。小丫鬟一听就如蒙大赦,赶紧出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就剩下赵南怀一个人,她四处看了看,这后街巷的房子是她一手收拾出来的,里面一应东西也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只是平日里,只有她和几个小丫鬟在这里住着,董顺十天里有八天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过是略微坐一坐,忙完事情抬腿就会走。可这收拾出来的房子,压根就不是她自个儿喜欢的,全是按照董顺的喜好来做的。

赵南怀这才觉得,她这些年活的,就是像个笑话。什么林杏月郑妈妈的,全被她抛在了脑后,那不过是个锤子,把她自以为美满得意的生活敲碎,露出让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来。她想起来刚成婚的时候,董顺是如何花言巧语,让她去大厨房,再教她如何克扣,一步步把她带到了这深渊里。

回头是回不了头的,只是她再也不想在被人四处唾骂着,而董顺却在外面,志得意满,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老爷。小丫鬟打了水过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了赵南怀跟前,犹豫了半天才叫了一声董娘子。

赵南怀这次却没有再呵斥她,只是让她把称呼改了:“以后你就叫我赵娘子,那什么董顺家的,可莫要再叫我。”

小丫鬟不知道他们这是闹的什么,不过她日常服侍的就是赵南怀,她让做什么,自然赶紧应了下来。

念慈在家里哭了一通之后,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可她在府里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救郑妈妈。

郑妈妈手里是有一些私房钱的,念慈知道在哪里放着,她从那罐子里全都拿出来,数了数,一咬牙打算全都拿着去给人送孝敬,好歹让郑妈妈这几天别大受罪。

她那差事已经不敢想能不能保住了,只是想着人先没事。这么多年这妈妈对她实在不错,比对表姐还要好一些,她也是知道的。角门的那两个婆子也在说这事,她们平日里就在角门这里看着,实在是无聊的很,最近这一两天还担惊受怕,怕鬼来找她们,能收上来的油水也少,看见了念慈就把她拦下。

这两个婆子自然知道念慈是谁,不过就是想难为一下。念慈也明白这府里的规矩,拿了几个大钱出来。原先几个大钱就能把这两个妈妈给打发了,可是这次,这两个婆子却死活不让念慈进去。

“府里的主子都不在,只剩下两个小娘,上头说了,不能随便放人进来。”念慈急得头上都冒汗,恳求这两个婆子:“我只是进去看看我姑姑如何了,别的地方再不去的。”

两个婆子摇摇头:“没这样的规矩,姑娘别为难咱们。”念慈知道她们这是有所求,也听出来她们话里的意思,一咬牙又拿出来几个大钱递了过去。

那两个婆子立刻眉开眼笑,把角门开了一个缝,让念慈悄悄地进去,还说了不要耽搁太长时间。

念慈进去还没走远,那两个婆子就在后面嘀咕起来,说拿着几个大钱去找林杏月。

以前有了钱,她们通常都会去买几角酒,可这次两个人却想着要去林杏月那里,买些吃食来。

又说起郑妈妈来:“实在是可恨得很,我瞧见她那侄女,都想着啐上一囗。”

“谁说不是,好不容易有个做吃食好的,不用咱们老去外头买,她被人这样陷害,也真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念慈渐渐走远了,听不见那两个婆子的嘀咕声,可是眼圈却忍不住红了。这府里她认识的人不多,也害怕这两个婆子说的话,真要是被人看到了她在府里乱走,再被胡乱治一通罪,那郑妈妈可真就救不出来了,只能缩了缩身子,靠着墙根溜着去找熟人。

林杏月下了差就去看了看糟笋干。

算算时间,糟笋干也差不多能吃了。打开罐子一看,笋干已经呈现出一种浅褐色,闻起来也是酒香四溢。

亏得冯大娘不在这里,不然要是让她闻到了,说什么也要吃上一盘子解解馋。

林杏月这么想着,嘴角就带了几分笑容,想着冯大娘不能多吃捶胸顿足的表情,更是觉得好笑。

她夹起来一块儿尝了尝,糟笋干中的笋子很是脆爽利口,又有米酒的醇厚,口感很是丰富。

她拿了大半出来,打算去送给赵嬷嬷一些。出了家门走了没几步,林杏月就在巷子拐角处碰到了神色晦暗的宋石头,他正在那里索然无味的踢着小石子。

林杏月上前叫了一声石头哥,宋石头看到是林杏月,朝她勉强挤出来一抹笑。

他听说了最近的事情,这才过来看看林杏月如何了。“月姐儿,你这是要出去?”

“对,石头哥你今儿个休假?”

宋石头摇摇头,“不休假,我爹让我告假回来的,说过段时间要娶亲,让我把家里收拾收拾。”

最后一句宋石头的声音很小,神情带着些无奈和彷徨。“娶亲?"林杏月想到张婶娘前几天说的话,多问了一句,“可是和那浆洗的钱娘子?″

宋石头垂着头,没兴头的点了一下脑袋,“我在想着一会儿怎么和玉姐儿说。”

林杏月叹气,“玉姐儿也早就听说了,只是心里定然也会难受的。”宋石头没有说话,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似乎把那些不高兴的念头都给忍了下去,使劲的挤出来一个笑脸,问林杏月,“月姐儿,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去找一下赵嬷嬷。”

宋石头没有跟着过去,见林杏月没什么事情,就打算回去上差。宋更夫的事情,他打算再缓一缓同玉姐儿说。“等我休假的时候,再回来找你说话。”

“行,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了好吃的来。”

赵嬷嬷对林杏月时不时就做了好吃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糟笋干她也是头一次见,虽然不爱吃酒,也觉得味道香的很。“你这手艺,是越发好了。”

赵嬷嬷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笑容,给林杏月抓了一大把的果子,让她早些回去歇着。

看角门的两个婆子下了差,就拿着念慈给的那几个大钱过来找林杏月。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味,两个婆子眼睛里都带着几分兴奋,还以为林杏月这是酿酒了。

住在隔壁的黄婆子也闻到了那股香味,她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住,悄悄地往外面看了一眼。

可惜黄娘子就在外头坐着针线,黄婆子想溜出去也不能。黄婆子探头探脑的动作自然落在了黄娘子的眼中,她一看就知道黄婆子这是要做什么。

从前黄娘子对外头的香味不是很在意,可这次吃了几次林杏月做的饭食之后,也能闻到那股子香味,她做针线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吞咽一下口水。黄婆子这样看了三四次之后,黄娘子实在忍不了,抬了头说:“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要去就赶紧去。”

黄婆子还没听出来什么意思,在那里踌躇着怎么开口,屋里面她儿子黄大树就催了黄婆子一下:“娘,肯定是那林小娘子做了好的吃食,你还不赶紧过去。”

“不是咱不想过去,是你媳妇。"黄婆子压低了声音和黄大树嘀咕。黄大树往外面努了努嘴,也压低了声音:“我媳妇那意思,就是让你赶紧去买。”

黄婆子一听就乐了,脚步腾腾地就往外走,还怕去的晚了那东西就没了。一到门口,就碰到了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罗老汉,他正在和宋更夫说话,两个人瞧见黄婆子就都点了点头。

虽说男女大防,可他们这些婆子汉子的成天在一块打交道,也没那么多讲究,那宋更夫就把王婆子给叫住了。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宋更夫刚才和宋石头不欢而散,心里憋着一股子火,加上他有一段时间没回家里住,都不知道林杏月这边经常人来人往,刚才他看见那两个角门的婆子也去了林杏月的院子,又看黄婆子是往那里走,就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黄婆子也听说了宋更夫和钱婆娘的事情,知道他连两个孩子也不管,对他多少有些看不上,说话也就敷衍得很:“去买些东西。”宋更夫不知道要去买什么,那边的罗老汉听是听过,但是从来没去买过,这个把他勾出来,纯粹是因为那股浓浓的酒香。他喝了那么多的酒,这样的香味还是头一次闻到,酒中不知道带着些什么味道,可是勾人的很。

两个人一对视,就都抬了腿要往林杏月的院子里去。那两个角门的婆子已经各自要了一碗糟笋干,闻着那扑鼻的酒香,当场就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真的是酒的味道,还有笋本身的那种清甜,哎哟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左右是好吃得很。”

那边黄婆子也要了两个碟子,她也不着急走,听见这两个婆子这样说,赶紧也放进嘴里尝了尝:"还真的是脆脆爽爽的,又有几分嚼劲,主要是还有浓浓的酒香。”

她觉得这两个碟子买的有些少了,回去黄大树肯定自个儿吃一碟,看刚才黄娘子的那个样子,她肯定也是要吃的。

黄婆子一咬牙又拿出来几个铜板,让林杏月再给她盛一点。她看了看没看到冯大娘的身影,还有些奇怪:“这个点,你娘去了哪里?”林杏月就说:“刚才回来,拿了些糟笋干,去找元大娘她们了。”要说谁最盼着这糟笋干做好,就属冯大娘了。这些笋子可都是她们园子里的这三个人挖出来的,当时冯大娘还吹嘘了不少的大话,偏偏一时半会儿吃不着,总觉得元婆子和曹婆子在笑话她。她今儿个一回来,看到这糟笋干能吃了,就立刻就拿着去找元婆子她们两个,非让她们两个知道她可不是说瞎话。

林杏月也没管,这几天她们三个人卖茶叶鸡子卖的上头,笋子挖回来都少了很多,要是回头她们尝了这味道,说不得又愿意继续挖笋子了。林杏月想的没错,冯大娘把这糟笋干放下,就和她那两个好姐妹一块吃起来,三个人吃的都津津有味,那一碟子没多大会儿就吃完了。剩下的两碟冯大娘还说要吃,元婆子和曹婆子说什么也不让,只留着等会儿了用来下饭。

“回头咱们还是得多挖些笋子,咱们月姐儿的手艺好,这笋子也能做出来这样好的味道。”

“可是呢,我还说就随便做些那酸辣笋丝就得了,这么一吃糟笋干,可是比酸辣笋丝还要好吃的。”

她们说完又对了对账,给了元婆子一大把钱,让她出门买鸡子。冯大娘想起来家里腌的咸鸡子和那松花鸡子,一时就盼起来:“不知道到底有多好吃,想着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曹婆子就在一旁羡慕着:“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出来这样好的姐儿。”冯大娘立刻就得意起来:“我家两个姐儿自小就听话懂事,什么也知道帮着我干,没学手艺之前就处处不让我操心。”一说这个,曹娘子就想起来她家的那个儿子,最近因为要娶亲的事情可没少闹得她头疼。

说起来还真的是小娘子更让人窝心。

“要不是说还是你命好,就是你家兰姐儿看着不着调,可从前要不是她厉害,你们娘三个也少不了吃亏。”

冯大娘跟着唏嘘了一句:“说的就是呢,兰姐儿变成这样厉害的脾气,谁也敢骂谁也敢打,可不就是被逼着出来的,要不然四邻就能把我们娘三个给吃了。”

回去的时候,冯大娘还在感慨着,她最近被人吹嘘得走路都有些轻飘飘,只觉得日子再没这样好过过。

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争吵声,冷风瞬间就把她给吹醒了,赶紧三步并做五步地走到家门口。

一进去就看见是林杏月、林金兰和张婶娘都在,她们对面站着那宋更夫,正在跳着脚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