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心理健康中心的魔法少女（7）

之前，在山海经崩坏区域中，祁霁没有选择杀死方韵。一来是因为方韵心存死志，一看就对揭发祁霁没什么兴趣，二来是因为方韵救过她两次,她不想恩将仇报。

但岑晴不同。

岑晴看出她不是原来的“祁霁"之后，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警告她，甚至像看管犯人一样几乎天天都跟在她身旁。

虽然岑晴暂时没有报警把祁霁抓起来，但如果岑晴哪天选择了揭发此事，祁霁一定没好果子吃。

岑晴身后有身为副团长的楚弛和身为市长的姑姑，比起祁霁，她们一定会更相信岑晴的说辞。

祁霁心想，说不定岑晴是想要借此事威胁祁霁，让她做一些杀人放火的坏事，那么这事将会一直没有尽头地滚雪球下去，她在岑晴手里的把柄只会越来越多，永远会受制于岑晴。

那么，祁霁出于自保，趁乱杀死岑晴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无奈之举吧？祁霁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她始终把自己的性命和回家的愿望并列放在第一位。

回家的前提条件是保住自己的命。

只要杀死岑晴，她就不必考虑隐姓埋名四处流浪的事情，可以继续留在先遣团中，靠着修复崩坏区域迅速攒齐好人值，回到原来安宁和平的世界。先前她之所以不打算对岑晴下手，无非就是害怕杀人后留下了蛛丝马迹，被岑晴的市长姑姑派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但现在,她处于一个教唆人类自相残杀的崩坏区域之中。想要杀死岑晴,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这里一片混乱，已经有好几个人在自相残杀中死去，而凶手被扭曲了认知，同样也是受害者，没有人会责怪她们。这就是她始终在白慧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原因。她一直在找那只会放火的“怪物”，打算趁乱杀了她，到时，白慧就是她最好的证人。

白慧可以为她证明，她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误杀了岑晴，一切都是崩坏区域的错，祁霁是无辜的。

可惜她到现在都没有遇见任何一只会放火的“怪物"，可能是岑晴根本没有被卷入崩坏区域中，也可能是岑晴害怕放火触发了消防系统。没了“能够放火”这个特征，祁霁如今眼里的怪物都长得大差不差，除了身形之外没有差别，她根本找不到岑晴。

只有等她集齐魔法杖的碎片，用魔法杖杀死自己的"使者"后，她才能看见所有“怪物"的本来面貌。

所以，她打算对白慧隐瞒真相，找办法脱离白慧，独自行动，偷偷杀死猫咪玩偶，等到认知恢复正常后，再去地毯式搜索，存在岑晴的踪影。到时，除了同样恢复正常认知的白慧之外，其他人根本认不出祁霁的脸，在她们眼里，祁霁现在只是个顶着囊肿到处溜达的触手怪。她们被扭曲的认知就是祁霁最好的伪装面具。只要祁霁避开唯一能看见她长相的白慧，趁乱杀了岑晴，就没有人能够知道杀死岑晴的凶手究竟是谁。

而岑晴的尸体会被永远地留在崩坏区域里，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哪怕岑晴的市长姑姑想要调查也没有办法。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白白放任这个机会流走实在是太浪费了。至于修复崩坏区域……杀死“使者"不过是瓮中捉鳖，这事什么时候干都行，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那些所谓的“怪物"们不过是一群伤痕累累、正处于极度恐慌之中、体力和武器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的人类，并且其中大部分人连异能都没有，最多只进行过一些用于防身的体能和力量训练。

而祁霁，集【冰冻）、【杀意感知）】和【伤害延迟】三大异能于一身，攻兼备，想要揍晕她们，杀死“使者"，简直是易如反掌。就算倒霉遇上了厉害的异能者，在打斗过程找机会一枪崩了“使者”，应该也难度不大。

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找到办法避开白慧了…近在咫尺的胜利和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白慧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祁霁说：“好巧，我不久前刚刚从B724下来，那个发病的病人就关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崩坏区域吞进来，最好是没有一一他还被拘束带绑着呢，要是遇见了怪物肯定死得很惨。如果早知道会进入崩坏区域，我就不把他绑那么紧了……”

她一路都忍着尽量少说话，但现在她心脏跳动得厉害，头痛得快要爆炸，她急需说些什么，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好在这无伤大雅。

如果附近别的“怪物”，早在她们打斗时出来横插一脚了。现在她用气声说几句有的没的，她自认为应该也不至于招惹来"怪物”。祁霁跟在白慧身后，语气温柔地应付道：“别太担心了。”她抬起了手里的麻醉枪，瞄准了白慧的后颈。在崩坏区域中不要单独行动是常识，她如果提出要和白慧分开，只会引起白慧的怀疑，但她和白慧无冤无仇，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取人性命，她又不是杀人狂。

她打算用麻醉枪让白慧昏迷，再找个柜子或是通风管道把白慧藏起来。等白慧苏醒时，祁霁估计已经将崩坏区域修复了，到时就和她解释说她被认知扭曲的其他人袭击，中了麻醉枪昏迷过去，祁霁救了她，并将她藏到了安全的地方。

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就在祁霁刚要按下扳机前时，旁边电梯前的防护密闭门毫无预兆地打开，那个六只“怪物”的小团队再一次出现了！现在想来，她们应该是进入崩坏区域时位于一楼大厅的护士们，一楼大厅既有导诊台，又人来人往，难怪她们团队一共有那么多人。双方团队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皆是一愣。白慧满脸惊恐，祁霁却喜上眉梢。

这对于祁霁来说，简直不亚于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二打六，这大概率会是一场恶战。

在混战中，她就有机会甩掉白慧一个人去负七层找最后一块魔法杖碎片了！至于白慧和护士们会不会在混战中受伤，那就不是祁霁该考虑的事了--那只能怪她们到现在都没认出自己的同事来。祁霁最先反应过来，她立马开枪，挑起战斗。她连打四枪，直接将麻醉枪的针管匣打空了，麻醉针飞速射出，她故意打空了两枪，另外两枪则命中了同一只“怪物”。中枪的怪物趣趄了一下，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摔倒在地。白慧也回过神来，连续扣动扳机，同样清空了麻醉枪的针管匣，放倒了一只″怪物″。

除了被保护在最后面的那只“胆小怪”外，剩下的三只“怪物”怒吼着扑了过来。

不算上哆哆嗦嗦的“胆小怪"的话，祁霁和白慧以二敌三，胜率不低，白慧一定会选择对战。

祁霁丢掉枪，手中变出一把冰剑，扎稳步伐，杀气腾腾地盯着冲过来的三只“怪物”，看上去似乎做出了十足的备战姿态，实则眼睛已经往楼梯间偷瞄，正规划着如何趁乱逃走。

谁知道，白慧比她想象中的还勇。

祁霁还没动身，身旁的白慧突然大喊一声，她抽出了腰间的橡胶直棍，身法灵活地贴着墙壁钻了过去，眼疾手快地将那只“胆小怪″嬉进怀里，用橡胶直棍和手臂死死勒住了它身上那个恶心的囊肿。见状，另外三只“怪物"顿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发出了高昂刺耳的尖叫。

从祁霁和白慧在一楼第一次见到这几只“怪物"的时候，它们就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胆小怪″。

白慧在赌“怪物"们是否会为了保护“胆小怪”而停下攻击，她赌赢了。她成功劫持了“胆小怪”，剩下的几只"怪物”不敢再轻举妄动。她现在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这只“胆小怪”，可她与“怪物"语言不通，无法与其他三只“怪物”进行谈判。她既不能杀了“胆小怪”，也不能放她走，只能在这里僵持着。

白慧咬咬牙，冲着祁霁告诉喊道：“你先走！别管我！”她刚说完第一个“你"字，祁霁已经扭头往楼梯间跑了。最后的“我"字还没出口，祁霁早就没影了。白慧：…

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还以为祁霁至少会说点“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的客套话，或是大骂她头脑发热、不自量力。但祁霁二话不说地就跑了。

白慧勒住胆小怪的手臂有些发抖，一半是因为太过用力，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其实非常、非常、非常的害怕。

整层负六楼如今只剩下她独自与四只怪物面面相觑，怪物们随时都有可能打破僵持，冲上来将她撕碎。

电疗室泄露的氧气不断蔓延，这一层随时都可能发生火灾。可白慧却看着祁霁刚刚头也不回飞奔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白慧能够看见情绪的颜色，但祁霁的那个背影纯净无暇得没有任何情绪的色彩。

没有愧疚，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

简直像是闲着没事在公园跑步放空一样。

白慧见过太多先遣团的队员，不论是失去控制的精神病患者，还是看似无恙的在职人员，她们身上的负面情绪一般都浓重得像是一团五颜六色的顽固污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白慧作为心理健康中心的医生，工作内容就是帮她们洗去这些负面情绪，可她能做到太少了，无力感让她每时每刻都生活在重压之中。有人哭着求她将自己拉出泥潭，把她当做救人性命的天使；也有人张牙舞爪地反抗她的治疗，将她视为限制自由的恶徒。白慧被这些情绪所淹没，几乎要喘不过气。但祁霁却与众不同，在她身上，白慧几乎看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就算有些许烦躁，也只是一闪而过。

对白慧而言，祁霁像一阵无色无味的风，自顾自地从她身旁经过，不理会她的痛苦，也不祈求她的帮助，不关心她的生死，也不评价她的行为。白慧久违地感到了轻松。

祁霁终于得偿所愿地甩开了白慧，朝负七层一路狂奔。猫咪玩偶跟在她的身后，语调中满是兴奋：“就该这样！就该这样！朋友的牺牲可是魔法少女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太感人了！她的死亡是有巨大价值的！”

祁霁：…

白慧医生不是还没死吗？怎么说得好像她坟头草都三米高了一样……猫咪玩偶听不见祁霁心里的吐槽，它继续慷慨激昂道：“在悲伤和痛苦的buff加持下，你会成为越来越强，最终成为一个超级厉害的魔法少女！此后，你每次遇到难关，脑海里都会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在她的激励下，你不怕困难，勇往直前！啊！这才是少女们最纯真的友情呀！”它啰哩巴嗦地念叨个不停，祁霁实在没忍住，回了一句：“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你说什么？"猫咪玩偶没听清。

祁霁懒得和它解释。

一个单纯想要牺牲自己、用生命拖延敌人的人是不会有那种表情的。在抓住胆小怪的那一刻，白慧勾起嘴角笑了。虽然那个笑容转瞬即逝，或许就连白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笑了，但在她正对面的祁霁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个赌徒扣下赌命的扳机时酣畅淋漓的笑，那是一位纵火犯置身于自己点燃的火海时称心快意的笑。

亏她还是位心心理医生呢，简直就是个疯子。那种疯子是不会轻易死掉的，就算死，她也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咬住敌人的咽喉。

白慧发抖可不单是因为力竭和恐惧，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内心正在不受控制地战栗着、兴奋着。

她日积月累的压力在这脱离日常的生死时刻得到了完美的宣泄。崩坏区域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在现实世界中越压抑的人，在这儿就越容易变成一个疯子。

祁霁就不一样，不论是在崩坏区域中，还是在现实世界里，她都始终如一，该下狠手时绝不拖泥带水，并且云淡风轻，即使杀人也毫无心心理负担。情绪稳定不内耗，坚守初心不动摇，好人系统真是选对人了。她简直是天选的阳光开朗大女孩。

如果能够在这儿顺利杀死岑晴，她可以变得更加阳光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