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山海经展览馆(9)
揭狙倏然将至,慙雀从天而降。
祁霁立马做出了判断,对方韵简单明了地喊道:“你上我下!”方韵的右肩被开了个洞,她的整只右臂已经无法抬起,只能用非惯用手举枪。从树上跳下来的魅雀运动轨迹遵循抛物线,显然更容易瞄准。方韵用左手举起太阳能激光枪,毫不犹豫地朝着下落的慙雀连开数枪。与此同时,祁霁双手稳稳地平举起枪,瞄准了那只凶神恶煞的红头狼,面不改色地扣动扳机。
揭狙跑得像一道残影,射出的激光险些正中羯狙的脑袋,却被它灵活躲过,但好歹是打穿了它的一只耳朵。
它的右耳瞬间炸开,烂肉和血液飞溅到四周,原本就红得亮眼的脑袋瞬间变得更加鲜艳,还湿漉漉的,看上去像个抹了发蜡的红发杀马特。耳朵布满了丰富的血管和神经,揭狙疼得惨叫,它踉跄了几步,又很快稳住身形。
意识到食物原来也会反抗,揭狙不得不谨慎起来。它不再肆无忌惮地向着她们发起进攻,只是站在几米开外,眦着獠牙低吼,死死盯着祁霁,或者说,盯着她手中的激光枪。方韵不习惯用左手使枪,再加上还要忍着拉扯伤口的疼痛,握枪的手抖得像老头在拄拐,准头已经不能单纯用“差"字来形容了。激光擦着慙雀的身子过去,像在描边似的,只燎掉了它几根羽毛。这一切都发生在两秒之内。
这两秒的时间已经足够魉雀从树上落下,它尖利的虎爪眼看就要抓住祁霁的脑袋。
祁霁只好抬枪射击,她枪法极准,噗嗤一声打中了魅雀的翅膀,激光在它翅膀上烫出一个豁囗。
就雀吃痛高声尖啸起来,不管不顾地伸爪抓向祁霁。祁霁手中激光枪被猛地打飞,左手手掌被锋利的爪子刺穿。一旁戒备着的揭狙见祁霁没了武器,立马四脚蹬地高高跳起,兴高采烈地朝她飞扑而来。
祁霁都想骂脏话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全冲着她来!她咬牙忍痛,反手抓住魅雀的脚,使出全力将它狠狠往树干上砸去,同时另一只手中变出一把长长的冰矛。
慙雀被迫和树干来了个硬碰硬,登时头破血流,没了动静。揭狙已经冲了上来,一口咬碎细长的冰矛,将祁霁扑倒在地。祁霁后脑撞上硬实的地面,疼得眼前发黑。她甩开已经昏迷的魅雀,迅速变出两把坚硬粗实的冰叉格挡在面前,“唯”的一声,揭狙保持着张开血盆大口的姿势撞上冰叉,震得祁霁虎口发酸。揭狙的獠牙被冰叉卡住,却依旧刺破了她的小臂,它用前爪重重地压住祁霁的锁骨,张嘴朝着她的咽喉逼近。
黏糊糊的涎水混杂着鲜红的血液滴在祁霁的脸上,腥味和臭味害得她差点吐了出来,后脑和手臂的疼痛使得她全身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她只能咬紧牙关,使出全力和揭狙僵持。
方韵举枪对准揭狙射击,她的手依旧在抖,由于怕误伤祁霁,她瞄准了好一会儿才开枪。
好在这一枪终于没有打偏,激光射入皮肉,在揭狙的腰侧破开一个血洞。可揭狙却好像铁了心要置祁霁于死地似的,竞连方韵的方向都不看一眼,继续向下施力。
冰叉出现了裂痕,抖落下来几块冰渣,砸在祁霁的眼角,被她的体温融化,顺着脸颊流下,看上去像是变成了一滴泪。祁霁当然没有哭,她从来不哭,也不会把时间用在恐慌上。哪怕现在她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她也坚决贯彻自己的原则一-把时间用在有用的事情上。
朝着揭狙流泪并不会让自己得救,泪水还会模糊视线,影响判断。哭泣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帮助人缓解压力,但能够被哭泣缓解的压力应该不包括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
祁霁只是觉得烦躁,非常烦躁。
她应该开开心心地过完成年礼去上大学,享受简单而又充实的美好生活,而不是在这里狼狈至极地和一匹全身臭乎乎的红毛恶狼贴身肉搏。就在这时,林间响起一声高呼:“宝贝别怕!我来咯一-!”是岑晴的声音!
她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的高昂和愉快,在压抑沉闷的氛围里非常格格不入,极具记忆点。
祁霁才认识她几天而已,就已经能未闻其人先辨其声了。与这声呼唤同时出现的,是一颗从树林中飞出的火球。火球"谤”的一声击中揭狙,将它狠狠撞飞。
祁霁火速翻身,手掌中瞬间变出一把尖利的冰锥,她忍着疼,用力将冰锥插进揭狙的嘴里,把它牢牢地钉在地上,并迅速将其冻成了冰雕。默契十足,一火一冰,堪称《山海经》版森林冰火人。祁霁终于松了口气,跌坐在地,心脏砰砰直跳。岑晴潇洒地朝祁霁举起拳头,振臂高呼道:“好配合!”她笑得爽朗帅气。
如果她的脸蛋没被山火熏得黑不溜秋的话就更帅了。没有火系异能的李米娅就更狼狈了。她跟在岑晴身后,头发几乎被燎成爆炸头,湖蓝色挑染被熏得乌漆麻黑,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起了不少红肿的水泡。
阮昕用来当长袍的保温毯此时看上去就像一条银色破抹布,也不知道是被烧的还是被蝗虫啃的。
他扯着碎布挡住关键部位,显得有些局促,但祁霁肯定不会借他一条新毯子。
李米娅看见方韵的惨样,急得都快哭了:“方韵!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经过刚刚的应战,方韵肩口的伤再次撕裂,渗处了不少血,被染红的绷带松松垮垮地散了下来。
她虚弱地朝李米娅说:“你先帮我重新包扎一下,我手抬不起来了。”李米娅应了一声,着急忙慌地去翻自己背包里的便携医疗箱。祁霁算是看明白了,每当李米娅问了些什么方韵不想回答的问题,或者说了些什么方韵不想继续的话题,方韵就会给李米娅安排点别的事情做,李米娅也还真每次都屁颠屁颠地跑去做,把原来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就像逗狗似的,小狗一乱叫,主人就丢飞盘,小狗立马摇着尾巴去追飞盘去了。
难怪她俩能成为朋友。
岑晴走过来,捡起祁霁掉落在地上的枪,帮她塞回了枪套里,关心道:″你还好吧?”
没有朋友的祁霁至少得到了岑晴的慰问。
“问题不大,就伤了手。”
她左手掌心被慙雀的利爪刺穿,小臂被揭狙的尖牙划破,血一直止不住。她用右手拿出医疗箱,咬住绷带的一端,打算给左手缠上绷带。岑晴队长轻轻握住祁霁的手腕,拿过她手里的绷带帮她包扎,语气夸张地说:“天呐宝宝,这伤真严重!你也太能忍痛了!太厉害了!不过你运气算好的了,伤的是左手,要是伤了右手那可就麻烦了。”祁霁:“……我是左撇子。”
“好吧,那你运气算比较差的。"岑晴补了一句,“运气更差的是,我们还有三只异兽没抓呢。”
李米娅甩了阮昕一记眼刀,气呼呼地说:“都怪你!要不是你要上去救那个什么兔子,方韵和…和新人都不会受伤!”祁霁眨巴眨巴眼,李米娅不会到现在都没记住她名字吧?“对不起……“阮昕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眼眶泛红,再配上他身上披着的那一身碎布似的毯子,使得他看上去像个被蹂躏后的小可怜。但这位小可怜刚刚差点儿害死所有人。
岑晴似笑非笑地打了圆场:“看在以前阮昕也救过我们的份上,这次先暂时原谅他吧。反正他马上就要退出三队了,这估计就是最后一次共事了。”她看向阮昕,眼底没有丝毫笑意,“不过,你要是真的害死了其他队员,我绝不会这么轻易地饶了你,听懂了吗?”阮昕沉默地点了点头。
经过商讨,她们决定先把失去行动能力的方韵带回相对安全的展览厅,其他人再出发回东山寻找蜚。
这一次,阮昕终于老实多了,一路上目不旁视,一言不发。她们顺利地走出了森林,脚下的小径开始变得越来越荒芜,草木逐渐干枯稀少,直到完全消失。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沙漠,寸草不生,一望无际,荒凉和灼热同时赤裸裸地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据《山海经·东山经》所言,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这么看来,异兽蜚就在这片无水无草的沙漠之中。烈日高悬,炙热的阳光照射下来,连空气都被热浪扭曲,小小的影子缩在脚边,像一团被烤焦的污渍。
沙漠太过炎热,直到傍晚才会降温,那是开启沙漠探险的最好时机。可现在这里永远都是正午,她们只能硬着头皮出发。祁霁变出几块大小不一的冰块分给大家,既能降温,又能解渴。李米娅带走了方韵的保温毯,除了阮昕之外,现在她们人手一条户外保温毯,绑在头上当斗篷。
保温毯上的镀银铝膜能反射阳光,多多少少有点遮阳效果。至于阮昕,反正他可以将晒伤延迟,暂时不怕日晒。滚烫的空气扑面而来,仿佛有好几台空调外机围着她们吹热气。很快,祁霁就感觉脚底发软,靴底的表层已经被高温的细沙烫化了。空气呼吸器的气瓶因高温而发出爆炸预警,为了安全,她们不得不摘下面罩。在高温环境下,大气气压变低,她们每呼吸一口都相当费力。热,太热了。
汗水还没渗出毛孔就被蒸干,鼻腔黏膜因高温干燥而变得脆弱,嘴里充斥着铁锈味的热流。
幸好能够抵御瘟疫的青耕鸟被关在冰笼中,还不至于被热死。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又一尘不变的黄色波涛。在这种情况下,连开口说话都是浪费体力,她们沉默着,跟在带路的李米娅身后,机械地往前迈步。
在即将翻越一座沙丘时,李米娅停了下来,扭头压低声音说:“蜚就在下面。”
她们探出脑袋,往沙丘的另一面看去。那时沙丘的背风坡,陡峭得近乎垂直。
在沙丘底部,一只独眼蛇尾的白首巨牛伏低了身子,正在啃食着一具焦炭似的尸体。
那就是异兽蜚。
她们距离蜚大约有四百米的距离,这差不多是太阳能激光枪的射程极限了。如果一击不中,蜚逃之夭夭,她们在沙漠上连走路都吃力,想追上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