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进城(1 / 1)

第34章分家进城

如今薛理看到母亲凶恶的样子就心生烦躁。薛理也发现跟去年比起来他戾气过重,可是看到梦中那些事,现实中京师大狱走一遭,他很难恢复到从前,也不想无休止地处理家庭琐事。

薛母见儿子们沉默不语,转向林知了“是不是你撺掇的?”林知了别过脸不带看她的。

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薛母霍然起身,薛理先一步挡在林知了面前:“母亲,我的主意。”

“你为什么要分家?"薛母的眼睛依然看向林知了,显然不信她一点点养大的儿子舍得同她分开。

薛理感到可笑,为什么她看不见吗?“三间正房四亩地,屋里这么多人,怎么分?有家产可分叫分家,一人分不了一亩地一间房也叫分家?”薛母:“怪我和你爹没本事,没给你们争到几十亩地几十间房?”薛理心累:“如果您执意这样认为,那就是吧。”薛母顿时被堵得有口难言,她又做不来薛二婶那样哭天抢地,便把矛头对准大儿子和二儿子,“你们也这样认为?”

薛大哥下意识说:“我不知道这事。三弟,为什么要搬去城里?城里房租那么贵,以你的俸禄会不会有点吃力?”

薛二哥:“大哥,不止三弟,还有我,像你我以前一样,我和三弟合租一套房。”

薛大哥:“你又能回济世堂?”

薛二哥摇了摇头:“房租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娘,您不想听我们说,那就让村长说两句。”

薛母陡然想起村长还在,不能叫村长看笑话:“村长,你说来做个见证,见证什么?”

村长先前不明白,薛理死里逃生不踏踏实实过日子,还折腾什么啊。方才看着薛母赵氏指责林知了的样子,村长全明白了。村长眼中的林知了嚣张跋扈,但是对外人。薛理生死未卜,她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日日拎着食盒卖小吃。前些日子还带上她二嫂。他不止一次听到妻子跟他称赞林娘子是个好媳妇,羡慕薛母好福气。凭那日林知了胡搅蛮缠骂退薛家众人,换成他妻子得把林知了供起来。但凡林知了不在她头上拉屎,他妻子都可以装聋装瞎。倘若林知了真这样做过,以薛理二婶的碎嘴,早嚷嚷的全村皆知。村长没有听到一丝风言风语,显然林知了即便有错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点小事薛母都要责怪林知了,方才也是先怀疑林知了,以林知了的脾气不可能一忍再忍。薛理不早早搬出去,结局只有两个,不是他帮林知了,老娘气死,就是他帮老娘,林知了同他和离。

林知了这样仁义的妻子,莫说薛理是聪慧的探花郎,即便是愚昧无知的寻常百姓也不舍得放弃。

村长原先还想说和,如今决定好人做到底:“赵氏,薛家老大,还有老二,我说完你们再说。现在先坐下!”

薛母坐回去,薛理也在林知了身边坐下。

村长:“家里的房子不变,谁住的属于谁。田地归赵氏你,地里收的粮食也由你处置。你家有粮食,又养着鸡,山上野菜吃不完,一个月四百文够你买油盐酱醋了吧?”

薛母想说够,想起什么改说:“要看家里多少人。”“家里只有你一个,你回答我够不够!“村长能当村长真有两把刷子,面无表情时能把人震慑住。全村妇道人家也只有林知了一人敢无视。薛母点头:“我自己用足够了。”

村长:“阿理希望妹妹跟着他识字读书,所以会把她带走。”薛瑜不禁问:“我也去?”

薛母:“我不同意!”

村长问道:“你教她读书识字?”

薛母:“读书不是姑娘家应该做的事。瑜儿已经十岁,应当跟我学女红学做饭。”

薛理低下头去,不想看见他母亲。

村长困惑,一天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睡觉足够了,女红和做饭四个时辰足矣,剩下四个时辰做什么?跟村里的小娘子上山下河吗。旁人这样说也就罢了,她看不见林家姑娘正是因为读过几本书,在薛家族人扯什么“有志者事竞成",她接了一句“苦心人天不负"把薛仲义气得脸通红吗。村长:“此事先放一放。既然四百文够用,那阿理和他二哥每月给你两百文。”

薛理看向村长,来的路上不是说一家三百文吗。村长抬抬手示意薛理听他说完:“插秧收稻阿理和老二会回来帮你。老大,你五日回来一次,妻儿跟你娘住,每月一千文,你娘正好用这个钱人情往来看病吃药。你同意吧?”

薛大哥下意识点头。

陈文君有意见:“二弟他们两百文,我们给一千文,凭什么?”村长被问住。先前薛理说他们一家三百文,老大给一千五。村长觉得老大有个孩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在村里住也用不了那么多钱,一千算了。可是这女人竞然连一千都嫌多。村长心里冒火:“那就跟你婆婆分开,柴米油盐你自己置办,每月给你婆婆两百文。”陈文君张口结舌:“我一一我带着孩子怎么做饭?”村长:“你婆婆做饭,粮食也是你婆婆的,现在地里没活,你婆婆做好家务事还可以帮你带孩子,一个月一千文还多?”陈文君:“可是,我生的是薛家的孩子!”村长没听明白。

林知了:“大嫂的意思她的孩子不止是她的,还是薛家长孙。婆婆应当帮她带孩子。”

村长不禁皱眉:“陈氏,你这样想的?那你看看村里兄弟多的,赶上前后生孩子,老一辈照看不过来,是不是谁的孩子谁自己带?”陈文君急了:“村长要这样说,我还生什么?”薛理:“大嫂不想养可以送到慈幼局,就当没生过!”“我不是白遭罪了?"陈文君没好气地说。薛理:“那就分家。四亩地除了母亲一亩,一人一亩。牛和鸡归母亲。房子一人一间,厨房共同用。明日我就把我那两间隔出来!”陈文君又问:“孩子谁带?”

薛理:“大哥把城里的工作辞了,回家帮你带孩子!”陈文君反对:“不行!”

村长:“你就想不出钱,还要你婆婆带孩子,还吃你婆婆的粮食?陈氏,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聪明?”

陈文君脸上没有一丝羞愧:“村长,你不用故意挤兑我。”村长:“那就分家。孩子你想养就养,不想养溺死在后面河里。左右薛家不止你一个儿子,老二老三也能生!”

薛家老大慌忙道:“村长一”

村长:“住口!让你说话了?阿理,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看向薛母赵氏,“我做主,分家!”

薛母:“我还没死分什么分?”

村长反问:“哪朝律法规定父母活着不能分家?”薛母被问住。

村长看向陈文君:“我再问你一次,每月一千文行不行?”陈文君怕分家,可怜巴巴地看着薛母:“婆婆,我听你的。”薛母见状心疼:“村长,她养着孩子一一”村长:“赵氏,我记得你才四十多岁,村里像你这个岁数的没有叫儿子养的。要是你对钱多钱少有意见,那阿理和老二的两百文算了。你去城里拿些蚕约织布赚的钱够你买油盐酱醋。老大媳妇也不用嫌一千文多,想给多少给多少。就这样!阿理,去拿笔墨!”

林知了不待大嫂和婆婆开口,起身去卧室把笔墨拿回来。村长按照之前说的,房子谁住属于谁,薛理和薛璋不用给钱,母亲病了由他们花钱治病,日后瘫在床上一家伺候三个月。老大一家跟着母亲住,每月给多少钱他们自行决定。

村长写好就看向陈文君:“没意见就签字!”陈文君:“三弟两间房啊。”

薛理:“鱼儿的那间归你。放粮食的那间归二哥。村长,劳烦你把这点补上。正房两间归母亲。”

薛母听到提她回过神来:“理儿,你不是说不分家?”村长:“我说的分!四亩水田和几分旱地都归你!地里的粮食也不分。你管老大一家吃用,每月花多少钱你找老大要。你百年之后那几亩地再平分!"递给薛理,薛理写上他的名。

薛二哥见状起身到村长身边签上他的名,随后就叫大哥签名。薛大哥忍不住问:“怎么又变成分家?”

薛二哥:“你问大嫂啊。”

陈文君的神色终于有点尴尬,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我没说分家。”村长不禁看向她,在他的印象里老大媳妇不是很贤惠吗。薛家三个儿媳妇只有老二的媳妇叽叽喳喳缺少家教,怎么今日反而是她不言不语最安分。村长:“老大,签字!”

薛大哥看向他娘:“可是一一”

村长再次开口:“不出钱又不想分家,老大,你想干什么?是爷们就给个痛快话,别什么事都听你娘子的!”

陈文君拽一把薛大哥:“按照村长先前说的那样吧。"老二老三搬去城里,每月还给两百文,婆婆手里有钱,绝不会再要她的。再说,他们离得远,她给不给谁知道。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啊。陈文君很是懊恼。村长看出她怎么想的,“晚了!老大,你二弟三弟都同意,你不同意也没用。钱在他们手里,出不出钱不是你能决定的。同样,你的钱在你手里,你给多少他们也管不住。不如以后都凭良心孝顺你娘!”陈文君不禁撒手,是的,就算村长再写一份,老二老三不签字,她还能逼他们不成。老三一介白身,可不怕被戳脊梁骨。薛大哥叹着气签上他的名。

村长对薛母说:“这份我收着!"随后写下他的名,又把他带过来的印泥拿出来,让三兄弟按手印!

薛母有些心慌:“村长一一”

村长:“我还没说完,薛瑜的房间归她大哥,家里没有她一席之地,日后就跟她二哥三哥。薛瑜也不小了,薛瑜,现在我给你做主,你来选,你说跟谁就跟谁。”

薛瑜身上还穿着三嫂做的棉坎肩,她不由得看向她三哥三嫂。薛母见状心急:“瑜儿,你糊涂了?”

教养薛瑜这事是薛理提议的,村长还没问刘丽娘的意见,“老二媳妇,日后妹妹的嫁妆你和老三置办?”

刘丽娘没意见,小姑娘家家能花多少钱。

村长:“既然这样,阿理,什么时候搬你跟我说一声。”薛理怀疑村长一走他母亲就会大闹:“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吧。”村长震惊:“你你,你的房子租好了?”

不止租好,还收拾好了。

先前薛理准备年后再租。他看的那处房子两间店面,后面一排三间,一边只有一个棚一个水井以及一片空地。这样的房子租给做生意的,在巷子里没人租,租给人住,一年租不了三十贯又太亏。薛理一年六十贯租三年,房东怕他反悔,当日就跟他签契,租金从年初一算,房租一年一交。

近半个月薛理早晚和晌午无事就带着小鸽子去打扫。薛二哥在家无事也过去打扫。刘丽娘进城卖皮冻,要是生意好卖得快也去打扫。是以现在就可以搬过去。

兄弟俩原先商议过了初六再搬。

薛理点头:“半个月前就租好了。”

薛母难以置信:“理儿,这么大的事你竞然瞒着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薛理:“村长,我的书比较多,还要把衣柜搬过去,还有妹妹和小鸽子的床,劳烦您请村里人帮帮忙。今日年初一,不应该动土搬家,我不会叫大家白辛苦!”

薛母抬高声音:“薛理,我在和你说话!”村长收起印泥:“村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用破费。今日他们帮你,明日你帮他们,大家都是互相帮来帮去。”

薛理:“大年初一,图个吉利吧。”

薛母再次高喊:"薛理!”

薛理起身送村长出去,林知了一手拉着一个小孩回屋收拾。刘丽娘起身拽走薛二哥。薛母急得跳脚:“有本事别认我这个娘!”薛瑜不禁担忧:“三嫂,娘她好像很生气。”林知了:“但凡你应她一句,我们就别想顺顺利利搬出去。”薛瑜长这么大没有离开过母亲:“三嫂,以后我跟娘是不是就不是一家的了?”

林知了:“她永远是你娘。只是分开过日子罢了。即便把你留在家里,八年后你还是要出嫁,从这个家里搬出去。那个时候就是你一人。依我看你先习惯,日后也不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薛瑜感觉她说的有道理,可是心里难受。

林知了可以理解,原身的母亲要改嫁,她对林知了而言就是熟悉的陌生人,林知了心里也有些失落,何况薛母以前很疼薛瑜,只是近几个月有了长孙才会忽略她。

林知了拍拍她的肩膀:“去屋里把你的衣服都找出来,待会叫二嫂帮你收拾,她的东西少收拾的快。”

薛瑜出来,薛母进来,指着林知了问:“理儿一直很孝顺,林氏,分家是你的主意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的一一”林知了回头打断:“婆婆,您儿子说了,他的主意。您不敢数落您儿子,欺负我是不是?婆婆是不是忘了我林家是哪个林?我不跟你计较,你当我是软杭子?你薛家惹得起林家吗?”

薛理走到窗前听到这些不由得驻足,林知了真会拉大旗扯虎皮。要不是看到那张断绝关系的字据,他还就信了。

薛理知道这事,可是薛母不知道,她瞬间想起豆腐林家有钱,虽然林知了没有父母,但她有大伯和小叔,林家姑娘被婆家欺负打的是林家的脸。林知了的大堂姐对她也不是不管不问。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知县官不大,可是整个丹阳县都归他管。他妻弟的亲戚被欺负,他也会脸上无光。

薛母不敢继续下去:“林氏,你这么跋扈,日后有你受的!你大堂姐和林家不可能管你一辈子!”

林知了:“兴许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薛理心心脏紧缩,大过年她胡说八道些什么。薛理赶忙过来:“娘,你怎么在这里?”

薛母上去拉薛理:“你过来!”

薛理拨开她的手:“有什么话日后再说。车来了。”话音刚落,村长的长子推着木板车过来,后面还跟着村长的小儿子。薛母一向要面子,见状不敢跟儿子扯扯拽拽,还要笑着迎上去:“劳烦你们了。村长的两个儿子互相看一下,分家还这么高兴?难道是薛母做主分的。先前薛理去找村长没有说什么事,而是把他叫出去请他做个见证。村长一向嘴严,否则山东村得日日鸡飞狗跳。村长回去什么也没说,兄弟二人见状就以为薛母好好的日子不想好好过。随着一车一车家具搬出去,山东村又热闹起来,恰好今日初一村民都把手上的活放下,便来薛家看热闹。

薛二婶听到外面熙熙攘攘,打开门一看呆若木鸡。跟林知了说过几次话,一块洗过衣服的周嫂子来得晚被挤到薛二婶门口,看到她的样子很是好奇:“张婶子,您不知道阿理兄弟几个今日分家啊?”薛二婶朝自己身上掐一把,看到薛二哥扶着家具往南去,依然觉得眼花了:“今日不是大年初一?”

周嫂子:“是的。你说哪有人大年初一分家。这事您真不知道?”薛二婶推开她跑去去隔壁,到门口就喊:“大嫂,这是怎么回事?老二怎么搬出去一一"看到薛理和村长的小儿子抬着箱子出来,“理儿,你要去哪儿?薛理:“我和二哥搬去城里。”

“那也不能大年初一搬家。"薛二婶来到薛母身边,“谁的主意?是不是林氏?″

村长回到家始终不踏实,担心老大媳妇挑事,大过年见血多晦气。谁知他匆匆赶过来还有意外之喜,联想到前些日子村里人说薛理把他二婶撵出去,瞬间断定薛母对林知了的转变碎嘴的张丹萍功不可没。村长大步进来:“张氏,什么都不知道胡咧咧什么?”薛二婶打个哆嗦,“我,我就是问问。”

“你有证据吗?“村长看着妯娌二人,“我再说一遍,分家是阿理和他二哥决定的。有什么想问的问他们兄弟二人!”

薛二婶不禁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谁稀罕问。”村长叉腰看着妯娌二人。

薛理东西看起来多,书放箱子里,又不用把床搬过去,衣服连柜子一起搬,算上薛二哥和薛瑜的,十辆车就能装完。山东村离县城近,村民弄点什么都可以到城里换钱,没有特别拮据的人家,十辆车还是有的。

村长发现堆在一起太重,就叫人又拉几辆车。最后一辆车出去,薛理锁上房门,对他母亲说一声“保重”就跟车出去。薛母一看薛理头也不回,她不由得心慌,眼泪出来:“你怎么这么狠心啊?理儿,我是你亲娘!”

因为是亲娘薛理一直不舍得说难听的,还想过每月给她三百文,不让她跟村里的妇人一样辛苦织布。

然而这个亲娘在大嫂嫌"一千文"多的时候竟然一声不吭。难道真像林知了所言,如今的他一介白身,在他母亲眼里跟大哥一样。大哥有儿子他没有,是以不如大哥,她的心就偏向了大哥。

薛理不想再分析母亲的心思,也假装没有听见,看到院门外的大哥欲言又止,他也只是说一句:“保重。”

到城里,先过去的村民没有离开,而是帮薛理一家归置,这是村长交代的。东西放好,林知了拿出两贯钱,一辆车给一百文,请大家喝羊汤。林知了找人问过,素日打零工一日可得百文。今日年初一,讲究的人家认为年初一做事要辛苦一整年,是以初一上午什么都不干。无论村里人在不在意这一点,都不能按照平日的工价给钱。

村长的长子得了村长吩咐摇头拒绝。

薛二哥塞他手里,三弟说了,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村长的长子把钱收下,看着前面两间店面,好奇地问道:“阿璋,你们要开店做生意?你以后就是商户了啊?”

薛二哥:“能赚到钱活下去,做什么不是做啊。”众人想想若是荒年都不介意跪下讨饭,只是变成商户好像也没什么。村长的小儿子问:“你还给牲口看病吗?这城里城外就只有你一个郎中给牲口看病啊。”

薛二哥指着后门:“改日我在那边竖个牌子,内有兽医。”村民们放心了。

虽然十里八村也有人能给牲口看病,可是哪能跟济世堂出来的薛璋相提并论。

薛二哥送走众人,回来看到逼仄的小院心里舒坦,“弟妹,我们什么时候开门营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