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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Chapter 27

Chapter 27

周二一大早,钱多多照例是被营区的起床号给吵醒。在部队,就算是一只蚂蚁也睡不了懒觉。

透过挡光帘边沿处微开的缝隙,钱多多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的天幕。世界仍是昏沉的一片黑,除了广播里的红色歌曲声外,依稀还能听见一阵犬吠声。汪汪汪,汪汪汪。

似乎是从训练场的方向传来。

钱多多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待走廊里那一阵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悉数消散远去,她才坐起身,进卫生间洗漱。

宿舍楼的厕所不是马桶,蹲久了容易腿麻,钱多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生理问题,然后便拿起电动牙刷,摁下开关。嗡嗡电流声,震得她脑子也嗡嗡响。

困。

钱多多眼皮子打架,刚弯腰将嘴里的牙膏泡沫吐出,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她随手扯了张洗脸巾擦嘴,快步返回单人床旁,弯腰手一捞,拿起放在枕头下的手机。

匆匆扫眼来电显示,钱多多滑开接听键。

“喂妈。“她语气里带着柔柔的笑意,又夹杂一丝疑惑,“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你已经起床了?"那头的张雪兰听着女儿的声音,难掩震惊。“对呀。“钱多多伸了个懒腰,举着电话扭脖子,“部队里的人早上都要出早操,军号声太嘹亮了。我想不起都不行。”“哦……“张雪兰语速稍快,并没有闲心跟闺女东拉西扯。她停顿半秒,口吻中透出几分犹豫和试探,“你今天忙不忙?”“说不清楚,大概率会去炊事班那边帮忙。"钱多多微蹙眉,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妈,你怎么问这个。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的钱妈妈犹豫得很,支吾半天,硬是没把下文挤出口。钱多多见状,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眉心也皱得更紧:“妈您怎么不说话。”

话音刚落,听筒对面便传来另一道中年男性的嗓音,是钱父钱海生。钱海生压低声对妻子道:“让你给女儿打电话说一声,你磨磨唧唧一句话不讲,这不耽误事么?”

说完,不等张雪兰回话,钱海生一把将手机拿过去,对着听筒那头便道:“闺女,你爷爷昨天半夜上厕所摔倒了,我和你妈刚把人送到医院。现在在急诊科这边做检查,你要是有空就过来一趟”

“闺女不工作啊,你一个电话说来就来!起开,一边儿待着去。“张雪兰低啐了句,抢回手机。

“喂多多,工作要紧,你爷爷好着呢,没有什么大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上个厕所还能摔倒呢?"一听是爷爷出事,钱多多整颗心都悬到嗓子眼儿,急得团团转,“摔到了哪里?医生怎么说?你们在哪个医院?"张雪兰抿唇,捏着手机瞪钱海生一眼,然后才柔声安抚对面:“说是卫生间的地砖上有水,爷爷当时又有点头晕,没看清就踩滑了。但是你爷爷他老人家反应还算快,摔下去的时候拿胳膊撑了下地,没摔到脑袋什么的。你别担心。”闻言,钱多多心神稍定下几分,仍是追问:“那你们这会儿在哪个医院?”“你工作忙的话就别来了。"张雪兰体恤闺女,劝道,“这边我和你爸都在,你大伯和大伯妈也都在赶来的路上,人手够用。”“妈。"钱多多皱眉,“爷爷从小就最疼我,我就算再忙也得去医院看望他。此言一出,立刻把张雪兰堵得没了话。

无法,张雪兰只好报上医院名。

“好,我知道了。我跟这边打声招呼就立马赶过来。"说完,钱多多挂断了电话。

市人民医院急诊科,CT检查室外。

张雪兰只觉气不打一处来,转眸看向钱海生,神色严肃,一言不发。钱海生察觉到妻子目光不善,皱起眉:“你看我干什么?你看闺女多懂事,爷爷生病她再忙也要来看望,多孝顺的好孩子,你还不想告诉人家,不是让人家干着急。”

“我安什么心?"张雪兰叹气,“我能安什么心,我就是心疼她。”钱海生似乎不解:“心疼她,就不让她来医院看自己的亲爷爷?”“自从你爸查出来膀胱癌,化疗陪护,咱们这一辈就不说了,小辈里就多多跑得最积极。再后来,老爷子要吃中药调身子,多多再忙都会去中医院拿药,雷打不动,还有上一次你爸咳嗽,也是多多带着去医院做检查、拿报告。“张雪兰越说越难受,音量也不由地拔高几分,“都说谁的姑娘谁心疼,你这个当爹的,成天就知道使唤你闺女跑这儿跑那儿。你不觉得她太辛苦了吗?”听完张雪兰这一通控诉,钱海生瞪大眼睛,着实是有点意外:“可是,多多领她亲爷爷看个病、给她亲爷爷拿个药,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张雪兰瞪大眼睛:“那你那两个侄儿呢?你爸是你大哥的亲爸,也是那俩小子的亲爷爷。钱勇勇和钱平平怎么从来就见不到人影?”此话出口,钱海生被生生一噎,呛咳两声:“……勇勇和平平,一个是在厂里干活的,一个自己开火锅店,平时工作都忙。”张雪兰两手往胸前一环:“什么话呀。他们忙,我女儿就闲得很?就因为我家这是个闺女,就活该跑腿承担更多?我嫁进你家这么多年,最近才发现你家还搞封建社会重男轻女那一套。”

“别别别。"“钱海生赶紧伸手搂过妻子的肩,低声细语地解释,“你这就口不择言了啊。老太太和老爷子对咱闺女怎么样,你我清楚,多多更清楚,真要说三个小辈里老人最喜欢谁,那肯定是多多。”“我没说她爷爷奶奶。“张雪兰哼了一声,“我说她大伯妈。”钱海生闻言,吓得脸色都白了,紧张地左顾右盼一阵,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让人发现。

见四周没有认识的人,他才稍松一口气,拽过妻子的胳膊压低声:“你小声点儿。大哥大嫂都在来的路上。大嫂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她听见,今天这医院的房顶都得让她掀翻咯。”

“我敢说,还怕让她听见吗?”

张雪兰说到这里,愈发感到愤懑委屈。她抬手拿袖子擦了把脸,忆起往事,“当初我怀孕的时候,大嫂就成天奚落我,说她怀平平和勇勇的时候都是圆肚子,生下来果然是小子,又说我肚子尖,肯定是个女儿。后来多多出生,她跑你爸妈面前嚼舌根,说女儿早晚都会嫁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像男娃有担当能扛事……这些事你以为我不记得了?我告诉你,我只是懒得跟她计较。”“我知道,你受了气受了委屈。"钱海生不停轻抚妻子的脊背,嗓音也愈发轻柔,“但是你瞧,现在三个小辈里是多多最有出息!真要论担当和责任,那俩小子连我们闺女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是大嫂现在又有话说。”张雪兰气得胸口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哭,"昨天晚上你四姑叫着大家一起打麻将,我听有大嫂在,说不去,可是你四姑一直念叨,我又一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家孩子大了人也老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怨。结果呢,你猜你大嫂在牌桌上说什么?”钱海生大气不敢出,很配合地应声:“说什么?”“她说女孩子就是操心的命,再有能力再出色,以后也要料理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张雪兰说,“她以为我听不出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拐弯抹角把勇勇和平平摘出去,意思是咱们多多是个姑娘,所以她为老爷子为整个家付出跑腿,那都是该做的。”

“行了行了,消消气。“钱海生一个劲安慰,“大嫂那就是嫉妒,嫉妒咱们女儿比她两个儿子有出息。”

“咱们多多招谁惹谁了。你大嫂一边酸她′高处不胜寒,女孩子能力太强太会赚钱,以后没男人要,一边又理所当然让自己的儿子偷懒,把所有尽孝道的责任丢多多这个妹妹身上,我就是气不过,我就是想不通。"张雪兰愤懑,“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要为难一个才二十六七的小姑娘?”话音落地的同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雪兰察觉,立刻拿手背擦了把眼睛,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钱奶奶上完洗手间回来了。

见儿子儿媳面上的神色不大对劲,微蹙眉,瞅瞅左来瞅瞅右,狐疑地问:“你俩怎么了这是?吵架了?因为你爸摔跤的事?”“不是。"钱海生笑,“妈你别瞎想,我和兰兰好着呢。”钱奶奶瞥小儿子一眼,苍老布满褶皱的手伸出去,轻轻握住张雪兰的,柔声道:“兰兰,海生要是欺负了你,你就跟妈说。妈永远坚决地站在你这边,给你做主!”

这话听得张雪兰心头一暖,憋了两天的怨气也随之消散许多。她朝钱奶奶笑了下,说:“妈,我和海生没吵架,您别操心。”几人正说着话,紧闭着的CT室隔离门打开。钱海生三人赶紧走进CT室,将躺在检查床上的老爷子小心心翼翼扶起,重新搀回轮椅上坐好。

“唉,天亮那会儿我就是有点头晕,不小心踩滑摔了一跤。不是什么大毛病。"钱爷爷性子强,胳膊完全动不了也一个劲说自己没事,“手腕折了就折了,在家养一个月就好了。”

“爸,您就听话吧。"钱海生耐着性子,跟哄小朋友似的,“医生老师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听。”

钱爷爷没辙,不情不愿地嘀咕了两句,由着儿子把自己往住院部推。不多时,张雪兰交完住院费追上来。

钱海生看眼妻子,压低声,用只有他和张雪兰两人能听见的声量问:“刚才我没细问。医生跟你说了什么?”

“医生说,老人摔跤这种情况,在急诊科很常见。理论上,爸只是摔到了手臂,并不是很严重。但是考虑到爸之前有膀胱癌病史,就要深究他头晕的原因,如果只是普通眩晕症,那就问题不大。“张雪兰音量极低,说到这里顿了下,眉心轻轻皱起一个结,“就怕是膀胱癌复发转移到头部,肿瘤压迫到了神经导致的晕眩。”

钱海生心一抽,表面上却还是不甚在意地笑,回道:“医生想得多是正常的。但是爸做完手术才多久,不会。”

张雪兰也点头,笑着拍拍丈夫的手,“嗯,咱爸是个有福气的人。”大

营区这边。

挂断电话后,钱多多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把出入卡往包里一塞,大步出门。

往食堂方向疾行的路上,她掏出手机给薛卫打电话,告知对方自己家里人生病,需要请半天假去医院。

薛干事对这一突发状况表示了十二万分的理解。他安慰钱多多几句后,又叮嘱道:“钱老师,你先去医院,如果有需要我们这边帮忙的,只管提。”钱多多感激不尽,结束通话后又去了趟食堂后厨,向崔育荣等人说明情况,并许诺午饭之前尽量赶回。

知会完,她转头离去,同时在手机上发出一个网约车订单。边等平台接单,边箭步如飞直奔营区大门。这会儿还不到早上七点,天色未亮,整个世界笼在一片柔薄的晨雾里。跑操的人群已经散去,训练场只剩零星几个晨练的战士,哨塔上的巡逻探照灯左右扫射,发出的白光森冷而威严。

看着叫车界面上的“等待接单中"提示语,钱多多皱眉,轻咬了下唇瓣。她入住营区才几天,打车次数不多,之前都没发现这里打车如此困难。订单已经发出了整整八分钟,仍是待接单状态。难道是现在时间太早,石水这边又太偏,还没有司机师傅到附近跑单子?也不知道爷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须臾,钱多多点下"取消"键,重新叫车,继续等待。正沿着大门附近的小路焦灼踱步,忽地,一阵汽车的引擎声从身后传来,吸引了钱多多的注意。

她下意识转过头。

两束车灯直射而来,柔和的近光,像巨兽低头时温柔的眼。一辆纯黑色越野车沿车行道缓慢驶来,距离她已经不足二十米。钱多多眨了下眼。

这辆车,似乎有点眼熟?

神游天外的两秒间,越野车已经驶近至她左侧。驾驶室的车窗落下,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庞映入钱多多视线。

看清对方的五官,她眸光突的一跳,直接喊出声:“陆队,你这是要出门?”

“嗯。”

陆齐铭天没亮就被司令叫去说事,让他派人去接两个从东部过来交流的老专家。

回宿舍经过406,正好听见里屋传来姑娘打电话时的交谈声。隐约不甚真切,只大概得知她要出门。

“钱老师在这里做什么?"陆齐铭隔着一扇车窗看着她,询问。“我在叫网约车,可是估计现在时间太早了,附近没车接单…“钱多多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朝他露出个笑容,道,“我再等等吧。”“你要去哪里。"陆齐铭又问。

这人气场冷厉,不笑的时候平静注视你,眼神沉沉的,压迫感很足。钱多多一滞,条件反射便乖乖回答:“市人民医院。”陆齐铭看着她,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整个南城的路网地图,开口:“你把订单取消,上车。”

………“钱多多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眼神里平添一丝茫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去机场,会经过人民医院附近。"陆齐铭说,“可以送你。”大

换成平时,钱多多肯定不好意思麻烦陆齐铭。但此刻情况特殊,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道完谢,她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坐进去。

等身旁的姑娘系好安全带,陆齐铭松开制动器,黑色越野车以一种平缓速度驶过减速带,越过升起的电子栏杆,驶出大门。天边泛起鱼肚似的白光,透过云海,依稀能瞧见一层浅金色。钱多多坐在车里,看眼驾驶室里的陆齐铭,好奇道:“你这么早出门,不会又要出什么紧急任务吧?”

陆齐铭摇头,“去机场接人。”

“那你怎么开的自己车?”

“单位的车今天检修。"他如此回答。

“哦……“钱多多心思都在医院那边,聊完几句就没了话,只抱着手机一个劲给张雪兰女士发微信、碎碎念。

【医生都开了哪些检查,结果出来了吗?】【为什么卫生间的地上会有水,水管子漏了吗?爷爷奶奶那个房子太老了,卫生间的地砖没做过防滑处理,我之前就担心他们会踩滑摔倒。】【我在来的路上了,估计二十分钟就能到】一连几串消息轰炸过去,没等到张雪兰女士的回复,倒是等来了一个清沉磁性的声音。

“你家里谁生病?"陆齐铭询问,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关切。“是爷爷……“钱多多眼神黯下几分,声音也低低的,“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说爷爷不小心摔了一跤。”

陆齐铭闻言,眉心轻拧起一个好看的结:“严重吗?”“应该还好。"钱多多朝他挤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轻松,“我妈说我爷爷还挺灵活的,摔倒的时候拿胳膊撑了下地面,没有撞到脑袋。”“你父母都已经在医院?”

“对,他们都在。”

“你不要太担心,先看医生怎么说。"陆齐铭神色不自觉便变得柔和,宽慰她,“如果只是伤到筋骨没有其他问题,后续静养就好。”“医院估计是看我爷爷年龄太大了,我妈说开了好多检查,还直接让办理住院。"钱多多轻声说,“阵仗搞得怪吓人。”“老人大部分有基础病,对于年龄偏大的患者,医生总会更谨慎。”“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就是心里有点乱。“钱多多抬手抚了下眉心,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怔怔续道,“爷爷以前身体很好,听奶奶说,他六十岁的时候还可以在体育馆跟年轻人一起打篮球。这几年,我发现爷爷是真的老了。”陆齐铭开着车,安静听她说着,没有出声打扰。钱多多又自顾自地说:“今天我说要去医院看爷爷,我妈本来不同意,不想我耽误工作。其实我知道她是为什么。”“我妈就是觉得,我大伯家的两个孩子太"轻松'了。自从爷爷查出那个病以后,我两周一次去医院拿中药,每周固定回去陪两个老人吃饭,她觉得不公平。为什么都是亲孙女亲孙子,我两个堂哥就可以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可是我不这样想。“钱多多无声地弯了弯唇,眼帘垂下去,“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爷爷奶奶对我好,我就要对他们好,为了我爱的家人,我可以付出所有,至于什么公不公平吃不吃亏,我不在乎。”话音落地,车厢内一片静。

片刻,钱多多倏地回神,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才暗道一声糟糕。张雪兰同志说过,人与人之间相处,最忌交浅言深。她和陆齐铭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朋友,聊到这个深度,实在不应该……

他恐怕,会觉得她自来熟吧?

钱多多蹙眉咬唇一-都怪她才起床、不清醒。头脑一热,居然把大家庭之间的内部矛盾告诉给了一个外人。思索着,她越想越后悔,连忙找补似的干咳两声,说,“那个,我刚才胡言乱语,都是瞎说的。请陆队不要放在心里,听过就忘。”陆齐铭静默几秒钟,忽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不错。”钱多多一僵,不解极了:“哪样不错?”

“你愿意跟我倾诉自己的烦恼。"陆齐铭很淡地勾了下嘴角,“这种感觉还不错。”

钱多多试探:“你不会觉得,我有点话多吗?”“不会。”

“也不会觉得我们家的人都很小题大做?”“不会。”

“…好吧。“钱多多支吾着应。

这人情绪稳定,永远有种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从容。钱多多受陆齐铭感染,心头的窘迫和懊恼淡去许多,笑笑,回道:“之前你也跟我说过你战友的一些事。我们各自当一回彼此的树洞,也算扯平。”一路闲聊三四,时间就这样和谐地流逝。

不多时,钱多多扭头看一眼车窗外,发现陆齐铭将越野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囗。

路上行人来往如梭,市人民医院就在马路对面,象征救死扶伤的红十字标志格外醒目。

“我就在这里下车吧。“钱多多边说话,边动手解开安全带,不忘再次向身旁人致谢,“再次感谢陆队,关键时刻伸出援手,解我燃眉之急。”“不客气。”

“拜拜,我走啦。“说完,钱多多推门跳下车。陆齐铭看着姑娘整理衣物的柔美侧影,蓦地又启唇出声,问她:“你一个人行不行?”

这句话问得有些古怪。

钱多多动作顿住,迷茫地回转脑袋望他,小声嘟囔道:“一个人行不行?什么意思…

一一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我陪你。

这句话哽在陆齐铭的唇齿之间,几欲出口,又被他硬生生按下。须臾,他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再见。”姑娘便展颜笑笑,冲他挥手,转身小跑着融入人潮。路口不能长时停车,陆齐铭一脚油门踩下去,驱车驶离。就在这时,上衣口袋传来一阵震动声。军机响起。陆齐铭接通:“喂。”

“陆队,你早上那会儿交代说要派车到机场接人,我这会儿把车腾出来了。你看是安排谁去?”

“用不上了。”

电话那头一阵懵:“啊?”

“我上午没事,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

“您亲自去接?"派车的干部诧异,“开的自己车?”“嗯。”

“哦哦好好好,我知道了。陆队再见。“对面惊疑交织又不好多问,挂断电话。

陆齐铭随手把军机放回原处。

回想起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荒诞念头,他不禁自嘲地失笑。想陪她一起去医院,陪她看望生病的老人,陪她应对不友善的近亲,陪她面对生活里的意外状况。

难道机场不去了,工作不干了?

最重要的是,他能以何种身份哪类角色出现在她左右?陆齐铭感到不可思议。

他明明是那么理智又克制的一个人,却为她破例不知多少次。可近来这些诡异的变化,心境上的、身体上的,又是如此新奇荒谬,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