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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030

文瑶赶到时,江淮之正半躺在营帐里,脸色发白,身上衣袍尽被血色浸染。箭伤在腹部,血流不止,身边也没太医,只能自己拿着一团白布堵着伤口。见文瑶进来,还扯出一抹笑:“有劳舒姑娘了。”文瑶没工夫与他闲聊,当即处理伤口。

她也是来的路上才知晓江淮之为什么没有找太医处理脖子上的伤口了,原是怕找太医会惊动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眼下箭伤虽不在要害处,但伤口颇深,文瑶止血缠好伤口,便建议他即刻回城休养。

江淮之却道:“明日狩猎还有最后一天,我不能离场。”文瑶不理解:“江大人伤成这样还要去狩猎?”江淮之直言:“若不去,受伤之事便该被人知晓了,这于殿下不利。”说完,他已经起了身,动作僵硬地还要行礼:“多谢舒姑娘。”玉白进来将他扶走,文瑶看着满手的血迹,一时愣在那。朝堂之争她不清楚,但受伤如此严重仍要装作没事人继续参加狩猎,实在有些过于忠心了。

魏璟此人值得如此吗?

文瑶洗净手出了营帐,外面魏璟布置防卫已经回来了。“如何?”

“没伤及要害,但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撑不了明日狩猎结束。”魏璟没接话,转身回去。文瑶跟在身后,不免为江淮之担忧,于是劝道:“江大人遭了那样的伤口去不了猎场,只动作稍大,便疼痛难忍,反倒教人看出破绽。”

“此事与你无关。”

魏璟面无表情。

文瑶不再多言,见惯了他冷漠无情的样子,也并不意外他会如此。夜间行刺一事压下并没有传开,江淮之第二日也好好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依旧清风朗月于众人间来回走动,丝毫不见受伤的样子。但要上猎场时,魏璟却先一步,夺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章王今日腿脚好了,一早也来了猎场,他骑马与魏璟并行,嘴里道:“本王道你在边关骑腻了马,怎么,今日也有兴趣来与本王一较高下吗?”魏璟没有搭理,骑马径直往林中而去。

文瑶依旧在昨日观看的位置,他没有想到魏璟今日会亲自上阵,倒也不算太过冷血。

江淮之站在她身边,目光望向林中,隐隐有些担忧:“昨日那些人是冲着殿下来的,只怕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负责巡防的是魏璟,江淮之身形与魏璟不相上下,昨日正要去寻他,不料林中暗箭直直朝他射来。

若非玉白在旁,他恐怕命丧当场了。

文瑶奇道:“猎场戒备森严,那些人如何能进来?”羽卫禁卫,层层防护,竞有能进入刺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江淮之并未作答,脸色少见的多了几分严肃。文瑶安慰道:“殿下身手不凡,没人能伤得了他。”当初一人敌对七八个刺客,他应付起来都游刃有余,未必会受伤。江淮之忽而笑了笑,“自是无人能近得了殿下的身,我担心的是那些刺客身后之人。”

文瑶是魏璟特意留下的人,又让其进东宫医治太子,江淮之也对其也很是信任,说话并不那么藏着。

“殿下不会手下留情,但他们身后的人一旦暴露在明面上,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江淮之愿意说,文瑶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怎么接话,目光随即转向林中。马儿疾驰,林中小道路面扬起一阵尘土,魏璟已行至了坡顶。章王一直跟在后面,观察前方的人不像有事的样子,加快几步与之并行,“看来昨日受伤的并非你。”

魏璟缓了速度:“这么说,倒是让叔父失望了”章王哼笑一声,毫不遮掩:“本王倒是想让你小子吃些教训,奈何那帮人都是些蠢物。”

魏璟对面前人的态度习以为常,也不恼:“叔父昨日便躲着,原是知道有人埋伏在外,也知道是何人所为。”

虽没明说,但他的反常之举,便已经含了某种暗示。“本王可不知。"章王淡淡,“不过倒是清楚,他们搅乱这狩猎,就是故意激恼你罢了。”

说完又打量了魏璟一眼,思索一阵,忽然问:“你头疾好了?”他这个侄子表面看起来和气好相与,实则从不受人掌控,处事手段果决狠辣。能干出将人勾引进王府来杀,这满朝谁能疯过他?就这样脾气暴戾不定的性子,太医曾断言,皆是因头疾。所以便让人好奇,昨日行刺这等亏,他都能咽下去,只能想到他的头疾好转了。

“倒是小瞧了你那小药娘,不知是从哪里捡过来的,比太医管用些。“章王艳羡道,“听说昨日你们睡一起了,温贵妃还要给她抬身份。有美貌又能助力,得妾如此,算得上美事一桩。”

魏璟随他怎么说,拉弓朝晃动的丛林射出一箭,转过身来时,正好瞧见远处营帐外的一抹身影。

章王又笑道:“不过,你这般偏宠一个小妾,将来怎么面对文家的女儿?你既然铁了心心请婚娶妻,可还将人娶过门,便先有了妾,总是有些欠妥。”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魏璟侧眸看了一眼:“就不劳叔父操心了。”“本王操心什么,不过是提醒提醒罢了。褚家大公子英勇善战,褚远虽远在江陵,却千万别小瞧了褚老爷子在朝中的声望,那可与文家是密切相连的。”行刺一事不成,章王也看不出魏璟要做什么,只是想他事事机警都能应付,便也清楚,能除去他的机会不大了,又想起自己妻儿尚在人手里,卖个巧罢了。

章王试探完人,很快策马离开,魏璟在那山顶绕了几圈,最后才朝那密林行去。

周遭安静异常,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那片密林的厮杀。魏璟最后从猎场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头幼鹿,那鹿被穿了膛,血渍沿路都在流,魏璟身上也染了好些血。

老皇帝身边的太监见状,赶紧着人去接,随后便听得老皇帝连声称好:“璟儿今日这猎物甚好,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同朕讲来,朕都允了!”魏璟谢过,随后便退下去换衣裳。

江淮之已经走了,文瑶则一直营帐处等着,见人满身是血走来,先是顿了一下,忙问:“殿下可有受伤?”

她虽没看见那密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适才见他亲手提着猎物回来,又浑身是血,便知那鹿不过是掩人耳目的。

不知又是怎样的一场猎杀。

文瑶担心他身上有伤,伸手过去,魏璟却先拂开,怔然瞧了她一眼,随后漠然道:“无碍,出去。”

他脸色极冷,径直走开了。

玉白捧来衣物,对她道:“舒姑娘可先回去,这儿有我就行了。”文瑶心道可能有些事不方便她在场,于是先回去了。可直到入夜后,魏璟也没回来。

她以为是有事耽搁了,又想着该尽心医治,不敢懈怠,于是在寝殿外等了许久,等到最后靠在廊下睡着了。

殿门吱呀被推开时,她才惊醒过来。

子时已过,廊道灌风,她坐在栏槛上,满头皆是被卷落下的琼花瓣,随她站起身,又簌簌掉落。

双眼蒙胧,说话也带着些浓音,像是没睡醒:“殿下服过药了吗?”她脑子里只管着魏璟头疾,希望快些好,所以能说的话总是这些。浑然不觉,自己这样尽心尽责的模样,在面前人瞧来是另一种意味。魏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才道:“如今是深夜,你这般苦等,是打算彻夜留下了?”

文瑶:“小人既然答应过医治,自当是尽心尽力。”等也等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殿门推开,文瑶跟着进去,先是给他探脉,随后回禀道:“近来两月殿下夜歇时间变长,头疾已经缓解了不少。”

虽然有时候施针服药不规律,但较之以往好了太多。原本两三天便会发作一次的头疾,如今延长了许多天,并且发作时也没有从前那么难忍。一切都走向好的方面。

终于有值得高兴的事情,文瑶有些欣慰。但也不敢贪功,如实道:“若殿下继续保持好情绪,按时服药歇息,说不定再有几月治疗便能好全了。”魏璟闻言,眼底浮过一丝玩味的神色,“本世子今日猎了头鹿,那双眼瞧来颇有些似你。”

文瑶笑容凝住。

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竞说如此可怕的话。“瞧来单纯,可却极其狡猾,竞能躲开本世子一箭。余下几月你若能尽心医治固然好,但若偏了心思,怕是不好收场。”文瑶的手尚搭在他的脉搏上,闻言忙收回了手,起身道:“殿下不必担心,待殿下头疾痊愈,小人便会离开。”

魏璟:“甚好。”

自行宫回来后,文瑶便重新调整了诊治方法,若非头疾发作,施针便是五天一次。

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夜夜都进出魏璟的寝房,少了接触,也少了没必要的误会。

文瑶如是想着,可不过第三日,陈管事便来告诉她,头疾虽不发作,可夜间又开始不眠。

她好像白忙活了一场。

文瑶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可知近日是发生了何事?”陈管事想了想回道:“殿下自行宫回来便派人去了趟江陵,送了好些东西去褚家。这两日圣上也谈及了两家的婚事,正挑选日子要尽早定下来,还道要将人先接来京城。只不过碍于那文姑娘自小多病,这么折腾一下,身子吃不消。”“殿下这两日想是忧愁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