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温2(1 / 1)

榻下玉GB 橘味汁 3380 字 8天前

第24章回温2

“………什么?”

虞白下意识追问。

心跳太快了,他耳边一片模糊,没听清。

可下一瞬,后颈的手微微使力,将他拽开。接着,声音穿透朦胧落进他耳中,带着些冰凉。“是什么让你以为,我想要你这样?”

燕昭说完,自己先顿住了。

随即涌上一股心虚。

因为她发现,造成误会的人好像是她。

几个呼吸的功夫,她脑海闪过无数画面。让他脱衣裳看伤的人是她,让他夜夜同床共枕的人也是她。

掐他腰肢的,玩他喉结的,把他揽进怀里的,都是她的手。这么看来,误会很正常,不能怪他。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没有为自己道歉的习惯,就清了清嗓子,换了和缓些的语气开口,

“总之,不用这样,我没有那个意思。明白了吗?”半响,看见面前的人僵硬地点了点头,她"嗯"了声,抬手扯落床帐。刚要合眼,她又忽地想到什么。

“对了,今日送信的那个侍女,还记得长什么样吗?”昏暗中她隐约看见,旁边的人还像刚才一样躺着,一动没动。拉拽中微微敞开的领口被他拢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他几次启唇,好久才出声,

“…抱歉,我不记得了…”

燕昭挑挑眉,没太在意。不记得也没关系,明日再叫人查问一下就是。“睡吧。”

耳边安静下来,虞白看着她转过身,在枕上躺平,闭上眼睛,然后习惯性地拨了下头发。

发尾从他面前扫过,近在咫尺。

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触碰到。

然后青丝飘落,散在软枕上,融入黑暗。

只差一点点。

迟钝的意识终于回笼,羞耻和悲伤慢慢爬遍他全身。原来一直是他自作多情吗。

自以为是地觉得燕昭喜欢他,觉得她对他有意,觉得她会……接受他。就像落在眼前的发梢。

随手拨弄的动作再随意不过,他却当了真,还傻乎乎地试图主动。窘迫烧得他浑身滚烫,可回想起她的话,她毫不在意的态度,他又觉得遍体生寒。

截然相反的感受在他体内撕扯,搅得他大脑一片空白,就僵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直到耳边突然落进道声音,

“……你哭什么?”

燕昭睡不着,一转头,就看见旁边的人呆呆地看着她,泪水悄无声息淌了满脸。

听见她问,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赶忙抬手去擦,然而没用,反而越擦越多,枕上很快被打湿了一小片。

“抱歉,殿下……”

他直接把脸埋进手里,断断续续道歉,“我这就不哭了,我…对不起……抽噎声忽然止住。

燕昭伸出手,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单手捧着,借着床帐缝隙里漏进来的一丝烛光,看他挂满泪痕的脸。眼角,一滴泪颤颤巍巍坠落。

她视线就跟着那滴泪,滑过潮湿的皮肤,滑过鼻梁上那颗精巧的痣。滑到鼻尖,猝然坠落,在枕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圆。看着湿痕缓缓泅开,燕昭皱起了眉。

说不清是不满还是困惑。

哭什么,她心想。

她不碰他,不勉强他,他难道不该开心么?“这样吧,“她想了想开口,“明天,我叫人另收拾个院子,你自己住。”省得他再误会,以为她别有所图。

可话音刚落,她看见那双泪流不止的眼睛缓缓睁大了,满是不可置信。她顿了一下。

“你想现在搬?”

“不、不,我…”

虞白语无伦次地摇头,条件反射想去握她的手,可刚一碰到,就想起她刚才说的,又赶忙松开。

她不需要,她不喜欢。

再触碰她,会被讨厌的吧。

他不想搬走,可如果再不识趣地求她留下,会被讨厌的。“明天吧…明天再搬,好吗?”

燕昭点点头,心说也是。

外头这么冷,半夜腾挪怕要冻坏人了。

“那就明天,"她说,“睡吧。”

说完,她躺了回去。

这次是真的睡了。

黑暗里,虞白久久睁着眼睛,看着旁边枕上的人。最后一晚了。

现在和公主府时不一样,她每日在外头忙,也就是住在同一处,他才有机会经常见到她。

以后不知要多久才能见她一次了。

而且就算白日里偶然见到,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近,更不会被她亲密地抱在怀里了。

他突然开始讨厌自己。

是他把这点得来不易的亲近毁掉的。

要不是他自作多情,举动冒失惹她不快,会不会就还和之前一样。每天能短暂地见她一面,说几句话,在睡梦中被她抱住。是他把这一切毁掉了。

刚止住的泪意一下涌了回来,虞白小心翼翼转过身,脸埋进枕头无声落泪。突然,腰上一沉。

睡着了的人再次伸出手,无意识地将他揽进怀中。体温从身后贴近,和之前每次一样,燕昭两只手臂把他牢牢圈在怀里,埋头在他颈侧,呼吸和他的脉搏几乎没有距离。很霸道、很紧密的姿势。

像拒绝分享的顽童,蛮横无理地独占她喜欢的玩具。他差点没忍住泣声。

难道这不是喜欢吗,他委屈地想。

睡着了的人只剩本能,难道本能也会有假吗?被子底下,他慢慢覆上圈在腰间的温热。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他放肆地、毫无隔阂地感受着她的温度。然后,一点一点掰开了她的手。

燕昭醒来时,愣了好一会。

几日来头一次,怀里空空,没有人。

旁边枕上,他还睡着,整个人蜷缩在床榻最里头,离她很远。像是生怕被她碰到。

她撑着头支起半身,眼角眯出了点危险的弧度。这是…不装了?

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大胆,敢从她怀里逃出去。知道勾引没用,这么快就变脸了?

一时间她生出股冲动,想立即把人叫醒,让他好好解释解释。但是一想到昨晚他满脸泪的模样,就觉得还是算了。

凶他,会哭的吧?

今天事忙,她没空看他掉眼泪。

书云等在外头,见燕昭出来,刚要汇报今日事项,可还没开口,就先被打断。

“叫人再收拾间院子出来。”

燕昭面色平平,语气没什么波动,“今天就要。”书云一愣,接着明白过来。

是要让玉公子搬出去。

可是……昨天不是还说先不换住处吗?

但她也只是疑惑,没再追问。

君心难测,她只负责照做。

今日燕昭确实忙。

各郡县调来的物资次第抵达,她带着人逐一查验,还要安排房屋修缮重建之事,规划筹备、人手安排,数不清的琐事等着过她的眼。天黑了,回到太守府,她又马不停蹄进了书房。京中送来的奏折公文已经堆了半个桌面,一封封翻阅过去,夜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头疼。

最近几日都睡得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头痛的感觉。但或许是今日琐事实在太多,熟悉的闷痛再次在她脑门跳跃着炸开。书云守在一旁,整理要发回京中的公文,听见书案后的人不停叹气,抬头朝她看过去,担忧起来。

又头疼了。

她犹豫片刻,从一旁匣子中取出个东西,递过去。“殿下…还要不要这个?”

燕昭抬起头,看见了一抹浅蓝。

那个久违的药香囊。

从前她到了哪里都带着,随时需要拿来闻一闻安神,以至于书云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一习惯。

然而事实上,她自己都快忘了有多久没用过这个香囊了。甚至,在看见那抹浅蓝的时候,她脑海中浮现的,除了送她香囊的人模糊的轮廓,除了她那些年试图仿制却又一次次无果的失望,还多了另一道身影。阿玉。

燕昭慢慢合上了折子,脑海里已经全是他瘦削的颤抖的肩,和他布满泪痕的脸。

居然会想到他。

想到昨晚,他眼睛湿透通红,瑟缩着可怜地看着她。一想到,她就觉得头更疼了。

啪一声,燕昭丢下奏折站起身。

“不了,我睡一觉。"她大步朝门外走,“剩下的先放着,明日再看。”夜已深,满庭空寂,回荡着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又快又急,重重踏着积雪,烦闷之意藏都藏不住。回到厢房外,燕昭挥退守在外头的侍女,径直推开房门。视线习惯性往床沿看,却顿住了。

空的。

这才想起来,她一早叫人搬走了。

燕昭在原地站了片刻,心底蓦地冒出股无名火。怎么这次就这么听话了?

之前试图勾引她的时候,不是屡教不改,倔得很吗。她咬了咬牙,一把扯下床帐,倒头就睡。

想着一一睡一觉就好了。

和前几天一样,睡一觉,就精神抖擞、疲累全消了。然而,闭着眼睛躺了很久,燕昭也没睡着。过去几日的好眠像雁过无痕,她再次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辗转难安。黑暗中,她猛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前几个晚上,她睡得好,根本不是她白日太过疲惫的缘故。也不是因为太守府里的床褥软和。

更不是水土合宜之类,玄而又玄的事情。

而是因为……

燕昭转过脸,看向旁边的枕头。

黑暗中,软枕上空空荡荡,但她就是能想象出本该躺在那里的身影。瘦瘦的,背对着她,从肩到腰顶出被衾起伏,抱进怀里时轻得像羽毛。后颈总是袒露在她眼前,白生生的,突兀地顶起一小块脊骨。还有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

比药草柔和,比熏香清朗,草木香气中带着淡淡的苦,让她在梦里都安宁。半响,燕昭在心底暗骂了句。

坏了。

她产生依赖了。