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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067

第六十七章

与阿姐分开后,沈隽冒着风沙回到客栈。

刚进门,跑堂的小伙计就迎了上来,热络地招呼了一声:“小娘子回来了?”

她心情正好,同对方点点头,又问:“这会儿可有吃的东西?”“这自然是有了,您想吃点什么?”

沈隽听罢,便要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只要五文钱,店家还送了一小碟自家腌的咸菜。

日后要用银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还是得省着点儿花。她细嚼慢咽吃着面,把汤都喝完了,总算是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待身上寒意尽消,她才回到房中,仔细掖好被角,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家人身旁。

她阖上眼,连日奔波积攒的疲惫终于卸下,安安稳稳地睡去。另一边,林府厨房内。

杜妈妈听完沈昭的话,手中舀水的瓢“咣当"砸进缸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

“三姐几…当真回来了?还、还放了籍?!”她嗓音发颤,还不忘着意压低了了声音。

攥着围裙的手青筋凸起,连隔壁灶上砂锅咕嘟沸腾的声响都未察觉,竞恍惚要去徒手端那滚烫的锅耳。

“妈妈当心!”

一旁烧火的雀儿抬头便是一声惊呼,猛地拽住她的袖子,把她给拽了回来。杜妈妈这才回过神,面上还带着几分激动的潮红,旁人递来的关切询问全被她一句"没事儿"搪塞过去。

待到忙完主子们的午膳,她连口饭菜都顾不上吃,就赶紧扯着沈昭匆匆出了府。

风势已歇,街道上尘土未散。

母女俩一路问询,总算是找到了城南的安平客栈。同伙计打听了一番,然后上楼敲门时,沈隽早已醒了,正坐在床边收拾包袱里的东西。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打开门,探出个脑袋,顿时满脸笑意,“阿娘!阿姐!”

两年未见,杜妈妈骤然见到她,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隽打开门,将阿娘与阿姐迎进来。

外面的日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三人围着桌子坐在一块儿,听她们问起自己这两年来在盛京的经历,她便将其慢慢道来。“放籍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七娘子为何忽然给你放了籍?”杜妈妈心里头着急得不得了,赶忙追问。

沈隽便把七娘子那番话讲了一遍。

听她说罢,杜妈妈还在发愣,沈昭便已经弯起唇角笑起来,“我家三姐儿果然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沈隽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也是因为遇上了七娘子这样的善心的人。”“这话不假。”

杜妈妈回过神来,又问起她是怎么回来的。听到她竟是独自雇镖局护送返家,顿时又急又气,指尖戳着她额头骂道:“你这丫头胆大包天!若遇上黑心肝的,把你捆去卖了?!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地地不应,我看你怎么办!”

沈隽也不辩驳,只抿唇笑着任她数落。

待杜妈妈骂够了,才轻声细语地解释起来,自己雇的那个镖局是大娘子身边的人介绍的,在官府有关系,这么多年来口碑和名声都不错,而且大娘子也特意派了人去叮嘱过,因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杜妈妈的火气这才勉强下去。

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当娘的对孩子的关心与急切,沈隽非但没有半点儿被骂的委屈,反而心中有些开心。

杜妈妈话说多了,有些口渴,端起水杯喝了几口,又一把抓过她的新户帖与路引,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纸页。

她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却执意要沈昭把这上面所有的字都念给她听。沈昭指尖轻点墨字,念到一半时,喉头蓦地发哽。杜妈妈听着听着,也忽地别过脸去抹眼角。窗外的风已止住,楼下传来孩童们打打闹闹的动静,喧闹之中又自有一番人间烟火气。

沈隽托腮望着她们,眸中笑意不觉漾开。

待阿娘与阿姐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她才轻声说出自己思虑已久的打算。“这两年我也攒了些银钱,都是省下来的月例,还有七娘子与其他几位主子逢年过节时的打赏,原本是为赎身准备的,如今既然已经得了自由身,便想先在县城赁间小院,也好跟你们住的近些。”见母亲与姐姐凝神细听,她继续道,“要是有间小院,将来阿兄平日便不必再在铺子里打地铺了,平日里我们兄妹俩住着,也算彼此有个照应,阿爹进城,或是阿娘与阿姐休息的时候,也能有个落脚处。”沈昭闻言,不由展颜道:“这主意好!咱们一家人总算能时常见面了。”“在县城赁间院子?”

杜妈妈听着却不由皱起眉头,“县城里的租金可不算便宜,你那点儿积蓄够用吗?”

“应当……够用吧。“沈隽没把话说死,只道:“我想着先托阿兄或白家姐姐打听,若不成再寻牙行,总能有合适的。”杜妈妈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道:“那这几天你就住在客栈?这不是白白浪费银钱吗?”

见沈隽看过来,她便理直气壮地道:“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就听我的,你先回庄子上,跟你阿爹住上几日,等租房的事办妥了,再住到城里来。”沈隽原本也没打算一直住在客栈,此时听她这么说了,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见她应下,杜妈妈这才满意了。

三人又细细商议了银钱用度、房子大小,地段挑选等琐事。待到窗外的暮色渐渐染透了窗纸,屋内还不断传出欢快的说话声。翌日,天刚蒙蒙亮,沈隽便醒了。

虽然在陌生的客栈之中,但她却意外睡得不错,整晚连梦都没做一个。她穿衣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窗,一阵清冽的风迎面拂来,抬眼望去,只见外面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与昨日灰扑扑的天截然不同。她深吸一口气,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收拾妥当后,她先去掌柜处退了房,背上那个装着随身细软的小包袱,步履轻快地出了门。

不过她并未急着回自家阿爹所在的庄子,而是先绕道去了王家。到了王家门前,她理了理衣襟,对门房的人道:“劳烦通传一声,林七娘子托我给王小娘子带了封信。”

门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虽简朴,但举止有度,便进去传话。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体面,相貌秀丽的丫鬟赶来,领着她进去。沈隽还记得对方的样貌,似是在两年前的上元节见过,当时对方便陪在王小娘子身边。

走在王家的庭院里,沈隽不由放慢了脚步。虽是此时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院落中却别有一番景致一一青石板路两旁栽着苍劲的松柏,枝干虬结,透着北地特有的粗犷大气。假山石错落有致,虽不似江南园林那般精巧,却自有一番豪迈韵味,比林家在盛京的宅子更值得称道。

不愧是本地多年的望族。

丫鬟将她引至一处暖阁,推门进去,炭火融融,暖意扑面。王小娘子正站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把面前的罗汉松盆栽剪得乱七八糟,毫无造型可言,地上散落了一片散碎枝叶。见她进来,顿时眼睛一亮,“哎,是你?”时隔两年未见,王小娘子身量拔高了不少,但那张圆润的脸和明亮的杏眼依旧如初。

她一眼认出了沈隽,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阿筠身边的丫头。”沈隽恭敬地行礼,取出信递上。

王小娘子接过信,顺手赏了她几个银课子,示意她稍候,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读了起来。

待看完信,她眼睛亮亮的,盯着沈隽看了好半响,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把沈隽看得都有点儿心里发毛了。

又过了一会儿,王小娘子才笑眯眯地道:“阿筠在信里说了,让我多照顾你几分,既如此,你日后若碰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沈隽闻言,连忙道谢。

心中却打定主意,若非碰见什么靠自己与身边人实在解决不了的难事,轻易不会来麻烦对方。

随即,王小娘子又问起七娘子在盛京的近况,沈隽按照自己的记忆一一作答,答不上的便道记不清了。

对方倒也不为难,接着便兴致勃勃地问起下一个问题来,问着问着,问题就逐渐发散起来,不限于七娘子本人。

比如一一

“你们在盛京的时候,平时出去玩吗?盛京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多不多?”

“听阿筠说你也跟着她一块儿读书,读得还不错,你读到哪儿了?写过文章吗?能不能让我瞧……

“我听说阿筠的姑姑……哦现在是母亲了,她当时考中探花的时候,还有与状元榜眼一块儿打马游街的场面,当真有他们说的那样热闹吗?”“哦还有,你在盛京也待了两年了,有没有见过圣人?没有吗?那皇子和公主呢?″

沈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