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1 / 1)

第33章螳螂捕蝉

了悟大师许诺给苏元寿留好手钏,苏元寿本欲再谢,华阳公主却捏着帕子有些嫌弃地拉着她去了一旁的禅房小坐。

“这么些年没见,苏阿姊怎得还畏缩起来了?”华阳公主比苏元寿小三岁,以前在宫里,也是时常跟在她们身后玩闹,对于苏元寿这个温柔漂亮的小姐姐,她自是十分喜欢。苏元寿看了眼站在屋外的袁溪旭,叹了口气:“你又何必这般兴冲冲地来龙兴寺闹?佛门重地,即便你不在意,嘴上也该敬重些,叫旁人听去了,又该说你奢靡不通人情了。”

“我可不是小六,苏阿姊莫要拿劝君向善一套来唬我。"华阳笑嘻嘻地倚在一旁,“新婚不久便死了夫君,天底下谁有我这般好的福气,苏阿姊可是在羡慕我?我最近闲得很,每日不是上街看看俊秀郎君,便是品茗赏花,当真是无趣至极。”

明明嘴里说着调笑的话,唇角也是微微弯起,可她那双眼睛里却寻不出一丝阳光生气。

苏元寿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脑袋,但看见华阳那副倔强不肯低头的模样,只好低声说:“柴家郎君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往日京都里最爱热闹的小娘子,什么时候也学着我们这些俗人来寺里求问生死了?华阳鼻头一酸,险些掉泪。

这几年她身边没有什么知心人可以倾诉,也害怕自己这些多余的情绪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苏阿姊,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若我没有那么任性,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苏元寿即时开口止住话题,温柔地递去帕子:“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即便当时去的不是他,可还会有其他人去。你与他命中无缘,莫要再为此掉眼泪了。”

华阳公主笑得有些凄惨:“我又怎会不知道战场凶险?若是薛稷还活着,这本是他该去的差,即便是再晓勇的武将,不还是会被那漫天黄沙吹花了眼?如今我丧夫在京,虽生活恣意不少,但外人看我总是觉得可怜。每次看到那些人看笑话的眼神,我都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一个个都挖出来解气。我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名义上的丈夫,都忍不下这口气,可失了薛稷和陆奉钺这一武一文两位护法的小六,怕是要比我难上千万倍。”

“苏阿姊。“华阳公主平复了一下心情,眼里露出几分无奈,“身为局中人,小六她太苦了,无论她做了什么,我们都要坚定地支持她……你会原谅我们,对吗?”

苏元寿不解地皱起眉,察觉到了几分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六究竟插手了什么事?”

“无事,阿姊事后便会知道了。”

华阳收起来自己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看向窗外簪戴着杏花的袁溪旭,平静地说,“袁郎君不愧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端得倒是一副谦谦君子貌,难怪苏阿姊当年一见画像便要远嫁,要是我,定下不了这个狠心。”苏元寿捏着华阳刚才未接帕子,心里拿不准她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慌乱。

好在对方并没有久留的意思,只是稍歇片刻便起身离去。袁溪旭看着苏元寿不安的样子,上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惊惧,可是那华阳公主给你脸色看了?”

“没有,公主待人真诚,未曾为难于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们好像已经知道了”

苏元寿的话没说完,便停下了脚步。

袁溪旭没有和京中几位贵人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苏元寿在忧虑什么,他只能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大抵是因为我无用,所以娘子才无法安心,眼下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不如我们早些过去。”苏元寿按下了心里的念头,点点头,随他一道去了另一间禅房。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过去半刻,禅房的门才被人推开。苏元寿抬头,待看清来人是谁,她不期呆愣在了原地。“大哥?怎么是你?”

苏宣庆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见袁溪旭也在看自己,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我一进来,你们两个怎么都变了脸,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说话,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现在我这不是来寻你,向你道歉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

苏元寿着急站起身就要向外走,似乎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他一起进来。袁溪旭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半捂着脸叹气:“糟了,怕是真的出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苏宣庆也跟着莫名担心起来,“你们这一个两个怎么都丧着脸,难道真出了什么家里都解决不了大事?若是你们真遇到了难处,也得先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才能想办法处理吧?”

苏元寿本欲开口说些什么,门外,袁溪旭的小厮却像丢了魂一般扑了进来,一见到女主人便跪下磕头。

“夫人!不好了!官差刚才遣人来说,郎君今日于平康坊中曲与人缠斗,下楼时气不过想要扑倒对方,自己却不慎摔倒在了地上,伤到了要紧处。”苏宣庆自然是认得袁溪旭身边的小厮,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青年,确定对方就是认识的那个袁溪旭后,才继续开口问道:″郎君?你家郎君?”

大抵是早有预料,苏元寿没有追问,只是面如死灰,脱力地倒在了座椅上。袁溪旭及时扶住了她,也跟着一起沉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宣庆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整懵了,“这龙兴寺里还有一个袁郎,怎么平康坊还有一个袁家郎君?这……这么能活生生多出来一个人?”

苏元寿苦笑着抬眸:“百密一疏,竞然连兄长都还没发觉不对,果真是棋差一步…当真是可惜了。”

苏宣庆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袁溪旭,似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不会是……”“兄长。”

苏元寿抬手握住自己的′夫君′的手,眼里满是绝望,“你与他其实从未真正认识,如今事发,我便将他介绍于你……站在我身旁的这位,乃是我夫君的胞弟,袁家旁系,袁溪玥。”

“你说什么!你们…你们!”

此话一出,苏宣庆吓得差点没惊叫出声,大脑直接一片混乱,竞险些晕乎了过去。

被嫂嫂说出了真实身份,袁溪玥则是在一旁坐着,面上全然不见被人揭穿的尴尬,反而多了几分坦然自如:“让苏兄见笑了,我原先一直不知你是娘子的兄长,几次见面不识,难怪兄长一直对我不满,我在这里向兄长道歉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个?你可知道,此事一旦败露,到时候可不止你一个人掉脑袋,怕是苏袁两家都要受牵连!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苏宣庆看着面前这个诚恳道歉,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祸事的家伙,恨不得将他的脑瓜敲醒。

袁溪玥见苏元寿想要解释,赶忙捏捏她的手,提前开口说道:“我当时也没有别的选择,苏兄不必为我担心,既然我答应为兄长替考,那便已经想好了事情败露的后果。只是……

袁溪玥看向身旁的苏元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说道:“我娘子与此事无关,后续无论官差如何盘查,还望娘子与苏兄可以统一说辞,皆说羞于袁某的人品,在京期间,未与我有多过往来,查案之人没有实证,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娘子与苏家。”

“你娘子?她可是你嫂嫂!”

苏宣庆气得差点没呕出血来。虽然对方话里明着是在替自己妹妹打算,可这一口一个娘子地叫着,竟比袁溪旭这个正经夫君还甜蜜些。他原以为这厮也就是爱做戏,谁料是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竞然欺辱自己的亲嫂嫂,这袁家都是什么人面兽心的恶心心玩意?苏宣庆看着袁溪玥,保持着最后一分冷静说:“我知袁溪旭本是旁支过继的孩子,也知晓他有一个一母同胞从小养在乡下的弟弟,袁家人曾说你们两人关系不合,以至于就连我妹妹的婚宴都未曾出现。想必你便是当初那个没通过考察,故而被袁家长房舍弃收养的残疾弟弟吧。”袁溪玥听到残疾的说法,眼神微顿,终了还是点点头。苏宣庆压着火气,威胁道:“你被袁家压迫,日子过得艰辛。可替考一事,实在有违公平,宜陶本就不知情,你不必拿这个在我们苏家面前博好感,伤在堂上若是敢乱攀扯,我定要将你的舌头拔了!”苏元寿见哥哥动怒,无力地摇摇头,沮丧道:“没用的,我们刚才见过华阳公主了,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世家贵女,有这些人证在,我根本没有办法撒清关系。”

“胡说!你与袁家关系不好,怎么可能主动站出来为此事牵线搭桥?更别说袁家不信任你,根本就不可能让你知道替考一事。“苏宣庆越说心口越冷,“宜陶,你老实与我说,你是不是早就察觉了不对,所以这几日才一直陪袁家人演戏。你今日陪他来,到底是想帮助袁溪旭换回来,还是想给你旁边这个弟弟换个新身份?”

“兄长不是已经猜出答案了吗,何须再问?”苏元寿也懒得演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想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兄长难道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本想借袁家递上来的刀一用,未料棋差一步,倒是白白给旁人做了嫁衣,我当日既然选择迈出这一步,那今日这苦果,自然也会乖乖咽下。”

“苏宜陶!你是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与小叔子联合弑夫?

苏宣庆看着面色异常癫狂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往日里温和善良的妹妹。

苏元寿见他震惊,冷笑道:“在兄长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是安于后宅,精通人情,还是善于书画女工,总是浅笑迎合他人?事情败露,是我无用,惹得兄长为我受累担心,我如今也算是半个袁家人,势必躲不过这一遭,兄长只消在一旁冷眼看着便好,无需为我牵累自身。”“你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