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027
章王醉意上头,想起魏璟那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就觉得虚伪。这世间哪里会有男子不好美色的?
他想看他出糗,于是从云霞台离开,当即让人塞了几个美人进房。他期待着魏璟看见美人化为野兽的模样,甚至还想带人去观摩。谁知,下人回禀说房里空无一人。
文瑶从那房里出来不过眨眼的工夫,可出来时魏璟不见了踪影。她随着他离开的方向往前走,穿过一处花园,便见有一处新宫殿,魏璟的背影正一点点消失在甬道处。
文瑶跟上去,推开殿门,魏璟便倚在软榻上,像是又很疲乏的样子。见他闭眼,文瑶上前问了一句,“殿下今夜是要睡在此处吗?”魏璟没有回应,文瑶便缓步往里,悄悄环视了一圈。这殿里布置的东西都是女子所用之物,软榻纱幔,香炉梅瓶,甚至还有个宽大的梳妆台,像是某位娘娘所居住的。
躺在这里真的能行吗?
她尚在怀疑,殿外果真有脚步声传来。
“世子当真往这儿来了?”
“千真万确,奴婢见着世子往这儿来了。”文瑶回头看向魏璟,见他也睁开了眼,但却一脸淡定。她心心道魏璟癖好有些变态,竞然跑来后宫娘娘的居住地,还如此大胆地躺在人家的软榻.上.…….
这要是被人看见,如何是好?
文瑶有些着急,可殿外的两个宫女走近后却谁也没敢推门,只贴近听了听,随后又离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欲唤他赶紧离开。
魏璟稳坐不动:“你若不想留下,就出去。”文瑶仍有些怀疑:“殿下待在此处真的没事吗?”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但见人不走,也没有办法。想他应该不至于霸占人寝房,于是硬着头皮上前:“殿下还未曾服药施针,小人先留下吧。”如同往常一样,服药,脱衣,施针。
但有个问题,“殿下我能燃烛火吗?”
魏璟沉默了一会儿:“随你。”
文瑶举了灯过来,谁知面前的人额间忽然冒了汗。他的头疾本就没有痊愈,眼下三五日发作一次,文瑶便也没当回事,可她将灯盏再拿近一些时,他却握着拳在抗拒什么。这与寻常在王府的反应有些不一样。
是哪里不对了吗?
文瑶放下烛火,走上前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却又是正常的。“殿下先忍着些吧。”
文瑶尽量让他背着烛火,从身后绕至他的身前,开始施针。每次这种时候,魏璟极少说话,可眼下文瑶不得分散他的注意力,以防他抖动偏了位置。
“殿下若是疼的话,可以告诉我。”
她的语气似柔水,似轻哄。
“患起这样病痛的缘由,需要殿下一点点克服的。过往之事虽回忆都觉得困难,但殿下何不试试宽容自己一些。不一定要忘记过去,只是不该折磨自己。魏璟这样的人,并不惧怕疼痛,能造成这样心理阴影的,估计是身边亲近的人了。
“殿下贵为世子,还有很多人都在意殿下的。”“是吗?"魏璟莫名笑了一声,“本世子是生是死,他们的确在意。”他这话说得冷,前半句是在嘲讽,后面何其冷厉。文瑶不明白,纵然自幼没了母妃,可辰王到底是他的父亲,圣上与贵妃也对他十分器重关爱,这如何假的了呢?
“殿下不该如此想,总有人是真心待殿下,希望殿下好好活着的。”她将银针一一收回,而适才因他抖动不慎被银针刺破流出的血,她也拿来帕子替他擦拭。
动作极轻极缓,根本没有丝毫疼痛的伤口,被她如此丝丝密密磨着,便觉有什么东西在升腾。
魏璟垂眸瞧着她,在她替他拿来衣衫时,忽而伸手,隔着衣衫握住了她。他目光阴寒:“说来听听,都有谁?”
文瑶呆了一瞬,看他眼中的目光,像是在希望自己回答?“小人自然是真心待殿下的,希望殿下好好活着。”“不然,也不会留在王府医治殿下。”
她都来这么多天,魏璟竞然还在质疑她是否忠心吗?文瑶想提醒他穿衣,扎完针真的不宜光着身子,这样很容易着凉。可话未及口,门忽然被推开了。
文瑶惊惶失措,暗道这下闯祸了。
扯过手里的衣服胡乱罩在魏璟的头上,然后又拉着他起来,谁知他忽然失力,大半个身子都倾倒在她怀里。
她还没回身解释,门口站着的人先是惊声道:“你们在干……这样熟悉的声音,不是高柔又是谁。
文瑶听说她与华阳郡主向来得贵妃娘娘喜爱,以为是她要住在这寝殿的,急忙解释道:“是殿下自己要来的。”
高柔捏紧了指尖,目光看着两人,面色极为难看:“便是殿下要来……你难道不知躲开吗?为何要不知羞耻地贴上……”“?”
文瑶不知道她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压在她身上的魏璟抬头看了门口的人一眼,那目光倏地森寒:“谁准你来这的?”
“我.……….”
高柔视线仍在两人彼此贴近的身上,被魏璟这样一问便堵得说不出话。她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红着眼眶走了。又莫名其妙被误会,文瑶很是尴尬。
她去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偏头躲开他,细软的发丝擦过他的脸颊,她把人重新扶回了榻上。
“这寝殿若无人居住,殿下不妨歇息在这吧。”服药施针完,她可以不用管了,但如此丢下又不好。“殿下,玉白今日会在吗?”
“不在。”
.….…那怎么办?”
文瑶很无奈,只是让她随行诊治,却要她包揽所有的活吗?堂堂一个世子,身边竞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打算留一个。文瑶以为他这会儿没力气,由他在榻上躺着应该就可以了。哪知他定着眼瞧她,并没有要睡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殿下若今夜不眠,明日狩猎如何来得精神?”魏璟垂下眼帘,面色清冷,是极为陌生神色。像是不悦,却又多了些悲沉。
“不必留下。”
声音虽依旧冷,但更多的是虚弱。
文瑶觉察他的异样,自觉应该尽心尽责,于是蹲身上前,要去给他揉摁头上穴位,缓解一二。
他低低地呼吸着,浑身异常冰凉,而覆在他面颊上的肌肤却是温热的。清晰可觉。
因火热濒死而渴望着极寒的人,会自然地厌排斥这一切。可纵然这点温热微不足道,却丝丝密密渗透其中。魏璟陡然睁眸。
面前的人便吓得呼吸一滞。
她的脖颈就在眼前,他依旧能轻而易举地捏碎。可是他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继续。”
高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事实,一路走回去,指尖掐着都快嵌在掌心肉里了。
殿下脱着衣服,整个身子靠在那女人身上的画面,让她嫉妒到头晕目眩。殿下如何对那样的女子会感兴趣?殿下怎么能对那样一个下人……高柔失去了一贯持有的冷静与端庄,站在甬道口,摔了手里的玉佩。“她不过是一个下人,怎么敢觊觎世子?!”跟在身后的婢女见她如此气恼,不敢接话,忙捡起地上的玉佩,拨弄开尘土:“姑娘便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摔了世子所送的的东西,这万一碎了,姑娘如何再与殿下交代?”
高柔愣了愣,忙接过那玉佩。
她差点忘了,她刚才过去就是想给世子道歉的。她是要去说清楚,那夜之事与她无关,都是姨母与贵妃娘娘的主意。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因看见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给激昏了头。“我…….是我糊涂了。”
见她终于冷静下来,婢女劝道:“姑娘不必担忧,便是殿下当真与她有了什么,以她的身份恐怕连个侍妾都够不上。只是若姑娘因这样的事恼了殿下,告不是会将关系变得更加糟糕吗?”
男子在成婚前有侍妾的不在少数,只要那层低下的身份变不了,便影响不了什么的。
若是因此去生气,只会得不偿失。
高柔虽如此安慰自己,可一想到那晚她去帮助世子,世子那般厌恶她,心里就觉得刺痛不已。
她哪里就比一个下人差了?
文瑶无可奈何在那殿内守了一夜,快要到天亮时才出来。她欲回自己房间,路过庭园时正巧碰见几个宫女在打扫,因见她来的方向有些奇怪,责问道:“你是侍奉哪个贵人的?怎么会从曦华殿出来?”文瑶没敢说,只问:"曦华殿是何人居住的?”宫女奇怪看着她:“这是太子妃的寝殿,旁人不可随意进入,你竞不知吗?”
仿佛是一个尽人皆知的事情。
另一个宫女见她茫然无知的模样,催着她道:“若是走错了道,趁现在没人,赶紧离开。”
文瑶一时愣在那儿。
玉白昨日将人房中的人处理了,今日直接守在寝殿外。只是他能拦住章王的人,却拦不住高柔。
她奉了贵妃之命前来,又说要给世子道歉,他就没怎么拦着。魏璟回去见到寝殿外有人,脸色阴沉沉的。文瑶跟在后面,看见是高柔,暗退到一边。“那日之事原是贵妃娘娘与姨母着急了些,柔儿不安抗命,还请殿下原谅。”
魏璟摆了摆手,“本世子不想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殿下可还记得这玉佩?”
高柔似没有听见,走上前,将手心的玉佩摊开,是一枚雕刻十分精致的月牙玉佩。
“这是殿下在柔儿十岁那年送的,是殿下亲手雕刻的。殿下说柔儿喜欢月牙,还说以后柔儿喜欢什么都会寻来。”
“殿下说待柔及笄便会来向爹爹提亲………柔儿年幼,不知殿下真心心情意。高柔回忆着从前,嘴角都漾着笑意。
她含羞问道:“殿下可还记得从前这些?”魏璟面色平静,低头看了一眼那玉佩,反问道:“你怎么证明此物是本世子相赠?”
高柔怔了怔,鼻尖一酸,“殿下是说柔儿是在撒谎吗?”世子依旧在拒绝她,甚至不肯承认从前之事。“从前是柔儿不好,以后一定会好好喜欢殿下的,殿下日后能不要假装没有看见柔人.…”
魏璟一点表情没有,但他今日也算极有耐心,能淡定地听她讲完这些话。“说完了吗?”
高柔仰着头,期待着面前的人能说些什么。可是没有。
她红着眼眶,手中帕子都快被绞了,终是鼓起勇气上前,扯住了一片墨蓝衣袖,依旧不死心心地追问:“殿下为何如此待柔儿?难道柔儿当真比不上那文家女儿?甚至….……”
甚至什么她没敢说,这样的话已经让她糗态难堪了。仍是不甘:“殿下为什么要拒绝.………
这个时节琼花易谢,随风轻轻一摆,便能落下满地的花叶。“不用浪费时间了。”
魏璟不耐烦地蹭落肩上的花瓣,给予最后一次警告:“过往有人喜欢你,但现在未必也是。别在本世子身上花费时间,那样只会耗尽本世子的耐心。”高柔忽地哭成了泪人。
文瑶就在殿内,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完了,脸色也渐渐黯下。高柔所言并不像是在撒谎。若非青梅竹马互相喜欢,她也不至于被魏璟多番拒绝,还如此痴恋。
而魏璟的态度则十分奇怪。既然从前送人家定情信物,又许下嫁娶的承诺,怎么今日又如同陌路呢?
文瑶也是自一开始就在好奇这个问题,为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谦逊温和之人?
又为何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真假的两副面孔?文瑶不由得想起他头疾的缘由,他不顾自己都要寻师父给太子治病,以及今早宫女说的那些话,以及昨夜一反常态的头疾发.……他甚至偏偏挑了曦华殿留宿.….
文瑶忽然怔住。
抬眸看向迎面走来的人,一阵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